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天氣驟然下降,低至5攝氏度左右,這兩天大雪也紛紛揚揚的如約而至。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馬路兩旁的樹枝光禿禿的,卻挺拔如初,地上還墊著厚厚的積雪,冷空氣迎面而來,徐慕遲不禁拉攏身上的黑色大衣。
這段時間,他跟秦安樂通電話的次數少之又少,最多也不過是晚上發兩條簡訊慰藉相思之苦。
徐慕遲下午剛做完一台長達十多個小時的手術,出來後右眼皮卻一直跳,突然接到程婧的電話,讓他晚上回去吃飯,心裡雖疑惑,但也沒多問便應下。
因積雪原因,交通堵塞。導致徐慕遲到家後,已經點。
程婧和徐瑞安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兩人並無交談,裡面十分寂靜。又像是電視只是陪襯,兩人都心不在焉。
徐慕遲換鞋後,不動聲色的走進來,「爸,媽。」
「啊!」程婧先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扯扯衣角,有些恍惚,「回來了呀,現在飯菜冷得差不多了,你過來坐回,我再去熱熱。」
徐慕遲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抬眼看著徐瑞安,薄唇輕啟,「爸,有什麼事嗎?」心裡隱約覺得有事情。
徐瑞安眉頭擰成「川」字形,嘆了一口氣,準備往下說。卻被匆匆忙忙從廚房裡出來的程婧打斷,「飯菜熱好了,過來邊吃邊說吧!」
而這樣,更讓徐慕遲微微不安,邁向廚房的步伐也隨著沉重起來。
餐廳里,暖氣充裕,在水晶燈的照耀下,整個空間通亮無比,三個人都沒有開口,一時間只聽得到筷子與瓷碗相碰的聲音,以及從客廳電視傳過來的聲音,氣氛稍稍壓抑。
程婧抬頭,面帶少許愁容,「慕遲啊!」
徐慕遲細嚼慢咽,漫不經心的夾菜,聞言,手一頓,抬眼望她。
「最近安樂怎麼樣?也沒來個電話?還在生氣嗎?」
徐慕遲斂眼,「安樂很好,我們也很好,她只是出去拍公益廣告,順便散散心,平時聯繫較少,劇組挺嚴的。」
「這孩子也是,身體還沒恢復,怎麼受得住那個苦。」程婧動氣,臉上帶著擔憂之色。
徐瑞安把筷子放下,一本正經的說:「慕遲,沈……」
還未開口就被程婧一把攔住,一個眼神丟過去,「我來說。」
徐瑞安偃旗息鼓。
徐慕遲挑眉,不得不開始正視,放下碗筷,輕靠在背椅上,「爸媽,你們究竟在搞什麼?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程婧深吸口氣,「昨天沈家打電話過來說,沈清姿死了。」
「沈清姿死了。」徐慕遲怔住,輕聲呢喃,不驚訝是假的。
雖然之前就知道沈清姿的身體狀況,如果固執不配合治療和進食,結果都是現在這樣,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但還是忍不住震驚,沒想到這麼突然。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幹什麼。
程婧輕聲喚,帶著顫音,「慕遲……」
「沈家不是說去巴黎找更好的主治醫生嗎?」他的聲音有點沉,也有點涼,餘下悠長的嘆息是說不盡的傷感。
沉默了,都沉默了。
飯菜的熱氣被吹散在四周,不知去處,飯菜早已變得透涼,直達心裡,徐瑞安食不知味,吞了吞口水,「回來了去看看吧!」
這裡是沈清姿生在這,長在這的故鄉,終究是要回來的呀!
程婧紅了眼睛,「叫安樂回來吧!」
徐慕遲拉開凳子站起來,用紙巾輕輕擦拭著手指,淡漠的回:「別讓她糟心了。」言下之意她已經夠煩了。
他出了餐廳,經過客廳上樓,徑直往臥室走去。
…………
節目組在洽川鎮逗留了一個多月,拍攝也就進行了一個多月,秦安樂配合得極好,還算是當中適應得較快,表現得比較自然的,隨著拍攝進度大家都每天早出晚歸,不論寒風刺骨還是大雨傾盆。
這段時間,她們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村姑一般,早上孩子起來上學便要一起起來燒柴火弄飯,之後要餵豬,餵雞鴨等等,中午飯吃了後,下午要去菜園子鬆土或者是摘菜,晚上要把蔬菜清洗好,整理好,早上當家人挑到集市上去賣。
每天做的事不盡相同,節目組偶爾也會故意製造笑點,後期剪輯出來的效果會更好。
晚上的時候楊渝渝總是一臉的不爽,對著秦安樂各種抱怨,手臂好痛,小腿好酸,就連皮膚也變得粗糙了。
秦安樂總是淡然一笑,說熬熬就過去了,或者說你換種心情站在這,做著這些事,也許你會發現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不管是髒的活,還是累的活,秦安樂做得沒有絲毫怨言,也很熟稔,楊渝渝不禁懷疑,「你以前是不是在鄉下住過啊?」
秦安樂失笑,抬頭看她,「怎麼說?」
「我看你做起這種活來手腳麻利,不抱怨不偷懶,而且還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越看越覺得像你是被鍛煉過的人。」楊渝渝井井有條的分析出來。
