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水,從身邊流過之時只是覺得有股淡淡的清涼,然而每次的感覺卻又都不再一樣。
說來,楊子俊三人已經在茅嵐山學藝二十載,而此時的他們早都與以往劃開,自天嵐子為他們取名的那刻起,誰都尋不回從身邊流走的是什麼歲月之水?
或許,他們的稱呼更應該叫做:悟空,刑天,道德。
茅嵐山如今又多出了三座小院,而人帝偶爾也會到此處閒逛兩次,悟空知道了提著酒葫蘆的才是真正的人帝,他之前被村裡的夥伴奉承為人帝,不過是一個過往的笑話,早在悟空之名出現的時候拋在腦後。
人帝每次呆在茅嵐罡山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每次總有一股隱晦的氣息在茅嵐山時不時掃過。
十年過去了,再看看如今人都各自成長成什麼模樣。
」喂,小豆,你輕點,萬一被道德那傢伙知道我們又來偷丹藥,那不很丟臉!」
如今夜色沉沉,從一處圓形的拱門出探出兩個腦袋,一個毛茸茸的大頭,一個英俊的臉蛋,仔細一看,這張臉和當年的楊子俊沒什麼兩樣,若是說區別,或許是完全褪去了青澀。
看他倆如今小心翼翼的,賊頭賊腦的模樣,更在天色昏黑的晚間,爬在圓門外偷偷摸摸定是沒什麼好事!
而這聲音說的極度低微,完全被細細的風聲掩蓋。
悟空一把按住小豆的大頭,向後猛然一推,嗔道:」笨蛋,你頭那麼大,想暴露我們是不是,我來看看就好。」
說來也怪,小豆也不生氣,反而更加小心把小爪子放在嘴邊做了噤聲的動作,然後乖巧地縮縮頭躲到悟空身後,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
悟空雙眼五彩光芒一閃而過,向里快速掃視下小院裡的環境,見一處閣樓小屋裡油燈微晃,暗自詭異一笑,回頭拍拍小豆,然後便躡手躡腳順著牆壁摸了進去。
小豆在後用小爪子拍拍悟空,又指指地面,目露疑惑。
悟空狡黠一笑,低聲道:」上次我們用過土遁了,道德那傢伙肯定有所防備在下面做了手腳。走吧,還是老規矩!」
小豆恍然大悟,張大小嘴」咯嘰,咯嘰」竊笑兩聲,然後點點頭借著夜色慢慢向那屋內亮著燭燈的小閣飄去。
悟空和小豆行至屋外,悟空再次依在門上安靜聽了會是不是有什麼動靜?等到確認之時,方才對小豆做了個留守的手勢,自己則悄悄推門進入。
進入小房內,悟空伸手抹了一把掛在嘴邊的口水,望著四處牆壁懸掛的各色各樣的葫蘆眼中大放光彩,而屋內正中安靜放著一頂爐鼎,鑄有八面,每一面都刻有一個大字,爐鼎蓋依舊是陰陽魚緩緩流轉黑白的光芒。
悟空眼神在爐鼎上貪婪停留片刻,雙手興奮搓了搓,突然門外響起了一種異樣的叫聲,悟空一聽,臉色一變,道:」道德那傢伙怎麼回來這麼快!」
說完,他雙手生出幾道奇光,對著牆壁的葫蘆接二連三拋出後,動作做得流暢無比,一眨眼的功夫他整個人突然出現門外向小豆招招手,向著上空飛去。
可是悟空和小豆剛升至天空,頓時一片紅雲掃過,一個大大的古篆」封」字瞬間顯化在空,如同一面紅色的天牆擋住二者的去路。
繼而,長長的一聲得意笑聲從門外傳來:」偷丹的賊,我看你們還往哪跑?」
聲音落後,白髮白衣在黑夜隱隱向外散射著霞光,道德閃身進入小院內,抬頭看著飄在空中不知是上是下,進退兩難的悟空和小豆,得意一笑,道:」小豆,悟空,我早知道是你們偷的,每次居然還合著善左,善右,更甚者還有冷石頭的刑天來騙我,說我忘了煉製多少丹藥,你當我傻呀!還有就是,悟空你曾經答應我在這茅嵐山必能尋到煉製八卦爐的材料,你說要幫我偷的可沒想到你居然幫不了我的忙,兌現不了你的承諾還偷我的丹。」
悟空一聽」偷」字,臉上剎那一紅,不過瞬息又恢復如常,雙手向後蹭蹭借著無月的夜色悄悄遞給小豆什麼東西,然後眼珠轉了轉,笑道:」道德你看你說的什麼話,你的八卦爐師父不是幫你造好了嘛,我想幫忙也幫不上,更何況我找的材料還不一定入了你的法眼呢?你說是不是?」
道德撇了撇嘴,眼神向著昏黃的小屋看了一眼,得意道:」那倒也是!」
悟空賠上笑臉,呵呵笑了兩聲,用手拱拱旁邊鼓著嘴巴的小豆,道:」那既然是這樣,我和小豆就不打擾你煉神丹了,這就走了!」
」嗯!」道德輕嗯一聲,剛想抬腳向屋裡走去,驀然間臉色一變,衝著已經消失在圓門外的一人一獸大聲斥喊:」你們給我回來,偷丹的賊!」
剛想前去追趕,又像是想到什麼?轉身掀起一陣風衝進小屋裡。
房門砰一聲被強力撞開,狂風嘯嘯吹得燭燈不停扭擺身軀,卻奇怪始終不滅,昏黃的燭火每掃過一個地方,道德臉上的肌肉便抽動一分,牙齒磨拭地吱吱作響。
」悟空,小豆,我要跟你們拼了!啊!」
一聲強烈嘶吼頓時穿透雲霄,連屋外罩在天幕上的」封」字都在顫抖不住,整個院落的的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兩團光芒自空中迅急划過,在憤怒的喊叫中明顯滯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飛向遠方。
蒼勁古木巍巍而上,澄清潭水粼粼折光。
一陣風而來,枝搖晃,水泛浪,兩個身影從模糊中化為清晰,盯睛一看,不正是那偷丹的小豆和悟空!
