今天花都小區的電梯沒有出問題。
韓晝來到古箏家時,這位班長大人正繫著小熊圍裙在廚房裡煲湯,濃郁的香味四溢,飄到了客廳里。
「你怎麼突然開始做飯了?」
韓晝用紙巾擦著汗,到空調下面散了會兒熱氣,好不容易涼快了一些,這才走進廚房觀摩起來,越看越覺得新奇。
穿圍裙的古箏還是相當少見的。
雖說知道這傢伙肯定會做飯,但他卻很少看到對方下廚,往常一般都是古箏的媽媽負責做飯,古箏只負責洗碗。
「什麼叫突然開始做飯?我只是很少做好不好,又不是不會。」
湯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泡,古箏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一邊切著胡蘿蔔一邊說道,「我媽今天出門前居然說我做的飯肯定不如她做的好吃,所以我特意買了些菜回來,打算讓她嘗了之後好好認清現實。」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阿姨純粹就是今天懶得做飯了,所以才會故意說這種話激你……
古箏自己應該也清楚這是激將法,但這一套依舊對她屢試不爽。
韓晝心中搖頭,四處看了看,疑惑道:「你爸媽今天都不在家嗎?」
現在是四點半,往常如果不是出差的話,這個時間點古箏的父母通常會有一方在家才對,例如昨天古箏的媽媽這會兒就在廚房切排骨。
「說是今天比較忙,他們走不開,可能要六七點才會回來。」
古箏瞥了他一眼,「對了,我媽特意吩咐過了,讓你今天一定要留在我家吃飯,評一評我和她的廚藝到底誰更好。」
韓晝觀察著她切菜的動作,發現這傢伙的刀工頗為精湛,切起菜來乾淨利落,看樣子應該沒少練過,想必做出來的飯菜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但他對當裁判這種事不感興趣,這對母女倆誰都不好惹,於是推脫道:「有古叔當裁判就夠了,我就不摻合了。」
「不行!」
古箏「呵」了一聲,撇嘴說道:「我爸那個膽小鬼肯定會無條件偏袒我媽,這種裁判沒什麼用,你就比他公正多了,肯定會誇我做的更好吃。」
韓晝扯了扯嘴角:「合著你心目中的所謂公正就是無條件偏袒你是吧……」
古箏翻了個白眼:「總之你要留下來,我很少下廚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到時候別後悔。」
「行行行,我也沒說不留下來,不過我這個人一向鐵面無私,絕不會刻意偏袒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韓晝也不客套,反正他經常在古箏家吃飯,不至於不好意思。
他義正言辭地自吹自擂了幾句,見廚房裡還有圍裙,躍躍欲試道:「需要幫忙嗎,我的廚藝雖然比不過你,但打下手肯定是夠了。」
「很有自知之明嘛。」
古箏彎起眼睛笑了笑,把切好的菜分裝進不同的盤子裡,解下小熊圍裙,一邊洗手一邊說道,「不過不用了,煲湯花的時間比較久,所以才要提前做,其餘的菜不用著急,等我爸媽快回來了再弄,先休息一下。」
韓晝只好作罷。
兩人走出廚房,古箏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臉嫌棄地說道,「你能不能把這副難看的墨鏡摘了?」
在屋裡里戴墨鏡確實不太舒服,韓晝老老實實摘下墨鏡,隨即狐疑道:「伱該不會是昨天還沒笑夠吧?」
「不識好人心,活該被女人打。」古箏輕輕錘了他胳膊一拳,沒好氣地說道,「我是要看看你的傷變嚴重沒有。」
韓晝一怔,忽然想起班長大人昨天看到他的熊貓眼後雖然笑個不停,但卻在第一時間用毛巾給他冷敷了傷口,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感動。
不過當想到這傢伙冷敷完之後就又繼續哈哈大笑,還拿起手機拍照,這幾分感動就頃刻間蕩然無存了……
他搖頭說道:「一開始就不嚴重,不然我昨天就去醫院了,應該過幾天就能恢復了。」
昨天鍾銀的那一拳其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他會變成這樣主要還是因為身體太差了,熊貓眼看著是誇張了一點,但實際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
不然他當時未必會有那麼好的脾氣。
而且這一拳換到了鍾鈴的聯繫方式,也算是有得有失吧,否則想靠一般的方式接近那個女孩恐怕不容易,現在那對姐妹自認為欠他一次,那還不任他拿捏?
