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道:「請辯護律師詢問證人。」
曹雲走過去:「證人,你有親眼看見向你買水的被告同伴嗎?」
王證搖頭:「沒有?」
曹雲問:「你是否有聽見被告同伴的聲音?」
王證搖頭:「也沒有。」
曹雲問:「當天被告穿了什麼衣服?」
王證:「記不清楚了。」
曹雲問:「收了現金,還是手機掃碼?」
王證:「記不清楚。」
九尾道:「手機內沒有查到付款記錄,應該是現金。」
曹雲恍然大悟:「證人,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你和被告只有一面之緣,你卻牢記了幾個月。一直見不到被告,然後自己臆想出被告再次出現,向你購買礦泉水的事?」
九尾:「反對辯護律師無根據猜測。」
葉嬌突然問道:「大叔,你是不是穿了一件大笑臉的白色t恤?」
曹云:「被告,沒有提問,請不要擅自亂說話,擾亂法庭秩序。」
九尾:「反對,被告,你記得證人嗎?」
葉嬌:「我記不清大叔,我不知道。」
九尾問王證:「你有一件大笑臉的白色t恤嗎?」
王證點頭:「有,我希望所有顧客見到我心情會更好,所以我夏天經常穿那件t恤。」
葉嬌看向曹云:「我好像真的向他買過水。」
曹云:「你閉嘴好嗎?」
「嗨。」葉嬌見曹雲發火,朝曹雲一彎腰道歉,其眼神很迷惘。她開始懷疑自己經歷的一切。
曹雲道:「由於大笑臉t恤是本案辨認證人和被告是否見面的重要證據,所以我建議將證物呈堂。」
王證回答:「我不可能穿t恤上法庭?在家裡。」
曹雲一愣:「這麼重要證物沒有呈堂,是不是太奇怪了?或者是你在檢察官的要求下剛買的t恤?不知道,不清楚。由於控方準備不足,為保證司法公正,我希望法官大人能批准休庭。」
九尾懵圈,明明是你要休庭,怎麼還拿我去擋槍?你要臉嗎?不過九尾也沒想到葉嬌會說起t恤,根本沒有準備。按照九尾想法,她不想糾結在t恤上,希望庭審節奏由自己來把控。
但是曹雲不干,希望重要證物呈堂。九尾作為檢控官出庭無數次,第一次見到為控方利益著想的辯護律師。曹雲能說的有理有據,似乎他才是檢控官,因為缺失一件證據後悔莫及才申請休庭。
九尾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對曹雲提出的休庭理由。說曹雲拖延庭審時間?可是曹雲是為了檢控方著想。這件證據確實重要,可以直接證明被告是否和證人見過面,這件證據不利於辯方。如同親戚給你紅包,你不想要,但是你媽代替你收了。你能怎麼辦?
法院再問:「控方同意休庭嗎?」
王證出庭後,等同控方出了一張底牌,曹雲在下次開庭可能能準備的更加充分。不,現在不是想後果的時候。是想反對休庭的理由。九尾看司馬落,司馬落也被曹雲這招整懵。
休庭對控方肯定不利,但是怎麼反對曹雲提出的休庭理由呢?