秦安樂沒有辯駁,抬頭看她一眼,嘴角劃出淺淺淡淡的弧度,輕聲道:「此鍛煉彼鍛煉。」其它的也不多加解釋。
豆豆那孩子可憐又懂事,秦安樂和楊渝渝被分到這家,朝夕相處得出的一致結論。所謂的體驗生活,便是每人每天替換著送豆豆上學,留在家裡的人便做農活。
這兩天突然下起了暴雨,來勢洶湧。秦安樂下午去鬆了幾個小時的土,然後聽老爺爺的話摘了小白菜回來,他明天挑到鎮上去賣錢。
秦安樂看天氣又冷,雨又大,便柔聲勸解道:「老爺爺,這幾天天氣不好,要不賣菜的事情先擱著吧!」
老爺爺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看了一眼對面的老奶奶,邊搖頭邊念叨,「沒辦法啊沒辦法,正好我明天上集市也有事情,便一起賣了回來。」
秦安樂一聽,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晚上七八點鐘,楊渝渝帶著豆豆回來了,兩人身上都裹著厚厚的透明的薄膜紙,卻也難避免的被打濕了些衣角。
秦安樂連忙迎上去,關心的說:「你們倆快進來換乾淨衣服,這麼冷的天感冒了就不好了。」
「安樂,經過這兩天暴雨,鄉親們扔得那些廢墟,殘渣,日積月累竟然從山上衝下來了,把半路上有兩個坡都衝垮了,還擋住我們的去路。」楊渝渝難得沒有抱怨,而是如何說著實話。
豆豆放下手裡的東西時,連忙跑到火堆旁,一邊生火一邊說:「今天只是被大雨衝垮了,在我們這是常年都有的事,姐姐也不要覺得奇怪,下次我們就繞道走吧。」
秦安樂心裡也提防起來,道:「那你們自己小心點。」
楊渝渝一本正經的說:「我們就應該去跟村長說說,呼籲大家垃圾什麼的不要亂扔,到時候衝下來傷到人可怎麼辦,都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秦安樂點頭,「這樣下去也不好,現在也這麼晚了,我們明天再去村長家吧!」
楊渝渝應承下來,靜默一會兒,她咋咋呼呼的尖叫,「攝影大哥,我要換衣服了,你還要拍嗎?」說完還真把半濕的外套脫下來。
攝影大哥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面紅耳赤,抱著攝影機跑出來。
秦安樂「噗呲」一笑,「渝渝,有你這麼捉弄人的嗎?」
「唉!」楊渝渝挑挑眉,心情十分好,邊換衣服邊說:「誰讓他這麼容易害羞呢?」
秦安樂端詳她好一會兒,湊過去揶揄道:「楊渝渝,你該不會是對別人有意思吧?」
「你瞎說什麼?」楊渝渝拍掉她的手,轉過身,「我只是覺得他好玩而已,你想想在這裡多無聊啊,每天還要走山路,做農活……如果像我之前那樣一直抱怨也是不行的,你不是勸我換種心態生活嗎,所以我想通了。」
她眨眨眼睛看著秦安樂,「我這樣難道不好嗎?」
秦安樂呵呵一笑,「很好啊很好,繼續保持。」如果不出意料,他們三個月之後就會擦出火花。
夜半三更,外面蛐蛐的叫聲跟往常不同,這次又尖又細,乾乾的,給人一種煩躁感。
緊接著養的豬,雞鴨都亂鬧亂叫,狂躁不安,持續了好一會兒,秦安樂實在睡不著,便披上外衣準備出去,不料驚醒了楊渝渝。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問:「安樂你怎麼了?上衛生間嗎?」
秦安樂輕皺著眉頭,扣外衣扣子的手變得匆忙些,「我聽到外面的雞鴨,豬的干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外面作亂,我出去看看。」
楊渝渝猛地醒過來,「那我跟你一起,剛剛我好像也聽到了,還以為是在夢裡呢!」
「走吧!」
外面透亮,空中像是有束光亮從不知名的方向故意打過來似的,原來豆豆跟老爺爺早就出來了,畜生在一旁不停的叫,豆豆正在給它們餵食,畜生們卻不聞不理,只顧著干叫,弄得人心惶惶。
秦安樂走過去,「老爺爺,下午我都餵食了的,應該不是被餓的。」轉身對著豆豆說:「豆豆你明天還要上學,快進去睡覺吧,這裡我們在就行了。」
豆豆一臉認真,「姐姐,我總覺得它們這樣叫是在暗示我們什麼。」
秦安樂垂眸思忖。
「安樂,安樂,老爺爺豆豆你們看,這裡好多螞蟻,蟾蜍……看著好有規律,它們在幹什麼呀?」楊渝渝驚慌失措的走過來,拉住秦安樂的手臂。
看著大部隊的螞蟻,蟾蜍很有順序的路過壩子邊向前移動著,隊伍很長很長,他們退後幾步站著,瞪著眼睛足足看了好幾分鐘都還沒看到最後。
楊渝渝舌頭都打結了,眼裡恐懼的盯著這一奇觀,「安樂,這好邪門啊!怎麼回事啊?」
秦安樂也從來沒見過,心裡微微不安,雙手攥緊,神色慌亂片刻鎮定下來,「別怕,它們應該只是搬家而已。」
豆豆臨危不亂,十分鎮定,顯然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爺爺,我記得經常聽到隔壁的奶奶說,如果看到這種事情,好像有什麼古老的說法對不對?」
老爺爺背影蕭條,背有點駝,眉宇間都是皺,聲音醇厚,「這段時間大家都小心點,注意自身的安全。」
「安樂,我好害怕啊!要不然我們偷偷回去吧!」楊渝渝緊緊的拉住秦安樂,連聲音都在顫抖。
秦安樂穩住心裡不安的情緒,對著她強顏歡笑,隨後拍拍她的手說:「放心吧,這裡這麼多人,我們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