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整片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一對深情的眼眸,默默無言的對視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默默忽然抬起了白皙的雙手,宛若捧著心愛的寶物一般,捧起了我那掛滿歲月滄桑的臉龐。
她用手掌輕輕的摩擦著,過了好一會,才開口,用極其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安生,你醒了,真好!」
安生,你醒了,真好。
這一句普通到極點的話語,在此刻,卻給了我無盡的感動。
李默默,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然而在此刻,她的臉上,卻有著一抹難言的柔情,眼底,更是深情流轉,在與我對視時,臉上,還掛起了一絲羞澀的腮紅。
我輕輕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一臉羞愧的笑了笑,說:「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
她聞言一怔,而後,臉色在驟然間再次變得冰冷了起來,一把打掉了我的手,背對著我,站在了床前。
我見狀有些不解,這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發脾氣就發脾氣了呢,且剛才還對我百般柔情,此刻,為什麼就翻臉了呢?
她見我一臉的驚愕,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足足昏迷了二十天,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顧你,一會,你去好好看看姐姐吧,姐姐很擔心你。還有」
她說道這裡語氣一頓,然後背對著我轉頭,滿面寒霜的看著我,道:「還有,記得去看看你的你們,我只不過是一隻遊魂野鬼罷了,不足掛齒!」
她說罷,便發出了一聲冷哼,而後,她的身影,便瞬間消散了,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我見狀一臉的驚愕,忍不住咽了口吐沫,隨即才搖頭苦笑。
真是沒想到,這個外表冷漠的李默默,竟然會因為我的一時口誤而吃醋,不過,她吃醋的樣子,還是蠻可愛的!
我笑了笑,隨後便低頭打量了一番我的身體。
此時,我身上的外傷基本已經痊癒,但氣海上,卻有著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痕,這道傷痕,直接貫穿氣海,此刻我的氣海,就好似一個漏了洞的氣球,已經無法再容納純陰之氣和死氣了。
且最主要的是,我體內的純陰之氣與死氣,已經消散一空,就連伴生判官,我都感應不到了。
我當即心頭一沉,我真的,已經是一個不能修行的廢人了嗎?
我本以為,就算是我以後不能修行了,但最基本的伴生判官,應該還會伴隨在我的左右,此生,我雖不能再修行,但有了伴生判官,那些宵小之輩,便無法欺負我。
可是我沒想到,氣海崩壞之後,我的修為,竟然會盡數散去,就連伴生判官,我都感應不到了。
此時的我,已經無法施展任何術法了,但也不能完全說是普通人,因為我的體質,仍然要比普通人強上千百倍。
想到此間我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慢慢起身下了床,按照記憶中的路數,施展了一番狂屍神吟中的吐納之法。
不出我所料的是,就算我施展了狂屍神吟的吐納之法,果然也無法感應到一絲一毫的純陰之氣,看來,我果然已經是一個不能修行的廢人了。
我搖了搖頭,一聲苦笑,隨後走到了窗前,透過窗戶,看向了外邊。
這裡是哪,是普陀寺嗎?
當初,我爸臨死前,便告訴過我,讓我拿著玉佩,到普陀山的普陀寺,尋找一個名叫夏雨欣的女人。
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導致我根本無暇分身,完成我爸的夙願,只是沒料到,最後,我竟會以如此方式來到了普陀寺。
就在我看著窗外怔怔出神之際,忽然就聽吱呀一聲,卻是房門被人推開了,我轉頭看去,而後,就見進來的,竟是一個身寬體胖的大和。
這個人的體型和胖頭陀有幾分相似,但他的臉上,卻掛著一絲真誠憨厚的笑意,此刻進入房間,便對著我哈哈一笑,而後走上前來,一巴掌就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對著我說道:「哈哈,兄弟,我就說你福大命大,定然會醒來的嘛!那幾個小娘皮,還擔心的死去活來的,生怕你醒不過來!」
我聞言有些驚愕,這人是誰,怎麼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小兄弟,你怕是還不知道我是誰吧?」他撓了撓鋥亮的大光頭,然後說:「我是普陀寺的伙夫,法號玉花,你叫我玉花和,或者大和就行了!」
我聞言笑了笑,然後對著他行了一禮,說:「玉花上師好。」
「唉唉唉,別這麼客氣,我就是一夥夫而已,平日裡這普陀寺的飯菜,都是我負責的,不過這也不難做,這偌大的普陀寺,也只不過和三兩個罷了。」
我聞言一怔,這普陀寺,竟然只有三兩個和?
要知道,普陀寺,乃是佛門大拿,夏雨欣的廟宇啊,且夏雨欣被世人稱之為活佛,按理來說,這裡不應該是香火興旺,人丁旺盛的嗎?
玉花和見我一臉的錯愕,便笑著說道:「活佛說過,本寺不對外開放,在本寺和,都沒成佛,且沒有大功德之前,是不能接受世人香火的,不然的話,心裡會有愧,修行難以寸進。卻活佛只收有緣人入寺,但可惜的是,活佛從不收徒,我雖被招收進普陀寺很多年了,但卻從沒跟活佛學過任何佛法!」
他雖如此說,但臉上卻沒有任何一絲氣餒的神色,我見狀便對著他行了一禮,說:「大師好心性!」
他擺了擺手,說:「只不過是在灶台前磨練出來的罷了,唉兄弟不說了,快走,開飯了,一會飯菜都涼了!」
他說罷,便拉著我往外走,我推脫不過,便跟著他往出走去。
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我醒來之後,那消失了足足半年之久的食慾,竟然又恢復了,且我似乎對鮮血一點渴望都沒有了,倒是有點饞米飯和肉了。
難道,是我氣海崩壞後,修行盡毀,已經徹底變回了普通人,就連吃食,也都喝普通人一樣了嗎?
