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剛過,凝碧清波雜糅著華山的倒影,雄渾中增了不少秀媚。
任青蓮一邊煉化那枚三足金烏的精血,一邊乘著鸚鵡精身移景換,目不暇接,只覺心襟大暢。
整片西嶽山脈峰巒起伏,有若巨龍,林木幽美,氣勢雄渾。
直到距離記憶中古劍派遺蹟不遠處的山腳下,任青蓮才將波爾收入丹田世界,邁步走入山谷。
山谷被一片白霧包裹著,有著小白的記憶,任青蓮也不奇怪,通過他的觀察,更是很快就知道了,這些白霧其實是一種淺顯的迷蹤之陣。
這應該就是那座無極誅天陣中的一部分隱蔽功能的陣型,因為天地異變出現了故障,每隔一個甲子,便會顯露出蹤跡來。
當然,這片白霧籠罩的空間只能算是無極誅天陣的外圍地域,只要稍微有點實力,都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最多也就是在裡面迷了路,但至多一年時間,這片霧就會自動消散。
有九幽玄瞳在,任青蓮很快就穿過了這片大霧。
眼前的景象為之一變,荒蕪的大地,蒼茫俊拔的山峰,仿佛是一下子回到了遠古時代。
「這座山峰就是那處上古劍派的洞府?」
喃喃一聲,便是向前走去。
而在他身前,仿佛是水波蕩漾一般,出現了些許漣漪。
眼前的景象再次一變,荒蕪的大地消失不見,入目所見,只有一座千丈之高的山峰,無數穿梭著的飛劍將整座山峰包圍了個結實。
「無極誅天陣!」
任青蓮知道,那些飛劍就是所謂的無極誅天陣。
不過想到方才那種漣漪般的屏障,他又下意識的轉過身向後方摸去,這一次就沒有那種奇異的現象了。
「好奇怪的禁制!」
進來的時候,他明顯從那陣漣漪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弱的阻力。
收斂心神,四下打量過去,不遠處有一個中年道士懷抱著一個大紅色的酒葫蘆,正在呼呼的睡著覺。繼續馳目遠望,山腳下的小溪旁,有個身著蓑衣斗笠的老翁正從蓑衣里探出一根漁竿吊著什麼,再遠之處,卻是聚集了一夥打扮各異的修士,似乎在比劃著什麼。
「這些人難道不是為了無極誅天陣里的東西而來?」
雖然疑惑,但任青蓮卻是看的出來,那醉酒的道士也好,釣魚的老翁也罷,其實都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雖然看不出具體的實力,但也不容小覷。
至於再遠之處的那伙人,魚龍混雜,實力參差,更像是進來看熱鬧的。
這般想著,腳步輕移,人已經靠近了山腳之下。
那個醉酒的道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有些疑惑的睜開了眼睛,望了一眼任青蓮的背影,又繼續睡起大覺來。那個釣魚的老翁卻是紋絲不動,甚至可以說,從始至終,他那魚竿上的線就沒有動彈過半分。
任青蓮雖然意識到這兩人來歷不淺,但也沒去多想,走近山腳之時,那伙人的吵鬧聲便是清晰的傳了過來。
……
「這位公子渾身上下半點修煉的痕跡也沒有,你是怎麼進來的?」說話的是個背著巨劍的青年。
對面那個一身儒生打扮的公子微微有些尷尬,但還是有禮貌的拱了拱手道:「見過這位兄台,小生是追著兩位姑娘進來的……」
「哈哈……」
書生的話音剛落,便是惹來了一陣鬨笑。
「原來是個色膽包天的讀書人!」
一聲清冷的聲音傳來。
任青蓮微微皺眉,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這時候,那個書生已經說道:「小師太這話就不對了,古語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只是想追著看看那兩位姑娘是哪裡的人家,居然生的那般鍾靈獨秀……」
書生的話又是惹來一陣鬨笑。
任青蓮聽到「小師太」三個字,便是想到了那個清冷的聲音在哪裡聽到過,目光移動,透過人群的縫隙,果然印證了他的猜測,正是慈航靜齋的那個靜塵小師太。
「應該是寒冰語帶她進來的吧,無極誅天陣畢竟有些兇險,便將這小尼姑留在了山下。」這樣想著,對於山腳下這夥人的來歷他也有了猜測,除了那個有些奇葩的書生之外,應該都是跟著自己師門長輩進來見識見識的弟子門人。
就在這時,一道冷笑傳來:「傳聞慈航靜齋近來重現江湖,大有一統東南武林的野心,不知是真是假?」
任青蓮順著聲音看去,發現說話的是個和尚,不過這和尚背著一把長劍,應該是個禪門的劍修。
