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玄正至於半空之中準備朝著金陵城方向逃命去的時候,藍晉的聲音卻是陡然自玄正的頭頂響起。藍晉不知是在何時躍過玄正頭頂的,此刻他所表現出來的恐怖速度,足令玄正一陣心悸。
「嘶!」
接著還不待玄正驚呼出聲,他只感到自己的頭頂之上陡然傳來一陣極其霸道的勁氣,而不等玄正抬眼看清一切,藍晉重重的一腳便是狠狠地踏在了玄正的天靈蓋之上。
「嘭!」
伴隨著一聲悶響,在這股巨大的力道之下,玄正整個人便如隕落的流星一般朝著地面急速而落,而藍晉的身形也自半空之中漸漸浮現而出,接著藍晉的嘴角處幽幽地揚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陡然間身形一晃,朝著下落的玄正急追而去。
「砰!」
玄正借勢下沉速度極快,瞬息之間便落在了廟中,但落地之後的玄正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在其雙腳同時觸碰到地面的一瞬間,他的膝蓋竟是猛地一彎,緊接著雙腿用力向下一蹬,整個身體便是藉助著這股上竄的力道再度沖天而起。玄正從急速墜地到沖天而起整個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一落一起之間行雲流水一般利落而迅捷,速度之快幾乎讓人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受死吧!落雨劍!」
玄正沖天而起,口中發出一聲暴喝,整個人正對著從天而降的藍晉直射而去。而玄正手中的寶劍更是凌空揮舞,一股股強悍霸道的魂力陡然間自其丹田氣海之中瘋狂湧出,頃刻間浩瀚的魂力灌入到了他那把古樸的利劍之中,而漫天揮舞的寶劍在魂王的魂力傾注下,瞬息之間便是在半空之中化作萬千銀光四濺的劍影,而與此同時無數耀眼的劍花更是遮天蔽日,數不清的劍影直接刺破了雪花漫天的天穹,瞬息之間便是將上空的藍晉給徹底淹沒其中,而伴隨著劍影重重,一道道強勁的劍氣也紛紛四散而射,劍氣所掠之處就連空氣都為之一顫,大地之上也瞬間被一道道亂竄的劍氣給擊出了無數道大小不一的坑。
這招落雨劍是玄正所學的魂法之中最為高深的,也是他的保命絕技,由於落雨劍對自身魂力的損耗極大,因此這麼多年以來初除非是萬不得,否則已玄正也很少會施展這一招。
這落雨劍也有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可以在頃刻之間封住藍晉的所有出路,令藍晉最引以為傲的速度和身法難以施展,也就是說被落雨劍所封住的藍晉如今唯有接招這一條路可走。但魂王強者的最強一擊,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敢硬接的。
面對遮天蔽日的劍影撲面而來,藍晉的眼神也瞬間變得凝重了幾分,雖然劍鋒未到,但藍晉身上的白衫卻已然被一道道勁氣給撕扯成了一片片布條,藍晉更是感到自己的身體各處隱隱間傳來一陣陣被勁氣擦傷的痛感。
「哼!雕蟲小技!」
藍晉陡然冷哼一聲,繼而雙手迅速在胸前合併,而後十指快速地結印,瞬息之間便是接連變幻了十幾道不同的手印,而隨著藍晉雙手的動作,其周身的天地之間竟是連空氣都瞬間變得有幾分暴躁起來,而其雙手之間也漸漸地湧現出一抹紅色的幽光,並且紅光在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變得愈發強盛。
「給我定!」
隨著藍晉的一聲暴喝,只見其雙手猛然間左右分開,雙臂橫於身體左右,而他手中的那團紅光也瞬間放大開來,竟是剎那間在藍晉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層紅色的壁障,方圓數米的紅光將藍晉的身體團團包裹,那感覺看上去就如同一個金鐘罩。說來也是驚奇,凡是進入紅光之內的雪花、劍氣、劍影竟是在一瞬間全部一動不動的定在了原地,甚至就連藍晉那隨風飛舞的衣衫也在瞬息之間猶如時間定格了一般硬生生地凝固在了半空之中,其飄動而起的黑髮依舊保持著那詭異的姿勢停滯在他的臉側。
「嘶!」見到這一幕,玄正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繼而他再度施展魂力,落雨劍再度大盛,猶如疾風驟雨一般從四面八方狠狠地刺向了紅光之內的藍晉,但驚奇的一幕是,無論這些劍影在外界如何的霸道暴躁,可一旦進入到紅光的範圍之內,竟是全部定在原地。
一時之間,只見身披著一層紅光的藍晉猶如一尊雕塑一般懸停在半空之中,而其身子周圍卻是插滿了寒光湧現的劍鋒,最近的一把劍尖距離他的鼻尖甚至只有不足半寸的距離,但正是這猶如刺蝟一般的詭異一幕,卻是如同畫像一般凝固在了半空之中。藍晉左右橫舉著雙臂定在中間,無數劍鋒夾雜著漫天的雪花凝固在其周圍,場面甚至竟是別有一番美感。
「這……」
「破!」
還不等玄正驚呼出聲,藍晉的口中卻是陡然發出了一聲暴喝,緊接著只見紅光頃刻間變得深邃起來,瞬息之間竟是從火紅變成了深紅,最後變成猶如膿血一般的猩紅。而隨著紅光的變化,那些凝固在其中的劍鋒、雪花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如同淹沒在了一個渾不見底的血池之中一般,不一會兒的功夫玄正便是再也看不到紅光之內的情景。