若真是如此,那似乎也不錯。
出了房間後,就發現普陀寺其實根本就不大,在房間外,便是一個院子,此刻,正有一個人在砍柴。
這人身子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且這衣服似乎還有些寬大,穿在她身上,就好似長袍一般,然而她卻梳著一頭長髮,我看後忍不住皺眉,然而就在我愣神的時候,玉花和卻拉了拉我,說:「活佛在砍柴呢,不要看了,快去吃飯吧!」
我聞言渾身一震,而後,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看著那纖瘦,且穿著普通的女人久久都沒能回神。
這個專心致志砍柴的人,竟然是被世人稱之為活佛的夏雨欣?
她怎麼會在這裡砍柴?
她怎麼會幹這些粗活,這些粗活,不是應該寺廟裡的那些小沙彌做的嗎?
怎麼她會親自做?
要知道,夏雨欣,可是這天地間有數的幾名強者之一,一身修為,甚至都不比人間守護,張一凡差,而就是這麼強大的她,竟然會甘心守護在這小小的寺廟裡,做一個砍柴人?
我一臉驚愕的看著她,直到玉花和拉了我一把,我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然後問道:「她,她真的是夏雨欣?」
說道這裡我才發現自己說走了嘴,夏雨欣乃是當世活佛,我竟然直呼其名,這真的是有些大不敬了,但玉花和卻宛若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對我說道:「沒錯,她就是夏雨欣!」
她說罷,還對著夏雨欣喊道:「開飯咯!」
夏雨欣聞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隨後轉頭,看著我們兩人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先吃,陰天了,這裡還有一些柴火,我在趁下雨之前砍完。」
「要我們幫你不?」玉花和問。
「不用了,快去吃飯吧!」夏雨欣笑了笑,然後便掄起斧子,繼續砍了起來。
而我,卻被這兩人的對話徹底驚到了。
在我心中,一直以莊嚴示人的夏雨欣,在生活中,竟是如此模樣,就好似一個田園女孩一般,我竟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修行與佛氣,且她一點架子都沒有,給人我的感覺極其親近,只感覺和她相處在一起,舒服極了。
「走吧兄弟,咱們去吃飯!」玉花拉著我快步往廚房走去,而我,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回腦的看向了夏雨欣。
她雖穿著粗布麻衣,但依然無法掩蓋住她絕美的容顏,那一縷如瀑般的污黑長髮,就簡單的盤在腦後,這一刻的她,竟給了我一種安然恬靜之感。
這,便是佛家的境界嗎?
與天地融為一體。
與天下黎民,融為一體。
與生活,融為一體?
玉花和拉著渾渾噩噩的我來到了廚房,到了廚房後,就發現在木桌上,竟然已經擺放了四個菜,而這四個菜,竟然有兩個,是肉菜。
其中一個,還是極其油膩的紅燒肉!
我看著油膩膩的紅燒肉咽了口吐沫,然後一臉驚愕的問玉花和:「大師,這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嗎?」
「唉我擦,你想啥呢大兄弟,你雖然是病號,但我們也得吃飯不是,這是咱倆一起吃的!」他說道這裡還滿臉堆笑的對我說:「兄弟,這紅燒肉是我最拿手的,你快嘗嘗,這可是我給你開的小灶,要知道,夏雨欣平日裡,可不隨便讓我們吃肉的,一個月,只讓我們吃兩次!」
「啥,你們寺廟,還吃肉?」我一臉的驚駭,而玉花和卻說:「吃肉咋了?我還喝酒呢!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大兄弟,你懂了吧?」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而後拿起碗筷,開始大口朵頤了起來。
半年沒有吃過東西了,雖飯菜普通,但卻給了我一種山珍海味只感,且我的肚子就好似一個無底洞一般,直到我吃了整整一鍋的飯,半盆的紅燒肉還有些沒吃飽。
我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問玉花和:「大師,我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啥事,你說吧兄弟!」玉花和吞下了一口肉,說道。
「能給我整瓣蒜不?」我不好意思的說。
「哎我草,兄弟你東北人啊,咋不早說捏!」說罷,竟從褲兜里掏出來一頭大蒜,隨後,我們兩人便再次胡吃海塞了起來。
直將飯菜全部吃光,我們兩人才作罷,我一臉滿足的拍了拍肚子,而後忽然想起了夏雨欣,便問玉花和:「大師,夏雨欣,哦不,活佛大人,平日裡,就是這番模樣嗎?」
「嗯!」玉花和點了點頭,說:「夏雨欣每周都會組織大火下山,和山下的村民一起生活,幫村民收莊稼啦,掰玉米啦,反正有什麼活,就幫著幹什麼活,她人好著呢!」
他說道這裡撓了撓頭,隨後繼續道:「而且夏雨欣和我們說過,唯有融入了凡塵,深入了百姓的心,多幫助百姓,多做善事,那麼,就算不能成佛,也能成為百姓心目中的佛,也能成為,凡塵中的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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