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怔怔望著那座高不可攀的絕壁,呆呆傻傻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瀾,楊家少主,中土仙界第一天才,以十五歲的年紀修至玉玄四層,他還未真正成長起來,但已經是傲視群雄的高手,他是未來的楊家家主,那個命中注定要站在世界巔峰的人……這是別人給他的評價,真是不吝溢美之詞。
這樣很好……楊瀾這十五年來就是成長在讚美和榮耀中的,他當得起這樣的榮譽……所以他離開楊家,到了神學院。
神學院風雲匯聚,但楊瀾毫不畏懼,他是時代的弄潮兒,是那個站在風口浪尖迎接一切挑戰的人。
他的前途無量,外人用畏懼敬服的目光仰視他。
這樣多好……多好……對不對?
這才是楊瀾,才是那個中土第一天才。
不對……不對!
楊瀾猛然抬頭,他面前橫亘著漆黑的高牆。楊瀾仰望著絕壁,突然明白了這是什麼。
少年瞪大了眼睛,神色呆滯,忽然渾身發抖著後退。
不對……不對……他已經不是那個中土仙界第一天才,他被人打敗了……在演武場上他慘敗於那個人的手下,楊瀾的眼前浮現那個黑衣背影,那個人修為突破極限,遠遠超過自己。
墨擎空……那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輕易擊敗了自己。
自己已經失去了仙界第一的名頭,他不再是眾人口中高高在上的天才,他只是楊瀾,一個叫楊瀾的普通人……他其實一無所有。
自己已經不再是天才,墨擎空才是天才……楊瀾踉踉蹌蹌後退跌坐在地上。
萬丈高牆在他眼中化作黑衣人的背影,人影緩緩轉過身來,楊瀾心中突然升起巨大的恐懼……楊瀾意識到這個人是誰……那不是墨擎空……
高大偉岸如同山嶽的人回過身來漠然俯視楊瀾,那是一張嚴肅冷硬的中年男人的臉。
「父親……」楊瀾驚呆了。
他的父親如同高山,佇立在楊瀾面前。
「廢物。」
「我不是廢物……」楊瀾捂著耳朵渾身顫抖,「我不是廢物……」
「看……他就楊瀾,那個廢物……」
「哈哈哈哈……廢物楊瀾。」
「廢物楊瀾,廢物楊瀾……」
「廢物楊瀾……」
無數認識不認識的人浮現在周圍,他們低著頭俯視自己,楊瀾從來沒有被這樣看過,他是在仰望中長大的人,第一次嘗到了被蔑視的滋味,楊瀾被團團圍住,他怔怔看著這些人嘻嘻哈哈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聲音匯成同一個詞……「廢物」。
「我不是廢物……」楊瀾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群,不知道被誰伸腿一絆摔倒在地,他向前瘋狂地爬不敢回頭,只想把身後那些人甩掉。
楊瀾的動作頓住,他面前是一雙腳,楊瀾緩緩抬頭瞳孔驟然收縮,臉色蒼白,黑衣少年站在他面前,神色漠然,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緩緩張口。
「啊……別說……別說……」楊瀾顫抖著向後挪,仰面栽倒在地上,手遮住臉,大聲嘶吼,「別說……別說……我不是……」
「廢物。」
「我不是廢物……我不是廢物……」十五歲的少年終於崩潰了,他埋著頭蜷縮起來渾身顫抖,放聲大哭。
這一天,中土仙界第一天才楊瀾,終於看清了攔在自己面前的東西,它們橫亘在他面前,高不可攀。
「……逝者如斯夫,滔滔江漢,莽莽大川,千古人物,各領風騷。」蕭凜下筆如有神,「……雖斗轉星移,滄海桑田,天變者,道也;人變者,史也。天道以運,人道以命,承天輔運者,謂之大智,以身抗命者,謂之大勇!」
「大智者,觀卦以測吉凶,占星以卜禍福,大勇者,雖能不至通天徹地,力不足翻江倒海,以一世之姿立於天地,唯一『心』足矣。」
蕭凜頓了頓,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運由天定,禍福難測,命及己身,生死可知,故吾命由吾也。」
「此之謂,人定勝天。」
田物獨自一人抱臂靠在外牆上,抬頭望著遠方天際。
其他新生三三兩兩聚成一群,但田物向來獨來獨往不合群,跟他一樣不合群的人還有那個黑衣少年。
墨擎空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也望著遠山,像一桿槍。
田物沒有想法要去跟他打個招呼,準確來說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好,田物和墨擎空初次見面就險些見了生死。
這邊冷冷清清,那邊熙熙攘攘熱鬧至極。
「李兄……你說這次考試,誰能拔得頭籌?」
「這可難說……這一屆高手如雲,誰勝誰負我可不敢妄加斷言。」
「李兄說的哪裡話,這文試考的是筆桿子,與修為又有何干?」
「張兄,此言差矣,你在人界時不是三歲讀詩書五歲作文章的神童麼?不也交了白卷?這考試雖是舞文弄墨,但比的卻非文采,而是道心。」
「李兄這話在理,你看誰能奪魁?」
「這個麼……依小弟看來,這第一名恐怕是楊家少主。」
「楊瀾?他確實厲害……但新生第一不是墨擎空麼?」
「楊瀾身為楊家少主,自小便是博覽群書,他的見識又豈是一般人可比的?墨擎空雖然修為高絕,但在這方面未必強過楊瀾。」
眾人一齊點頭若有所思。
「諸位……你們說那個蕭凜,他能得第幾?」
此問一出,眾人盡皆大笑。
「哎呀哎呀……老弟,你這可問對人了,那蕭凜堂堂入學順位第八的高手,這榜上魁首不是信手拈來麼?」
一眾新生哄堂大笑。
「是啊是啊……這蕭凜乃神學院不世出的天才,堪稱千年難遇,楊瀾墨擎空之流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
「豈止,這蕭凜只怕是文曲星下凡,你們沒看見麼?他可是第一個動筆答題的,楊瀾都沒他快。」
「這……這麼厲害?他什麼修為啊?」
「蕭凜修為高絕,說出來怕嚇到你。」
「莫非也是玉玄五層?」
「玉玄五層算什麼……蕭凜可是玉玄零層的絕世高手。」
「這蕭凜才高八斗,知天文地理,通古今往來,在人界恐怕也是個狀元公。」
「極是極是……」
新生們嘻嘻哈哈插科打諢,把蕭凜當成笑料。
田物皺了皺眉頭,他冷冷瞥了眾人一眼,轉過身去。
這場文試的難度超乎他的意料,他望望丹青樓外牆,蕭凜還在考場內,田物雖然聽不慣新生們諷刺嘲笑蕭凜,但他自己也不相信蕭凜能答出這道題。
蕭凜出身人界,與楊瀾等世家子弟眼界見識天差地別,他竟然第一個動筆答題……難道真是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