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怔怔地看著女孩貓一樣狡黠的笑容,咽了口唾沫。
「你同意了?」文曲眯起雙眼。
「但你必須解釋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葉梓說,他本以為自己會安安分分地待在會場內一直到比賽結束,但事情的發展開始脫離他的預料和計劃。
女孩向後跳開,從頭頂的樹梢上折下一根松枝。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文曲用松枝在地上畫了個大方框。
「中土?」
女孩擺了擺食指,用松枝在地上劃出方向,「準確地說是中土北部與中部的交界處,我們後方是妖族皇族的八百里紅川,那條紅河自西向東從我們南邊經過,我們前方是碧落山,山脈橫亘三百多里,山那邊就是中土第一大城,滄州。」
葉梓點了點頭。
「你知道仙界五院為什麼要把這裡設為五方仙界聚法苑第二輪比賽的會場?」
葉梓搖了搖頭。
文曲直起身子,稍稍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雙手背在身後,指間夾著那條松枝,「你對中土乾元年間的歷史了解多少?」
葉梓愣住了。
歷史是他的必修課,老傢伙曾經拎著鞭子強壓著葉梓把那些枯燥乏味亂七八糟的年份人名地名事件背得滾瓜爛熟,論及歷史研究上的造詣,葉梓只怕不輸於東林書院裡的老學究,但他從未聽說過「乾元」這個年號。
葉梓曾經發現自己所讀的史書在某個年代上是支離破碎的,前前後後加在一起有近一百年的時間跨度,那一段殘存在隻言片語的歷史被深深地埋葬在時間的漫漫長河中,這激起了葉梓的興趣,他曾經整日整夜地泡在書堆里查看年代檢索表,孜孜不倦地翻閱任何有關的史書,甚至連人物傳記都沒有放過,但越往下追查葉梓愈加發覺這是個黑洞,仿佛這個世界的歷史在那一百年內被生生截斷。
葉梓曾經帶著史書去找老傢伙,結果被老傢伙罵了回來。
老傢伙把手中正在編織的竹筐子砸了過來,說不許挖墳!
葉梓不知道那一百年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透過那些發黃的草紙和古舊的墨跡,葉梓能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乾元年間……是什麼時候?」葉梓問。
「千年之前。」女孩悠悠地說。
「你對那段歷史……了解多少?」葉梓輕聲問,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曾經在故紙堆里苦苦搜尋這個答案但一無所獲,難道那個困擾自己多年的難題今天就能得到解決麼?他第一次距離真相如此之近,葉梓穩住自己的語氣,抬頭盯著女孩。
「完全不了解。」文曲嘻嘻一笑。
誒?少年愣住了。
「沒人了解那段歷史,這個世界的歷史不是完整的,有一段歷史缺失了,就像有人刻意把它生生地抽走了。」女孩撇嘴,「我在劍閣里讀書的時候發現了這一點……有一個年代在史書上完全沒有記載,怎麼找都找不到,就連劍閣本身的年代志中都沒有任何相關記載,好像那一段時間裡劍閣不存在似的。」
「所以我去找閣主,指著史書上的缺漏問他是怎麼回事。」文曲接著說,「但閣主把我罵了回來,說不許挖墳。」
葉梓意識到長輩們在對待這個問題時的態度都驚人的一致,無論是那個整天坐在門前編竹筐子的老傢伙,還是高居劍閣閣主之位的劍聖柳青,都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不許挖墳?這是什麼意思?
「閣主不願意告訴我……我只好自己找答案了。」文曲聳了聳肩,「你知道我們劍閣里有個很大的垃圾堆……裡面有不少老古董,大多是前人丟棄的不值錢的廢品,瓶瓶罐罐堆積如山,我在裡面待了半個多月,結果就找到了這個。」
文曲晃了晃手中的銅盤。
「金烏殘卷,之所以說是殘卷是因為這種銅盤本應有四塊。」文曲說,「這種密碼盤本應是行軍途中用來傳遞信息的,如今仙宮大師兄南宮遙手中有一塊,第三塊很有可能落在了律法部手中,最後一塊目前下落不明,金烏殘卷不知是何人所鑄,歷史上也沒有相應的記載,但這上面用密文記載了一條通路。」
「通路?」葉梓皺眉,「通向哪兒?」
女孩直起身子用手中的松枝敲了敲方框的中心,「會場的中心。」
「那裡究竟有什麼?」
「一座城池。」文曲緩緩說,「準確地說,一座被人遺忘廢棄千年的鬼城。」
女孩低頭看手中的銅盤,緩緩轉動它,然後低聲念誦:「大地邊緣築起高聳入雲的漆黑之牆,猩紅的血和岩漿從牆下的深溝中流過,相撞升騰起灼熱的蒸汽,惡鬼們在牆內哭號,它們幽怨,鳴泣,嘶吼,相擁著親吻又相擁著撕咬,黑灰的火焰沖天而起,天空深處緩緩展開彌天的骨翼,幽深的裂縫如蛛網般在大地上蔓延,岩壁上爬滿了枯手。」
女孩的聲音肅穆莊嚴,描述的卻分明是地獄般的景象。
葉梓突然知道了她在說什麼……寒意瞬間從腳底爬上頭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葉梓猛然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將是何方,那是一片鬼蜮,千年以來都未曾有人踏足的禁區,它原本只存在於人們的傳說和史書的記錄中,葉梓沒想到它居然會在這裡……在五方仙界聚法苑的會場中心!
「你說的是……六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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