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副駕駛突然傳來一個打著哈欠的聲音:「呵怎麼回事?我就眯了一小會兒,小錢你都能和人吵起來?」
「龔隊,不是我想和人吵架,是有人非要在這個時候出門,我讓他去找街區管理部門申請出行證,他和我扯手機沒信號這傢伙,甚至還打算能自己的身份來壓我!」年輕的臨時治安官語速飛快地向剛剛從副駕駛座上爬起來、睡眼惺忪的前輩抱怨道。
「身份?啊?」這名中年治安官揉了揉眼睛,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車窗外的孫杭,緊接著又看向了孫杭身後的那片別墅區,瞳孔瞬間收縮了兩圈。
「小、小伙子你是住這兒的?」中年治安官指了指後面的別墅,問道。
「啊。」孫杭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中年治安官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兩分。
「不好意思啊,這傢伙是今天新來的,各個街區的情況都還不熟悉,不小心衝撞了您啊,應該沒有給您的工作造成什麼阻礙吧?」
「沒有,我就是出門逛逛。」孫杭搖了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這事都怪我,昨晚熬了一個通宵,早上實在扛不住了,稍微眯了會,沒想到就發生了這種事,真是對不住啊!」在年輕的臨時治安官懵逼的眼神中,中年治安官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還不趕緊開車?」
「可是,龔隊」
「可是什麼可是!」中年治安官低聲罵道,「你知不知道這事情的性質有多嚴重嗎?趕緊給我開車,我等會跟你解釋!」
小皮卡再次被發動了起來,孫杭注意到,在開出十幾米之後,皮卡的速度驟然加快,幾乎就像是在逃跑一樣駛離了這片街區。
他能明確感覺到,剛剛那名中年治安官,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占比成分最大的情緒,是恐懼。
孫杭突然回憶起了血腥瑪麗事件里,黃隊長以及那些同行的治安官對於獵人們的態度。
儘管楊綺曾信誓旦旦地和孫杭說,這個社會是願意接納身為感染者的獵人的,但很顯然,她的話並不能代表普羅大眾的態度。
「恐懼也好,至少不會像上次那個什麼委員一樣,說出一些蠢話來。」
孫杭雙手踹在兜里,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去。
由於詭物獵人的生活物資都由研究所免費供應,因此這附近並沒有普通住宅區所配套的商業設施,孫杭一直走了差不多有三公里路,才在一個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家小超市。
令他微微有些驚訝的是,這家小超市的門居然開著的。
根據災害對策委員會推出的臨時管理辦法,在永夜初期,最容易爆發群體恐慌和混亂的時候,不僅所有市民都被限制出行,同樣各種各樣的生產、商業活動也全部暫停,整座城市都進入了一個「停工停擺」的狀態之中。
孫杭有些疑惑地走了過去——除了好奇這家超市為什麼能開門之外,他同樣也抱著想要採購一點物資的想法。
昨天王晞怡一個人就幹掉了孫杭大半個冰箱的存貨,尤其是孫杭最喜歡的那個口味的薯片,更是一袋都沒給他剩下。
孫杭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家超市還能開門的原因——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臨時的物資中轉站,大大小小的紙箱子堆滿了貨架之間的空地,幾名街道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正拿著幾沓厚厚的物資清單,進行著清點的工作。
一名城防警衛隊的士兵坐在收銀台後面,頭盔和泵動式霰彈槍就放在收銀台上——一見到孫杭靠近,他立馬警惕地抄起槍,喝問道:「什麼人?」
「詭物研究所的人。」孫杭說道。
為了不產生什麼誤會,這次他主動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在看到那本「獵人執照」後,這名士兵明顯流露出了一絲驚慌之色:「獵、獵人?!」
他這麼一喊,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轉頭朝這邊望了過來。
「獵人?為什麼獵人會出現在這裡?」一個幹部模樣的人快步走過來,用緊張的語氣問道,「請問,是這裡附近出現了詭物嗎?」
「沒有,我只是」孫杭本來想說出來逛逛,想了想之後還是改了口,「例常巡邏而已。」
「呼」
這句話一出口,能明顯感覺到這群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話說,這裡的東西能買嗎?」孫杭問道,「我說的不是這些物資,是貨架上的那些東西。」
「那是超市老闆的財產,只不過他現在還在家裡,我們只是暫時徵用了超市作為物資中轉站,理論上是沒資格動這些東西的。」那名幹部說道,「不過獵人是有徵調權的,事後會有專門的善後部門幫你們付清賬單或是作出相應的賠償。」
「呃,那倒不用,我有錢,我可以付錢的。」孫杭從冷櫃裡拿了一罐芬達,然後說道。
但是,說完之後,他便立馬後悔了。
他身上並沒有現金,而櫃檯上擺著的付款二維碼,在全城斷網的情況下,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擺設。
那名幹部倒是也很懂察言觀色,看著孫杭一手拿著汽水另一手拿著手機,微微尷尬的神情,他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五元的紙幣,壓在了二維碼的牌子下面。
「這飲料算我請你喝的,你們整天都在城內巡邏,也是很辛苦的。」這名幹部笑著說道。
「呃那就多謝了。」孫杭也沒有拒絕這份好意,拉開拉環,喝了一口。
孫杭意識到,和在場的其他人不同,這名幹部並不害怕自己,他先前之所以會緊張,完全是因為擔心附近的區域出現了詭物。
這傢伙挺不正常的——他和孫杭相處的時候表現得就像是和正常人相處一樣,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要是調查局、研究所那些常年接觸詭物、感染者的人,亦或是軍隊裡紀律分明的士兵那還可以理解,但像這種基層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能做到這一點,還是有點奇怪的。
就在孫杭好奇的時候,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一幅他記憶之中不曾有的畫面——在一片熊熊燃燒的廢墟之中,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倒在地上不斷地後退,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漂浮在半空中、嘴裡不斷噴著火的巨大面具正在逐漸逼近。
就在詭物面具口中的火舌即將掃到男人的時候,一個身披鱗片、背生雙翅的人影突然從天而降,直接將這張詭物面具撕成了兩半!
拿著物資清單的年輕幹部突然一個踉蹌,孫杭立馬伸出手扶住了他。
「啊我、我沒事,」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就是剛剛突然有些頭暈,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了有點低血糖。」
孫杭發現,在他的衣領內側,脖子底部,皮膚上有著面積不小的舊瘢痕,從傷痕的樣子來看,應該是燒傷所致。
自己剛剛看到的,是他的記憶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