難道說:作為檢控官,我們對證據不是很在意,對司法公正也不是很在意,對缺失重要證據也不是很在意。
葉嬌配合控方,也許是因為葉嬌本性如此,不擅長撒謊。曹雲配合控方,那必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法官:「本席宣布休庭,由檢方補充證據之後,再通知雙方新的開庭時間。本席這裡請檢方在態度上體現出對法庭最基本的尊重。散庭。」
九尾沒明白法官最後一句話意思,看司馬落,司馬落伸出三根手指:「法官問了你三遍,你在想什麼?」
九尾坐下:「我在想怎麼反駁曹雲的休庭申請。」
司馬落嘆氣:「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休庭理由,關鍵是曹雲估計也是第一次說這樣的休庭理由。區別在於,曹雲是信手拈來一招,司馬落完全無法應對。這多少讓司馬落有些喪氣。
但是從本案戰略來說,曹雲的麻煩大了。葉嬌的麻煩自然就更大了。
曹雲是硬撐勝利者笑臉離開的法庭,到車上副駕駛一坐後,收了笑容閉目沉思。高山杏了解曹雲,主動去了駕駛位。她沒有開車回律師所,而是去賓館,曹雲需要休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葉瀾還在律師所呢。
今天的庭審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寒子弄錯了王證的身份,為一糟糕。
九尾還沒有打完牌,曹雲被迫休庭,為二糟糕。
陪審團對葉嬌持明顯質疑態度,為三糟糕。
葉嬌說了不該說的話,為四糟糕。
今天最糟糕是,葉嬌開始懷疑自己。
如果礦泉水是葉嬌買的,等同給葉嬌發了有罪卡。礦泉水是本案的兇器之一。
律師職業並不適合葉嬌,葉嬌主觀能動性不強,做事比較被動。缺乏遠見和主見。但是葉嬌又具備傳統美德。葉嬌不擅長撒謊也是本案的一個大問題。
這是曹雲到東唐來遇見的最棘手的案子,可以說現在已經是四面楚歌,就差虞姬抹脖子了。
……
不挑賓館,助理高山杏到最近酒店開了一間帶隨行人員的大套房。高山杏讓曹雲先上去休息,她去餐廳了解酒店食物。
研究發現,越是壓力大的人,其就越喜歡加咸加辣的食物。高山律師所最困難的那一年,高山杏用事實證明,食物可以有效對抗壓力。
錢不是問題情況下,顧客就是上帝。食物是拷肋排,白切雞和雞湯。再來兩個海鮮和兩個蔬菜。高山杏對餐飲總監說明,我不管中餐西餐,或者叫外賣,你把這些食物弄出來就可以。
高山杏到了套房,發現曹雲沒有暫停工作,而是坐在酒店電腦前看著電腦屏幕。
曹雲打響指,招手。
高山杏快步過去,拖拽一條椅子坐在曹雲身邊。
曹雲指屏幕:「葉嬌有背景。」有援軍送彈藥來了,送來的是檢方目前手中所有的材料。這不簡單。且不說怎麼弄資料,單就在高山杏開好房間後,資料先送到房間內,就已經很說明問題。
這是u盤資料,不是電腦聯網資料。曹雲進房間看見電腦是開啟的,心裡很奇怪。要說這種豪華商務套房有可能不會取卡斷電,但是電腦怎麼可能不黑屏呢?
不過這些在曹雲看來都在其次。曹雲看資料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
葉嬌殺人案,偵查機構為檢方特搜部。是檢方在複查案件中,發現南文自殺案中存在一些紕漏,於是將案件轉給越三尺。越三尺通過偵查後重新立案。特搜部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以越三尺為首的偵破小組,他們從技術層面調查本案。另外一部分調查在本案中是否存在司法人員舞弊的可能,導致案件存在巨大紕漏的原因。
紕漏比較明顯,那就是調查報告中沒有氰化鉀的來源。前文說過,警察很難如同影視作品一般,完美的辦理每一個案件。當時探員在各種主客觀證據面前,未發現兩人存在接觸氰化鉀的可能,於是就此落案。
葉嬌是收容所的義工,是否能輕易拿到氰化鉀呢?
越三尺對收容所進行了全面調查和分析,並且和多位工作人員進行溝通,發現並非如此。收容所沒有氰化鉀,有氰化鉀的是寵物醫院。每當收容所有動物需要安樂死的時候,會聯繫寵物醫院,由寵物醫院的獸醫攜帶氰化鉀注射液到收容所。注射液中的比例在寵物醫院已經調配好,獸醫不會攜帶藥片去收容所。
同時,寵物醫院,獸醫和收容所之間都有氰化鉀使用記錄。葉嬌的義工身份並沒有給其提供更好的便利。
氰化鉀的來源是哪呢?
