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出身於金陵權貴之家的陸俊和韓靈兒自然知道聖域皇族這塊令牌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尤其是陸文才,當即便是傻了眼,只見他戰戰兢兢地走到二樓的邊緣處,小心翼翼地跳腳往下望去,卻看到趴在地上的炎澤此刻竟是一動不動,沒有了半點動靜,這令陸一凡的心猛然一陣緊抽,臉上的肌肉也不禁跟著微微顫抖起來,回身望著韓靈兒和陸俊,張了半天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喉頭卻如同被人死死牽制住一般,支支吾吾地竟是吐不出半個字。
「陸俊大哥,這令牌是……」
「走」不等羅秀再度反問,陸俊卻是猛然回身用力地推搡著羅秀等人,口中更是焦急萬分地催促道,「快走你們現在就全部離開月樓……不離開金陵城,該去哪去哪,別人問起來就說今夜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這個炎澤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為何如此緊張?」酒意未消的楚鼎不禁瓮聲問道,「就算他叫來再多的人,我們又有何懼?」
「你們快走吧」眉頭緊鎖的韓靈兒緩緩地開口道,「炎澤是皇族的人,剛才我竟然沒有意識到他的姓氏,真是失誤了」
「那個……不知者無罪,我們之前又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真的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嗎?」不明所以的小蝶小聲開口揣測道,雖然她的話這麼說,但從她那緊張的神色之中不難看出,其實就連她自己都對這句不知者無罪沒有絲毫底氣。
「我以前從沒有在金陵城中見過他,他應該是外來的」陸俊眉頭緊鎖地分析著。
「如今四大聖王都在金陵城輔佐領皇陛下,如若我所料不錯的話,這炎澤應該是某位聖王的子嗣才是」韓靈兒稍作沉吟了片刻之後變轉身對楚鼎等人催促道,「你們還是快離開這裡吧我和陸俊文才再怎麼說也是韓家和陸家的人,就算此事鬧到領皇陛下那裡,最多也就是一頓重罰,但絕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而你們或許就沒有這麼容易脫逃了」
韓靈兒此話一出,楚鼎等人的酒意也頓時清醒了大半,剛剛只顧著打著痛快了,直至此刻才算真正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惹了多大的禍。
「剛剛才說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我們若是走了那豈不是言而無信?」秦清羽冷聲笑道,「就算他是皇族又如何?明明就是他招惹我們在先,此事就算鬧到領皇陛下那裡我們也不理虧」
「不錯」莫白點頭說道,「更何況我們都是出自聖魂學院,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領皇陛下與丘名院長關係十分親近,而我們又都是學院內的佼佼者,相信領皇陛下在辨明是非之後定然不會為難我們的」
「有道理」羅秀神色凝重地說道,「法不責眾,我們若是都走了說不定陸俊大哥你們才會有大麻煩」
一直未曾開口的江逸從被打翻的凌亂桌椅堆里拎出來一個已經被打破了瓶口的酒壺,而後直接將壺嘴對著自己的嘴巴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之後還從嘴裡吐出來幾塊破碎酒壺的瓷片,繼而抬眼看了看爭論不休的眾人,淡淡地開口說道:「怕什麼?如果領皇是非不分的話,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不過要真是那樣,臨死之前我也得拉上幾個做墊背的」江逸此話倒也極其符合他那武痴的率真性情。
「江逸莫要胡說」秦清羽趕忙喝止道,「這裡可不是聖魂學院,你那直言不諱的性子也要分個地方才行」
「副將大人」城軍統領命人將炎澤的手下綁起來之後,便拱手對陸俊請示道,「我們可否將這些人全部押回去?」對於剛才陸俊等人在二樓的對話,顯然下面的人並沒有聽到。
「這……」陸俊聞聽此言不禁有些遲疑起來,既然已經知道了炎澤的身份,若是再將其綁回去那豈不是將事情越鬧越大?
