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洱市,夢東方別墅。
兩個警員提著錘頭過來。
雷鳴從一旁的警員手裡接過拾物鉗,夾起地上的鬼面娃娃放進張冬雷手裡的證物袋裡說:「老張,不要小看現場任何一樣——」
張冬雷隨口應付道:「知道知道,不要小看現場任何一樣東西,嗯?你怎麼了?」
雷鳴拿起證物袋仔細觀察裡邊的鬼面娃娃,「老張,這東西可不像是電動的,沒有電池槽,沒有充電口。」
「那就是裡邊藏著電芯或者紐扣電池,現在這樣的玩具多了,我兒子就有!」對於雷鳴的話張冬雷並不以為意。
雷鳴轉頭盯著他的雙眼一言不發,把張冬雷看得有些發毛,「雷隊,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雷鳴問:「你兒子就有?」
張冬雷點頭:「是,我兒子有,我給買的!」
雷鳴臉上露出慍怒之色:「那我特麼問問你,這個東西出現在被害人的臥室里,被害人是一個人獨居,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他會和你兒子一樣喜歡玩這種玩具麼?」
張冬雷:「......」
瞪了沒話說的張冬雷一眼,雷鳴將裝著鬼面娃娃的證物袋交給身後一個警員說:「回去查一下這個玩具的生產廠商。」
「是!」
不一會兒,又一輛警車停在別墅門外,法醫來了。
蒼洱市警隊法醫是一位經驗豐富的五十多歲的大姐,名叫王蘭,她穿著一身白大褂向雷鳴兩人打招呼:「雷隊,張隊!」
「我看同事們臉色都不太對勁,怎麼,情況比較惡劣?」
惡劣?
雷鳴和張冬雷對視了一眼,倆人都不知道該不該用這個詞來形容樓上臥室里的場景。
看著兩人的臉色,王蘭故作輕鬆說道:「沒事,我幹這行什麼場面沒見過?卸成幾塊的屍體我都見過好幾個了,說吧!」
張冬雷低下了頭不說話,雷鳴指了指樓上說:「王大姐,你自己去看吧。」
王蘭點頭:「行,那我先上去看看。」
看著王蘭的背影雷鳴猶豫了一下,特意叮囑了一句:「那個,王大姐,上邊準備的有桶。」
王蘭揮了揮手說:「放心,我用不著那東西,你們啊,還是太年輕——」
話音落下,王蘭已經走到了二樓主臥門前。
在見到那被切了片的「生切人」之後,一秒,兩秒,三秒......
法醫畢竟還是法醫,沒吐,只是臉色稍微變了變。
這讓樓下的雷鳴和張冬雷頓時感覺有些不爽。
樓上王蘭檢查被害者,樓下兩個警員揮起大錘開始了砸地。
砰!
「八十!」
砰!
「八十!」
砰!
「八十!」
幾錘下去,「轟隆」一聲,破碎的石屑翻飛,煙塵蕩漾,一個封閉的地下室出現在眾人眼前!
同時一股強烈的腐臭味兒撲鼻而來!
找來梯子,兩個警員戴上口罩,打著手電小心翼翼爬下去。
沒有一點光亮的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兩個警員的手電筒發出唯一的光源。
裡邊的陳設非常簡單,放著一些破舊的桌椅,地上擺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盆,在角落裡還放著兩個桶。
由於氣味實在刺鼻,戴口罩都受不了,兩個警員只能一邊捂著口鼻一邊在裡邊慢慢探索。
忽然,一個警員猛地一哆嗦,他在自己手裡手電射出的光線中看到了一具屍骨!
「張陽!我這邊有情況!」
另一個警員聞聲立刻轉過身來,兩人慢慢向那屍骨靠近。
那是一具人形白骨,沒有一點血肉,骨架很小,大約只相當於人類六、七歲左右的孩子那麼大。
兩個警員靠得近了,啪!
名叫張陽的警員腳底下忽然踢到了一件東西,打光看過去,是一個記事本。
將記事本帶上,兩個警員到了屍骨近前,這時二人發現,在那一具小小的屍骨旁邊還有四具同樣差不多大小的屍骨!