越三尺發現葉嬌原本是東唐大學歷史學專業,後改修生物化學專業。在大二下半學期,也就是在和南文相愛之後不久,其又改為法學專業。越三尺拿到了轉專業的申請書,葉嬌在申請書中最重要的是理由一欄寫道: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軟弱和沒有主見,她希望自己不僅能在東唐大學拿到學位,更希望自己能在東唐大學成長。
葉嬌的輔導員告訴越三尺,葉嬌對歷史一點興趣都沒有,是她建議葉嬌選擇自己有興趣的專業。葉嬌在第一學期期末就轉為生物化學,在一年多的生物化學專業中,葉嬌體現出強於他人的天賦。大二上半學期甚至有論文被刊登在學術界有些影響力的網站上。
輔導員聽聞葉嬌要轉法學系,她非常驚訝,因為葉嬌性格根本不適合法學系中的所有職業。葉嬌對歷史沒有興趣,對法學也不會有很大興趣。再者,葉嬌生物化學方面有自己的天賦和興趣,理當向這個方向發展。理科少女生,輔導員甚至很肯定告訴葉嬌,她畢業後絕對沒有擇業之憂。
葉嬌和輔導員說實話,南文的母親和葉嬌私下見面。南文母親告訴葉嬌,她的兒子需要一位有主見,有思想的妻子。而不是唯唯諾諾,沒有自我靈魂的木偶。
最終葉嬌還是轉到了法學系,不過其輔修科目選擇了數門生物化學的課程。在了解課程內容後,越三尺很肯定,葉嬌可以通過實驗室自己合成製造氰化鉀。
越三尺找到了葉嬌的室友,室友告訴越三尺,葉嬌和南文戀愛的道路非常坎坷。葉嬌愛南文,但是這段愛情帶給她的更多是壓力,而非甜蜜。加上葉嬌本身性格使然,喜歡將壓力藏在心中,所以在室友的建議下,葉嬌在大四上半年每周都會和大學的心理輔導員見面。
心理輔導員本拒絕透露葉嬌的情況,不過最後在越三尺出示搜查令情況下,還是說明了一些情況。葉嬌患有輕度抑鬱症。越三尺問,有自殺傾向嗎?輔導員回答: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此病已經治癒。
根據心理輔導員所說,大四剛開始,葉嬌情緒很糟糕。輔導員和南文談了這件事,他們約定降低約會頻率,從原本的半同居改為每周見面約會一次,因此葉嬌壓力大大降低。
越三尺利用搜查令拿走了葉嬌病歷,其中有一份交談記錄,葉嬌向心理輔導員說明自己私下製作了氰化鉀。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輔導員才約見南文,要求南文配合葉嬌的心理治療。
看到這裡,曹雲頭大如牛:「私制和私藏氰化鉀的證據被檢方捏在手上。」氰化鉀液體狀態預保存工作做的好,保質期最少12個月。如果是固體,毒效長達數年。處理過期氰化鉀,必須進行化學溶解。葉嬌輔修一門課程就是:生化有毒物的處理與保管。
「要命了。」曹雲趴在桌子上,用額頭敲桌子。
這一套組合拳接近蓋然性證據鏈。最可怕的是,南文喝的氰化鉀,有可能就是葉嬌保留下來的氰化鉀。葉嬌為什麼保留?因為戀愛的壓力太大,她的情緒波動很大,反證了葉嬌有自殺的可能。這又符合了第二殺人罪的模式。
一個坎加一個坎,每個坎都是珠穆朗瑪峰。打個屁,直接舉白旗認輸好了。
接下去還有關於葉嬌案的調查報告,是案發當天情況的調查。除了王證之外,還有一位要命的證人,他叫李證。李證是一位退休老師,他也是當時到現場的第一人。
葉嬌打完報警電話後,大聲喊叫:救命,有人嗎?李證聽見呼救聲最早到達事發之地。
李證詢問葉嬌發生什麼事,葉嬌回答她不知道。男朋友喝了水後就不動了。
但葉嬌在報警電話中說:我男朋友喝了氰化鉀溶解水。
這是要命的言語矛盾,因為律師的介入和當事人沒有撒謊天賦導致出現的大矛盾。
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十五秒的監控視頻,記錄下了在醫院中,葉嬌從挎包拿出水,左右查看無人注意後,將水扔到醫院的垃圾桶內。攝像頭清晰度很高,甚至可以放大看清楚礦泉水的牌子。
曹雲看到這裡,站起來,走到床邊,趴在床上如同死狗一般一動不動。
良好的律師教導和笨蛋葉嬌的操作,導致被控方抓到了小尾巴。
幾分鐘後,曹雲側臉:「杏子,聯繫司徒岩。」司徒岩絕對保不住了,葉嬌基本上是保不住了。與其如此,不如扔掉司徒岩,葉嬌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