靜塵哼了一聲:「我師叔說了,這些年江湖上被某些和尚弄得雞飛狗跳,是時候有人來管上一管了。」
寒冰語接掌慈航靜齋之後一改此前的避世不出,這些年來逐漸插手一些江湖事務,說話的那個和尚來自東南武林的一方巨擘淨念禪宗,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慈航靜齋是江湖傳說的時候,他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真正現身江湖之後,又令他們坐立不安,這些年兩派多有摩擦,但因為兩派掌教實力相當,暫時還算克制罷了。
不過從這一次淨念禪宗的佛劍上人和寒冰語同時進入無極誅天陣便能看的出來,一旦這兩人的實力分出高下,兩派的大戰也將徹底激發。
淨念禪宗的那個弟子見到靜塵指桑罵槐,臉上閃過一抹煞氣,上前冷笑道:「彼岸劍出,群邪辟易,白蓮凝聚,神威萬里!小僧不才,倒是想要領教一下師太的絕招!」
眾人紛紛起鬨,他們原本是想要跟著師門長輩進來歷煉一番的,沒想到進來後卻只能在山腳附近逗留,時間長了,早就閒的慌了。
靜塵自然不會示弱,抽出寶劍,擺出彼岸劍訣的招式示意對方動手。
那和尚也不客氣,揚聲大喝,身子飛掠而起,雙手成爪,如紫雕擒羊,凌空擊下。
靜塵腳下倒踩蓮步,翩然避開。
眾人眼見這一僧一尼,一個黑袍似鐵,一個白衣如霜,一個攻如鷹飛,一個避如蛇游,忍不住彩聲雷動。
彩聲未息,那和尚猛然長袖舒展,背後長劍呼嘯一聲,如白虹經天一般向靜塵臉上拂去。
以兩派如今的情形,殺人奪命自然是不可能的。靜塵只當是以武會友罷了,卻沒想到這和尚端的是卑鄙之極,這一拂若是落實,雖然於性命無憂,但卻能夠讓她毀了容貌。要知道尼姑也是女人,雖然六根清淨,但愛美這一點上卻是與尋常女子沒什麼區別。
雖然靜塵最終還是險之又險的避開了,但肩頭被那和尚的劍氣抽中,卻是一陣火辣辣的生痛起來。
靜塵面現怒紅,長嘯聲中,忽起忽落,劍氣狂卷,隱隱形成了一座蓮台的樣子,將那和尚團團圍住。
那人生性謹慎,見招拆招,嘴裡嗤笑起來:「慈航靜齋的白蓮劍陣果然厲害,不過以陣對陣才算公平,三位老友,布四相劍陣!」
話音一落,又有三個灰袍和尚模樣的劍修跳將出來,長劍抖動,齊向靜塵背後刺去。
淨念禪宗在東南一代經營多年,與之交好的門派極多,那三位道士便是來自一個叫做「千劍禪院」的門派。
「卑鄙!」不少人都是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卻是無一人打算上去幫忙。
倒是那個書生,嚷嚷大叫不公平云云,卻是無一人理會他的聒噪。
任青蓮看的皺眉不已,那四個和尚雖然並非同出一門,但私下交情卻是極好,常年在一起修煉劍法,早就到了心意相通的境地,出招之際,幾乎無須思索。
靜塵一人能夠將白蓮劍陣的輪廓撐出來已屬難得,此時四面受敵,終於有些承受不住,秀眉微蹙,雙臂平展,鏘然一響,格開身前一劍,蓮足霍地在對方劍上一踏,便要借勢疾翻,御風退去。
那四個和尚卻是有些不依不饒,大喝一聲,四劍一攪,疾向空中刺去,霍霍劍光,誓要將靜塵的雙腿廢去。
觀戰眾人眼見靜塵身在半空,無從借力,不由齊聲驚呼。
猛然間一道青影電閃而至,曲指疾彈,錚錚四響,勁力到處,竟將那四個和尚手中的長劍彈成了粉碎。
與此同時,靜塵凌空翻轉,安然落地。
「什麼人!」四個和尚驚恐之極,各自倒退出去數步,手中握著的便只有劍柄還保持了完好,但在他們的虎口,卻是溢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是你──」靜塵猛一回頭,便是瞧見了一雙熠熠如星的眸子。
「又見面了,靜塵小師太!」任青蓮輕輕一笑。
那四個和尚卻是再次喝問起來:「該死,小子,你究竟是誰,等下我師父得到天遁劍法的修煉法門,必定讓你千刀萬剮……」
「哼!」任青蓮了隨手一拂,幾道藍色的光點沒入那四個和尚眉心,立時,那四人便是沒了生息。
在場眾人都是噤若寒蟬,下一刻,就見那四個人身上燃起一道血色的火焰,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堆灰燼。
任青蓮不著痕跡的收起那四人體內的藍田種玉蠱,喃喃的道:「天遁劍法?似乎呂洞賓修煉的就是這門劍法吧,難道竟是從這處古劍派流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