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雲朵里,天帝金色身影現了出來,向著天機所在的方向,嘲諷笑了一聲。然後,偏過頭又向另一個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沉聲道:「好個道德,手段倒是狠辣。」
道德隱伏在一處宮殿,手中還拿著一把蒲扇,神色有些掙扎望了片刻躺在手心的扇子,低低道:「你們都別怪我,要怪只能怪我們的追求不一樣!」
蒲扇流過一道道有形的靈氣,道德用手輕輕撫摸著扇面,前刻陰鬱的情緒頓時一掃而光,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自言道:「師父啊,你這把神扇到底是留給誰的呢?是我嗎?」
懸浮在雲床上的小山,那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在輕風中微微抖動著紫色的葉子,一顆顆渾圓的綠菩提流溢著神光。
水晶閣里,那美麗的女子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含淚的眼眸凝望著遠方,緩緩道:「你這……傻子!」
遙望雲層外,早已鏤刻在心底的那道影,綺蘭苦澀笑了笑,輕聲道:「我們或許沒有機會再見了,不過我一定會護你平安,一定會的!」
菩提樹在此刻微微顫抖一下,水晶閣似乎也收到什麼刺激,像是害怕了般想要掙脫,然而卻始終掙脫不了,綺蘭伸出手來觸摸著身前的閣壁,再度向著遠方深深看了一眼,收起悽苦思愁,那張美麗的臉頰上,泛起了笑意。
不知不覺,苦守在牢籠的日子自己都忘了有多久多久?
只是覺得悠悠的時光太過漫長了,長的讓人每每堅持不了,想要徹底睡去。
可是,閉上眼睛,夢中的那張臉摸在手裡又是多麼不真實,若是能真正看著他出現,也就夠了!
夢醒了,身體還在牢籠里困著,只是不知殘破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能見到他出現嗎?
綺蘭周身綠光已經融進了水晶閣中,在身影消失那一刻,遠方的那個地方,始終映在她的眼中。
「這下,你不能再說我心急了吧!「
綺蘭帶著自己最美麗的笑容,徹底融進了水晶閣。茂盛的菩提樹此刻樹體居然裂開一道口子,直接將沒有形狀的水晶閣吞了進去。
少頃,菩提樹劇烈搖動,紫色的落葉在掉下地面時,竟然奇蹟般消失了,抖落而下的菩提子亦是如此。
小山在晃動,菩提樹在晃動,緊接著一道璀璨奪目的綠光籠罩在整個山體,天空仿佛升起一輪綠色的太陽般耀眼。
而在掙扎中已經頹廢的天機,能見到他身體一道道綠色靈氣走遍他的周身,那種靈力飽滿的感覺再度出現了。
天機臉色霍然大變,他望著相隔千里外那逐漸暗下綠色光芒,整個人瘋狂了,他歇斯底里地叫嚷,渾身散發出刺眼的綠光,掙脫著鐵鏈,只想再看一眼沒有落下的『太陽』。
金色的雷電依舊狂暴地劈砍著,只是天機如若不知,反而力量越來越強,源源不斷的靈氣被輸入他的體內。
但越是越這樣,天機瘋狂的越遏制不住,宛如突然爆發的火山,要焚燒了整片世界。
天機身上的綠光陡然增大十倍,將方圓百里全部包攬其中,紫楹花身受重傷,眼看是不能活了居然在綠光的照射,體內生機如泉水般湧出。
可想而知,那一棵菩提樹到底積聚了多少靈力!
刑天和釋迦斗至正酣,戰斧血腥殺伐之力碰上純正厚重的佛法大道,起初落入點下風,不過僅僅片刻,刑天便憑藉強盛的戰火和對戰鬥的靈敏嗅覺,扳回了劣勢,一直緊緊纏著釋迦,好方便其他兩個同伴救出天機。
忽然,釋迦心頭一跳,臉色白了一下,望著逐漸灰暗下來的綠色太陽,大喝一聲:「不好,菩提樹!「
手上不敢絲毫大意,憑藉一掌之威,藉機引身向那綠色的太陽方向飛去。
刑天大喝道:「哪裡走!「說罷,提著戰斧直追而去。
綠光中,終於傳來了鐵鏈崩斷的聲音,在綠光還未完全消散的時候,一道人影已經如箭矢飛了出去,滿臉的淚水融在痴狂的聲音中向著快要消失的那輪日碎心叫喊著:「綺蘭,等我,等我啊!「
風兒大了,天宮雲層掀起一陣一陣白色雲浪,逐漸將一角的綠光淹沒,當雲浪過後,前方還剩下些什麼?
或許剩下的有一個女子對愛人永恆不變的眷戀,還有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嬉鬧玩笑。
「這下,你不會說我心急了吧!「
天機停在半空,痴痴望著空白的一切,默默流著淚水,冰涼的淚水掛在臉上,真的好冷,好冷!