「不必糾結了」韓城的目光閃爍著精明的光芒,腦中更是飛速地盤算著,半晌之後方才緩緩張口說道,「事已至此我們根本就是避無可避,再加上今夜月樓之中有這麼多賓客,要想徹底將此事捂住我看是不可能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我們能把今晚月樓中的人全殺了」秦清羽冷笑著說道,說話的時候一雙滿含寒意的目光還在月樓之中幽幽地掃蕩了一圈。
「秦兄勿要說笑」韓城苦笑道,「能來月樓的人都是金陵城的達官貴人,把這些人都殺了,那我們真就死定了」說罷,在陸俊等人疑惑的目光之中,韓城話鋒一轉,再度將自己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我的意思是,我們之前之所以敢這麼大膽,是因為我們根本就不知道炎澤的真正身份,而現在我們之所以會瞻前顧後,是因為我們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繼續假裝不知道炎澤出身皇族?」陸俊的反應極快,一下子便聽明白了韓城話中的深意,「只要我們一直裝作不知道,那時候辯解起來也比較好說,省的我們現在手握著這塊金牌而說不清楚」
「不錯」韓城點頭讚賞道,「剛才這位姑娘所說的不錯,就是不知者無罪」說著韓城還衝著小蝶微笑著點了點頭,而小蝶在韓城的誇獎之下不禁含羞地望了陸俊一眼,而陸俊則是回以一個寬慰溫柔的笑容。
「羅秀」陸文才趕忙輕聲吩咐道,「這塊令牌你從哪撿來的就給我扔回到哪裡去就當我們從來都沒見過」
「明白」羅秀趕忙答應一聲,繼而便轉身拿著金牌朝著一片狼藉的雅間走去。
待羅秀將令牌神不知鬼不覺地扔回去之後,韓城便衝著陸俊使了一個眼色,而陸俊則是心領神會地輕咳了兩聲,接著便裝作依舊十分憤怒一樣,冷聲對下面的城軍吩咐道:「把這些鬧事的全部押回去,待明日由將軍親自發落」陸俊所說的將軍自然指的是城軍大營的將軍,也是金陵城軍的統帥。
「是……」
「慢著」
還不等城軍統領答應,一道冷漠的聲音卻是陡然自月樓的大門之外響起,緊接著只見幾十個身著銀色鎧甲的軍士便是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而當這些軍士進入月樓之後,瞬間便是取代了剛才城軍們的看守位置,再一次將月樓的各個出入口給死死封住。
而看到這些銀甲軍士出現一瞬間,韓靈兒韓城陸俊和陸文才四人臉上的神情便是瞬間凝固住了。
「這些人是……白銀衛」
白銀衛,與黃金衛齊名,黃金白銀並成為皇族親兵。或許在其他人看來他們並不出名,甚至很多人曾經都不曾聽聞過他們的旗號。但對於在金陵城中長大的韓靈兒幾人,黃金白銀的名號可謂是響亮至極。無論是黃金衛還是白銀衛,他們其實都屬於皇城內的皇族衛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更像是皇族炎氏的家奴,就像陸家和韓家這些家族內養的奴僕一樣,並不屬於正規的官職範疇,只能算是領皇自家的奴才,而且他們也只會聽命於領皇調遣,而除了領皇之外,即便是護國公韓嘯也無權調動這支地位極其特殊的隊伍。
黃金衛和白銀衛的人數都不算多,加在一起也不過三千人而已,但三千人的規模對於一個護衛隊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莫要忘了整個聖域從嚴格意義來說都算是領皇的,因此黃金衛和白銀衛並不會承擔來自朝堂的任何職責,更不會參與聖域的戰事,甚至他們都很少會離開金陵城。他們平日裡的職責只有一個,那就是在皇城之中守護皇族。
雖然黃金衛和白銀衛只能算是家奴,並沒有任何官職可言,但他們的實際權力卻是誰也不敢小覷,在金陵城中的地位之高甚至要遠超於一些尋常的大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相同的道理,黃金衛和白銀衛雖然自身沒什麼地位,但他們的主子卻是聖域之中最有地位的人。因此黃金衛和白銀衛的實際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只要是他們辦事,幾乎從不會遇到任何的阻礙。因為他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代表了領皇的直接意圖,說白了就是領皇的親命,試問聖域之中又有幾個人膽敢無視領皇的親命呢?