其中一個稍微大一點,可能有八、九歲的樣子。
五具小小的屍骨緊緊依偎在一起,看得出來,這五個孩子生前一定非常恐懼。
兩個警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們很難想像這五個孩子生前都經歷了怎樣的絕望。
之後兩人仔細檢查了地下室里其他地方,沒別的發現,便回到別墅一樓。
「怎麼樣?」
面對雷鳴的問話,兩個警員全都沉默,張陽抬手將撿到的記事本交給雷鳴。
看著兩個警員的表情雷鳴似乎有點明白了,他打開手上的記事本,上邊是一個又一個人名,電話,地址,金額,有的人名前邊標註著「買」,有的標註著「賣」,還有的只有地址沒有人名和聯繫方式,這種的前邊這標註著「拐」。
雷鳴數了一下,「買」和「拐」一共四十七個,「賣」四十二個。
他繼續往下翻,發現後邊筆記本上的字跡忽然變得歪七扭八,有很多錯別字,甚至還有不少拼音和奇怪的符號,自己需要用上一點聯想的能力才能將其翻譯為能懂的內容。
「那個人把他的本本落下來了,我決定偷偷藏起來不給他,誰讓他不給我們吃飽肚子?」
「今天那個人把小牛抱走了,我們的夥伴又少了一個。」
「那個人好兇,每天只讓我們吃好少好少的東西,可他把我帶來的時候分明說能給我很多好吃的。」
「今天又走了一個夥伴,是紅紅。」
「我想媽媽,想爸爸,好想,好想好想......如果媽媽在,肯定會給我很多東西吃。」
「嗯,爸爸應該會打那個人。」
「好多天過去了,只剩七個夥伴了。」
「橙橙好好,他藏了一點東西,偷偷拿給我吃。」
「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想家了,想媽媽,想爸爸......」
「今天橙橙挨打了,因為他哭的聲音太大,那個人打他的時候很用力,橙橙哭得更厲害了,那個人就再用力打,橙橙就更用力的哭,那個人......」
「今天橙橙也走了,真好,他不用再挨打了,可是我也見不到他了。」
「就剩六個夥伴了。」
「玲玲被抱走了,什麼時候輪到我?」
「那個人在往樓梯里填土,可是我們五個還在這裡,他不讓我們出去了嗎?」
「好黑,樓梯被堵住了,那他怎麼給我們送吃的?」
「哦,他不給我們送吃的了。」
「我好餓。」
「餓。」
「餓。」
「餓。」
「......」
歪歪扭扭的字跡到此結束,後邊什麼都沒有了。
雙眼紅潤的雷鳴飛快眨著眼,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儘量不讓自己眼眶裡打轉的淚珠掉下來。
他是在難以想像,這連著幾天只在本子上寫一個「餓」字的孩子,在那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絕望。
旁邊,張陽低著頭說:「雷隊,我們在下邊發現了五具目測五到八歲左右的孩子的屍骨。」
「已經成白骨了,沒有一點血肉。」
「骨頭上沒有外傷,初步判定,五個孩子要麼是窒息,要麼就是被活活餓死。」
雷鳴有些忍不住了,他把記事本拍在張冬雷懷裡,自己轉身向外走去,「我去透透氣,都別跟過來!」
然而他剛剛走出兩步,忽然,從別墅的二樓傳來一陣女人的哭泣聲!
雷鳴立刻大步跑上去,他看到在那兇案發生的臥室里,檢查被害者屍體的王蘭大姐,這位蒼洱市經驗最豐富的法醫一臉驚慌、手足無措地跪在地上,她整個人好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正在不斷地啜泣!
稍微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雷鳴問道:「王大姐,怎、怎麼了這是?」
王蘭轉過頭全身顫抖著說:「四、四十六刀,四十七片......」
四十六刀?
四十七片!
雷鳴看了一眼那被活活生切的屍體,一下就明白了王蘭話里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
雷鳴一下笑了出來,兩行熱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看著那血淋淋的屍體,雙目幾欲噴火的他怒聲說道:「好!」
「太特麼的好了!」
「切得好!」
「痛快!馬了隔壁!」
一連幾聲痛罵發泄了心中戾氣,雷鳴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問:「王大姐,還有別的發現麼?」
不斷啜泣的王蘭忽然放聲痛哭,她邊哭邊指著面前的「吳天」說:「他、他沒死!」
「挨了四十六刀,被切成相連的四十七片,但他還活著,他沒死,沒死!」
說到最後王蘭已經聲嘶力竭!
剎那間,雷鳴呆若木雞!
緊接著,剛剛看完筆記、一臉怒色眼含淚花跑上來的張冬雷驚詫道:「什、什麼?!」
......
中州,雲都路步行街。
「大家好!這裡是中州新街訪!」
「今天我們來到了中州最繁華的雲都路,隨機採訪這裡的小哥哥、小姐姐!」
「哇!我看到了一個好斯文的帥哥!」
「攝像!快,跟上!」
一身白衣、肩挎白色手提袋的楊寧正不急不慢地在步行街上走著,忽然,一個拿著話筒的俏麗女孩出現在他面前,向他舉著話筒笑問:「小哥哥你好帥啊!我們做個街訪可以嘛?」
楊寧微微一笑,點頭說:「沒問題。」
女孩滿面花痴地驚嘆:「哇!小哥哥你笑起來的時候更好看了!小哥哥你覺得你身上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說完她還特意補充了一句:「除了長得帥!」
楊寧思考兩秒,微笑著說:「我最大的優點應該是善良。」
「哦?」
女孩眼裡放光,「小哥哥能舉個例子嗎?」
楊寧微微抬頭,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臉上笑容顯得極為陽光。
「比如說,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和四十六個同齡的孩子被人拐走了。」
「後來我們脫困了,其他四十六個孩子都迫不及待想要給那拐走我們的人販子來上一刀。」
「但我就不同了,我就想,一個人挨四十六刀那得多痛啊?是會死的啊......」
「我見不得這種人間慘劇發生,所以......」
說到這,楊寧直視街訪女孩身後攝像大哥的鏡頭,他嘴角繼續上揚,笑容變得更加開朗——
「所以,在他挨了四十六刀之後,我給他續了一口氣。」
採訪女孩:「......」
沉默兩秒之後,女孩滿臉大寫的尷尬,「額,好吧,小哥哥你這笑話還真是冷呢,哈哈哈哈!」
她正要再問什麼,但這時楊寧卻對著鏡頭稍稍一躬身,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楊寧的微笑讓女孩徹底失了神,當她回過神來想要再去尋找楊寧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時,卻只看到了雲都路上的熙攘人潮。
茫茫人海里,哪裡還有那一襲白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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