與此同時,釋迦和刑天也已趕到,只是再看到那流逸紫發下無神的雙眼,似乎都意識到什麼,沒有出手去打擾。
天機如今已經脫困,可代價付出得實在太大了,前番因為綺蘭的緣故,悟空的事情他還未來得及說,天嵐子交待的話中迫切之意明顯,想來悟空的危急不小。
想到此處,天機臉色再度變了變,忙看向刑天,急聲傳音道:「快,去救悟空,古境是個騙局。」
刑天內心一驚,看著天機臉上焦慮之色,沒有多問一句,連忙驅著流雲化作一道毫光而去。
紫楹花望著突然離去的刑天,心中大感疑惑,一時間來不及多想也是緊跟其後。
釋迦看了一眼離去的刑天,沒去理會,只是淡淡掃了眼,便又看向天機,緩緩道:「既然菩提樹已無,我也該走了。「說到此處,他頓了頓,見天機臉色仍處在愁苦中,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繼續道:「師弟,你……保重!」
釋迦見天機並沒出言搭理自己,無奈搖了搖頭,嘴中念了句佛語,也就轉身離去了。
剛騰雲不久,天機悠長的聲音在後面響了起來:「你還會繼續插手天界的事嗎?」
釋迦背著天機,他胖嘟嘟的身體在那一刻輕輕動了動,也不見他轉臉,而他的頭卻在此刻點了點。
正欲駕雲離開時,忽然見到空中飄過一小半萎謝蓮花,釋迦若有所思看了片刻,伸手接過蓮花將其放入袖中帶走了。
天機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低聲道:「你我註定是敵對嗎?」
天空終於暗了下來,隱匿在日光中的星斗,忽閃忽閃眨著眼睛,仿佛一直在看著三界的事。
天機抬頭看了看星斗的天幕,不禁又回憶起那段在菩提樹上,遙望著星星的過去。
星星依舊閃爍著,編織出一幅幅美麗的圖案掛在天空。然而,身邊的那顆說要永遠陪伴自己的菩提子又哪裡去了?
唯獨剩下這片厚厚雲霧陪在身邊,天機緩緩盤膝坐了下來,就這般苦坐著。
腦中回憶著過往的一幕幕,有丘澤國的故事,有山谷尋妖的故事,一路行來受多少人稱讚尊崇,可別人獲得自己的幸福,他呢?
在他身邊至親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了,品嘗撕心裂肺的痛苦後,才知曉人生在世,難脫情,難脫命!
天宮呼嘯聲又響了起來,一批批天兵天將圍住天機,長槍直指,嚴陣待命!
相反,在天機這裡,他內心猶如天人交戰不能平息。他盤膝坐在虛空,緩緩抬起雙手放在眼前,掌心裡一條條清晰的綠色靈氣猶如遊動的掌紋,錯雜地布滿掌心。
濃郁靈力和生機不僅令他重傷得以恢復,更讓他全身的靈力充沛盈體。
天機就這樣怔怔望著手心,喃喃道:「人生在世,難脫情,難脫命嗎?我本來該死,如今卻活了下來,綺蘭既然捨棄生命讓我活了下來,那麼我的命……」
天機眼中悲傷慢慢開始消失,他霍然站起身來,張開懷抱大笑,肆無忌憚的大笑著,他仰望著星空,笑道:「天定人命,可笑,可笑,命有己造,與天何事?」
他紫色長髮居然在這刻慢慢變的白了,天機手指蒼穹,繼續道:「天,何為天?天機,又何為天機?不過一片虛妄的混沌,眾人拿出的藉口。」
天兵天將全在天機震動九宵的聲音,神情恍惚,手提的長槍竟然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快,動手拿下他!」天帝忽然踏雲而來,一聲長嘯喝令,將心神飄走的天兵天將驚醒。
天兵天將頓時醒轉,個個頭上冷汗涔涔,回想著先前那種完全不受控制的狀態,著實心有餘悸,不禁對天機有些忌憚。
但天帝的命令已下,眾人手上不敢留情,一窩蜂嘶喊著衝殺了過去。
天機立身雲端,望著鋪天蓋地的人潮,輕笑道:「世界萬物皆是化相!」
隨著天機話音一落,他一頭紫色的發已經完全變成銀色,他的整個身體緩緩變成虛幻,猶如幽靈般飄動在星輝中。
他手指輕輕向前一點,所有襲來的天兵天將全部靜止在原地,形色各異。
天帝臉色驀然大變,望著天機這一手古怪道法,心底的不安急速攀升,而此時天機身影飄動至到他三丈外,對視相望。
過了半晌,天機淡淡道:「怎麼樣,我這一指定萬相的小把戲,如何?」
天帝冷笑了一聲,道:「不怎麼樣,天機你自以為憑藉這點本事,便能勝了本帝!「
天機笑著搖了搖頭,雙手負在身後,凝望著燦爛星空,淡淡道「天機,何為天機?我即是我,菩提是我,我是菩提,而且我不也需要勝你!」
天帝一愣,在嘴邊重複下「菩提」二字,像是想起了往事,輕哼一聲,道:「本帝管你叫天機還是菩提,你不想勝過本帝,那你意欲何為?」
天機,不,應該叫做菩提了,他偏過頭看了看天帝,笑道:「刑天如今已經趕往古境,現在我只需攔住你即可,至於我們之間糾葛,日後再好好清算!「
天帝一聽臉色瞬變,恨聲道:「你!」說罷,金身一引正欲離開,卻不料菩提身影連連晃動,化作萬千人影,將天帝圍在其中,不能脫身。
「想走,你以為我留你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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