而值得一提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黃金衛和白銀衛中的人個頂個都是修為不弱的高手,相傳這些護衛中的修為最差的也已經達到了一轉魂靈的境界。如此想來三千個魂靈高手只怕也能敵得過尋常大營中的數萬大軍了。而這卻只不過是領皇用來看家護院的一群家奴而已。
「白銀衛怎麼來的這麼快?」陸文才一臉驚恐地小聲說道,「難不成他們已經知道有皇族子弟被打了?」
「不可能」韓靈兒黛眉緊蹙著連連搖頭,「知道炎澤身份的人如今都還在月樓之中,哪會有人跑出去通知白銀衛?更何況白銀衛只聽命於領皇,如果真是為了炎澤而來,那也就是說領皇也已經知道這裡剛剛發生的事情了,這在時間上也說不通」
「不急我們靜觀其變,先看看再說吧」陸俊神色凝重地嘆息道。
「今夜在我們的事情辦完之前,誰也不能擅自離開月樓一步」
正在月樓之中的眾人竊竊私語揣測著白銀衛的意圖之時,那道冷漠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而此刻伴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只見一位身材魁梧,相貌不凡的年輕男子便是邁步走入了月樓之內。
此人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七尺身姿挺拔而矯健體型魁梧但不顯彪悍,古銅色的臉上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鼻直口闊,長相倒是頗為英武。一身白銀鎧甲配之腰間掛著的一柄頗為寬厚的寶劍,看上去氣勢不凡,而當此人步入月樓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白銀衛不禁微微側身,似乎是在恭迎此人,這就不難看出他正是這群白銀衛的統領。
而當此人站定在月樓大堂的時候,他的目光先是冷漠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竊竊私語的眾人,繼而淡淡地開口繼續說道:「違者,按違抗皇命論處」
「嘶」此話一出,全場皆是一片譁然。違抗皇命,那不就是死罪嗎?這下月樓之中可沒有人再敢胡亂開口說話了,一個個都是瞪著好奇而略顯恐慌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這群白銀衛。
「這位大人,你們這是……」
「我不是大人」還不等城軍的統領開口詢問,白銀衛統領卻是先一步冷淡地回絕道,「鄙人尹陌,白銀衛三統領」
黃金衛和白銀衛各自有三位統領執掌。
「哦原來是尹統領,久仰久仰」那名城軍統領先是尷尬地笑了笑,繼而再度拱手說道,「尹統領,這裡有人鬧事,我們奉陸副將之命前來辦差,現在人已經抓到了,你看我能不能先帶著弟兄們回去……」
「你沒聽懂我的話嗎?」尹陌再度冷聲說道,「在我的事情辦完之前,月樓之中的所有人都不得擅自離開一步」
「這……」城軍統領聽到此話不禁感到一陣為難,繼而他將目光投向了此刻正站在二樓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陸俊,似乎是在詢問陸俊的意思,卻見陸俊先是沉吟了片刻,繼而微微搖了搖頭,城軍統領這才揮手命人乖乖地退到了一旁候著。
「白銀衛為領皇陛下辦差,不知道今夜來月樓有何貴幹?」陸俊試探著問道,他儘量地克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內心的驚慌之情表現出來。
「找人」尹陌淡淡一笑,繼而抬眼看向二樓的陸俊等人,最後在環顧了一圈之後,最終的目光方才落在了韓靈兒的身上。
「你找我?」韓靈兒在尹陌的注視之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心頭一驚,繼而一抹濃濃的疑惑之色也浮現在其臉上。
「不止是韓靈兒小姐,還有韓城公子」尹陌繼續說道,語氣依舊平淡無奇,「在下奉白銀衛大統領之命,來此請韓靈兒小姐和韓城公子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韓城不禁眉頭一挑,語氣不善地質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現在就跟著你回韓府?」