悟空一落地,心急火燎伸手停在小豆的嘴巴前,催促著:」快點,快點!」
小豆嘴巴一張,本來鼓著的大嘴巴瞬間吐出了好幾十個各色各樣的葫蘆,然後躺在雲朵之上開心叫著。
」哈哈,這次道德那傢伙又煉出了不少好玩意,小豆,咱們這次還是一樣我七你三!」悟空雙目放光,盯著灑落一地的葫蘆,招呼來小豆開始分贓。
」你三粒,我七粒,你三粒,我七粒……」
足足分了一柱香,丹藥才算分完,悟空哈哈一笑,隨手拿出一粒向著旁邊的古木一丟,道:」老木頭給你的!」
那粒丹藥在碰到主幹的時候被一張嘴巴給吞了進去,緊接著一句蒼老話從這枝繁葉茂的大樹里傳出:」謝謝你悟空!」
悟空滿不在乎擺擺手,道:」我悟空做人一向厚道,見者有份!」說罷,便帶著小豆一塊驅雲而去。
古木大樹的整個樹體輕輕晃動兩下,其外圍微不可察淡綠色的卷幕慢慢收攏,回至大樹之上,此地又重新被黑暗裹裝。
一座山頂之上,呼呼風聲嘯,一柄巨大的戰斧流溢黑光,只聽一聲威喝,整片天空之中赫然幻化出長達百丈的斧影,猛地從上空劈砍而下,斧頭未曾真正落下,就聽道德的怒聲遠遠傳來。
這聲音剛剛消失,空中的斧影隨之消散,風聲止息,斧身休停,見一魁梧男子手持戰斧傲然而立,他長發飄動,眼神如炬,盯著遙遠之處,微微那麼牽動下嘴角,不過很快又被他冷漠表情掩蓋下去,輕輕地搖了搖頭,便向著天空掠去。
田園小居,天嵐子躺在搖椅之上,手拿蒲扇輕輕扇動長須,合著雙眼隨著搖椅的晃動愜意地休息,同樣道德聲音穿透而來,天嵐子的搖椅突兀地頓了那麼一下,便又恢復如常。
一處極冰寒潭,一處極炎火山,相互抵抗著,時而極寒占優,時而極熱上風,如此兩相對抗,在這斗得難分難解之時,道德的話宛如驚雷奔走在茅嵐罡山的任何地方,此處也不例外。
當聲音自此地而過,極寒褪去,極熱收攏,化作兩個身穿道袍的童子,不難辨認兩人正是善左,善右,只是奇怪的是兩人和二十年前沒有太大變化,還是那番童子模樣。而較為顯著的改變是兩人的皮膚卻同以往相差甚遠,一白一赤,同寒水和火山。
兩人對望一眼沒有說話,拔身飛離此地。
竹屋外,悟空和小豆安靜站在天嵐子的搖椅旁安靜地佇立著,不多一會,臉色陰沉如水的道德也來到此地,挨著悟空站著,只是雙眼的怒火時刻向外噴涌,然而卻並未多說一句話。
隨之而來的是刑天,善左,善右,同樣靜靜立在一旁未曾說話。
天嵐子的搖椅咯嘰咯嘰地在晚風裡低微響著,不知過了多久,他合著的雙眼才慢慢睜開,手中蒲扇此刻亦不再扇動,天嵐子看著那黑幕,突然嘆了一口氣,道:」悟空呀!」
悟空一聽師父喊他,趕忙向前跨上一步,恭敬接道:」師父,悟空在!」
天嵐子緩緩站起身來,手掌背在身後,看著遠處隱沒在黑暗中跌宕起伏的山丘,靜靜注視了許久,不知他要看得到底是山還是什麼?方才言道:」你來山里多久了?」
悟空雖說覺得師父今天怪怪的,可沒好多問,只得依言誠實答道:」師父,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天嵐子在嘴邊回味那麼兩次,仿佛這幾個字眼對他來說意義非常,他又沉默片刻,轉過身來,看著身後安靜站立的徒弟,最後把目光停在悟空身上,淡淡道:」悟空,你該走了!」
一聽這話,悟空頓時臉色大變,撲通跪在地上,慌亂道:」師父,悟空做錯了什麼事?你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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