小姐,你也不想你姐姐打人的事被人知道吧……
古箏顯然不相信韓晝的話,繃著小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默默扭過腦袋,聳動著肩膀走進衛生間,一看就是在憋笑。
嘴裡還念念有詞:「二十四小時內冷敷,噗呲,四十八小時後熱敷……」
韓晝知道勸不住這傢伙,索性不再理會,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扭頭就注意到茶几上放著一本相冊。
他頓時來了興趣,大聲請示道:「班長大人,我能看看這本相冊嗎?」
「你看吧,別給我弄髒了。」
幾秒鐘後,古箏的聲音從衛生間裡傳來,隨之響起的是一陣水流聲,似乎在放水。
得到允許,韓晝這才翻開相冊,發現相冊里基本都是古箏小時候的照片,看上去十二三歲,應該是剛上初中的年紀。
那時候的古箏還留著長發,扎著兩個短馬尾,小臉圓鼓鼓的相當可愛,照片上基本都是雙手抱胸的姿勢,臉上的表情不情不願的,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歡拍照。
韓晝樂了,心說這個時候的古箏一定很調皮,當時皮膚就已經曬黑了,估計經常三天兩頭跑到太陽底下瘋玩。
再往後翻是古箏稍微長大了一點的照片。
依舊留著長發,不過沒有再紮成馬尾,而是披散開來,眼神也沒有之前那麼野了,乍一看還挺文靜的。
韓晝一張張看著,心中不得不感慨,這傢伙就是從小漂亮到大的那類人。
相冊里大部分是古箏的個人照,也有一些和父母的合照,值得一提的是,隨著年齡增長,古箏臉上的不情願漸漸消失了,逐漸換成了明媚的笑容。
「這應該是初中時候的照片吧,頭髮還挺長的,那古箏是什麼時候剪的短髮……」
韓晝有些好奇,繼續往後翻,然而一直翻到初中畢業照結束,古箏依舊留著一頭長髮。
而在他的印象中,古箏從高一開始就留著齊肩短髮了,這說明她是在初中畢業的暑假期間把頭髮剪掉的。
初中畢業照占據了一整頁相冊,照片上的古箏依舊笑得很開心,眼睛彎成月牙,還對鏡頭比了一個剪刀手。
可韓晝卻忽然皺起了眉。
因為這張照片上所呈現的顯然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情景。
作為一張幾十個人的集體照,這張照片是在長台階上拍的,台階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唯獨古箏孤零零地站在照片最左邊的邊緣位置,壓根站不上台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擠下來的。
右邊台階倒是有空位,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古箏並沒有選擇站到那邊。
除此之外,她和身邊相距最近的同學之間居然隔了足足一個身位的距離,中間有一道明顯的空隙,仿佛她並不屬於這個班一樣。
像是從某種白紙上撕扯下來的一角,是白紙,但又無法再融入白紙。
好在古箏並不是真的一個人,照片中有個老師站在了她的身邊,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無奈。
「這什麼情況……」
韓晝看得有些失神,就聽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得意的聲音。
「怎麼樣,我留長髮的樣子好看吧?」
回頭一看,古箏不知何時出現在沙發後面,手裡拿著一條浸濕的毛巾,手臂濕漉漉的,脖子上的海豚吊墜微微晃動。
「好看。」
韓晝連忙點頭誇讚,說完還很知趣地補充了一句,「現在短髮的樣子也好看。」
古箏喜上眉梢,隨即展現出驚人的彈跳力,只見她單手撐住沙發靠背,一個旋轉跳躍便輕鬆來到韓晝的身邊,順勢便坐了下來,看上去毫不費力。
她把毛巾遞了過去,目光灼灼地問道:「那哪個更好看?」
「反正都是你,就沒必要跟自己爭第一第二了吧……」
韓晝輕嘆一聲,將浸濕的毛巾敷到左眼上,感覺一瞬間確實舒服了不少。
兩人沉默下來。
韓晝看著畢業照,還是忍不住問道:「不過你為什麼突然就開始留短髮了?」
「要問為什麼的話……」
古箏拿起相冊,捧著下巴認真地想了想,將散亂的頭髮撩至耳後,眼睛彎成月牙,露出一個隨意的笑容。
「可能是因為我不像女主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