「正是」尹陌輕輕地點了點頭,「大統領到韓府之後發現你們二位不在府內,因此特派在下前來月樓請二位回去」
「白銀衛大統領去我家做什麼?」韓靈兒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不過她還是耐住了性子追問道,「還有,本小姐想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何時需要徵求你們白銀衛同意了?」
「韓小姐,在下只管請韓小姐回府,至於其他的事情,韓小姐可回府之後自己去問大統領」尹陌的態度依舊不瘟不火,但語氣卻是異常堅決,「還望韓小姐和韓公子不要讓在下為難」
「我們若偏不跟你回去又當如何?」韓靈兒也被激出了一絲怒氣,一雙美目嗔怒地瞪著尹陌,態度倔強地說道,「你還要把我綁回去不成?」
「大統領說了,如若韓小姐和韓公子不肯跟隨在下回去,那就以韓小姐違抗皇命之罪論處」尹陌冷冷地說道,與此同時他看向韓靈兒的雙眸之中竟是不含半點的退縮之意。
「你敢」韓靈兒這回可真是被氣壞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威脅過她,說著她便欲要躍下二樓去與尹陌爭個高下,但卻被韓城給及時拉住了。
「靈兒,不要這麼衝動」韓城小聲勸慰道,「這些白銀衛敢這麼做絕對是受了領皇陛下的親命,否則只憑他們這些小小的白銀衛又豈敢在護國公的府上放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韓靈兒急聲問道,「他們去韓府到底想做什麼?」
「咳咳……」就在此時,一直昏迷不醒的炎澤竟是漸漸地清醒過來,只見他疼的齜牙咧嘴滿頭冷汗,而當他斷斷續續地聽到尹陌的話後,當下便是猛咳了幾聲,待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之後,炎澤方才惡狠狠地開口說道,「少……少說廢話把這群人……全部帶回去……」
聽到炎澤的話,尹陌先是一愣,繼而他轉頭看向炎澤的目光之中不禁浮現出一絲疑惑之色,顯然尹陌並沒有認出炎澤的身份。
「我……我乃聖東王炎敕的獨孫……炎澤……」炎澤氣急敗壞地亂叫道,「他們……他們竟敢打我……」
炎澤此話一出,月樓之中的眾人無不驚奇地長大了嘴巴。聖東王獨孫,那也就是領皇炎敕的親侄孫,正經八百的皇族公子。此刻,再看眾人看向陸俊等人的目光之中更是平添了一抹同情之色,打了誰不好偏偏打了皇族公子,這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此刻,韓靈兒和陸俊等人不禁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難辦之色。
而聽到炎澤的話後,尹陌也是被小小的震驚了一下,他先是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炎澤的傷勢,繼而趕忙吩咐身邊的白銀衛上前接替過城軍的位置,將炎澤攙扶住。而那些原本鉗制著炎澤的城軍此刻也全都傻了眼,手足無措地只能任由白銀衛將自己毫不客氣地推開。
「這……」
「不必解釋」不等陸俊張口,尹陌卻是率先開口道,「韓靈兒小姐韓城公子,還請現在就隨在下一同回府至於其他人,則暫時羈押起來,待此事查明之後再交由領皇陛下親自定奪」
隨著尹陌的話音落下,嘩啦啦地幾十個白銀衛便是衝上了二樓,將陸俊等人團團圍住,而在白銀衛面前反抗是最不能做的事情,因此深知其中要害的陸俊等人只能紛紛作罷,任由自己被白銀衛給五花大綁起來。就連小蝶都被綁了起來,雖然陸俊一再替她求情,可尹陌根本就對此置之不理。
至於韓靈兒和韓城,則是在憂心忡忡之下被尹陌給親自請到了月樓之外,而在那裡由尹陌事先準備好的一輛馬車正等待著他們。
眨眼之間,月樓之中的格局便是一變再變,待白銀衛帶著韓靈兒陸俊等人全部離開之後,留下的一眾手足無措的城軍和一群不知所以的賓客,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而不能醒過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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