「轟!」
突然,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紅光竟是爆裂而開,變成了無數道紅色碎片四散而飛,玄正甚至還在碎片之中看到了已經變的支離破碎的一道道劍鋒。紅色的碎片頃刻間便是充滿在天地之間,而玄正的衣袍甚至還被那些紅色碎片給劃出了一道道豁口,而原本縈繞在藍晉周圍的無數劍影,也在這些紅色碎片的巨大衝擊之下瞬間變成了一片虛無。
「噗!」
落雨劍被破,玄正體內的魂力也頓失大半,他只感到體內氣血一陣劇烈的翻騰,緊接著喉頭一甜,一股殷紅的鮮血便是從口中噴了出來。
「別急著敗退,你還未領教過我的風天印呢!哈哈……」
不等虛弱的玄正翻身落地,只見原本飄蕩在他身子周圍的那些紅色碎片,竟是在一瞬間幻化成了四道巨大的血紅掌印,分別從玄正的前後左右呼嘯而出。緊接著只聽到「砰砰砰砰」四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猝不及防的玄正還未能反應過來,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四道掌印接連擊中。
「咔嚓……」
玄正的胸口、後心、兩肋各自結結實實地挨了滿含魂力的一記掌印,伴隨著一連串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只見玄正的身體竟是在瞬間陡然縮小了一圈。其實並非是玄正的身體縮小,而是藍晉的四道掌印硬是將玄正胸腔之內的所有骨頭全部震成了粉碎,而失去了骨骼的支撐,玄正的整個上半身也就徹底變成了一灘爛肉,自然縮小了一圈。
「噗!」
「額……」
夾雜著破碎內臟的濃稠鮮血,瞬息之間便是迫不及待地從玄正的口鼻之中噴了出來,而與此同時其雙眼、雙耳之中也瞬間向外溢出了絲絲血跡。再看玄正兩眼猛地一瞪,口中發出一聲長呼,繼而整個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地朝著地面掉落而去。
「轟!」
伴隨著一聲沉悶巨響,玄正的身體重重地摔回到土地廟的院子當中,而在他身體落地的時候,地上的積雪都被震開了一圈,而積雪之下的青磚更是如蜘蛛網一般碎裂開來,大殿廂房都被震得一陣微微晃動,足見這一摔的力道是何其之大。
「咣啷啷!」
伴隨著一陣脆響,玄正的寶劍也順勢脫手而出,扔在一旁。
「額……」
玄正此刻五臟俱裂,身上除了四肢和腦袋之外其他的骨頭儘是被震成了粉碎。趴在地上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就連地上的積雪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紅,此時的玄正形同一灘爛肉,哪裡還有半點人形?他靜靜地趴在雪地之中,身體呈一種極為詭異地姿勢扭曲著,口鼻之中不斷地向外溢著破碎的內臟和痰血,身體由於麻木和劇痛而微微顫抖著,但即便是這樣他的雙眼依舊惡狠狠地圓瞪著,一副死而不屈的神色。
片刻之後,藍晉的身形方才緩緩地從天而降,最後如雪花一般輕盈地落在了玄正身旁。藍晉體態之輕如風如影,甚至於連地上的積雪都難以留下他腳下的痕跡。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都學了些什麼!」藍晉一副無奈的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魂力在不斷的提升,但骨子裡卻依舊是毫無章法可循,所修煉的功法品級下乘,所習魂法更是雜亂不堪!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道你都遠不如我,又要怎麼和我打?看來我之前高估你了,你我的差距並非是一線之隔,而應該是天壤之別!玄正,當年倘若你沒有離開玄宗,或許今日的你不會如此不堪一擊!」
「你……」玄正怒瞪著雙目惡狠狠地盯著站在自己身旁的藍晉,才剛剛一張嘴,鮮血便是瞬間溢了出來,同時也淹沒了他要說的話,他現在恨不能將藍晉碎屍萬段,但可惜的是現在的他也只能想想了。
其實藍晉所言並沒有錯,當年玄正離開了玄宗之後,重新修煉的功法和魂法的確十分下乘,並且隨著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一身所學也的確是雜亂無章,平日裡都是替聖東王辦差,很少會碰上真真正正的從宗門裡走出來的高手,因此倒也沒覺得自己差勁,而今日碰上了藍晉,二人之間的差距的的確確讓玄正不得不服。
「身隨心動,步隨意動,招招之變盡在一念之間,如風如影,似影隨形……」藍晉喃喃地笑道,「現在,你可猜出了我師承於誰了?」
「風……玄……功……」玄正艱難地強忍著喉頭裡欲要噴薄而出的鮮血,顫抖著雙唇一字一句地說道,「東……方……宿……」
「不錯!我正是東方教主的關門弟子!」藍晉輕輕一笑,「只可惜,我進入玄宗的時候,你已經被逐出宗門了!論起來,其實我還應該叫你一聲師兄才是!」
玄正的眼神之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但他的身體此刻已經全然沒了知覺,更不可能重新站起來與藍晉一戰。玄正用逐漸虛弱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藍晉,似乎他想要把藍晉的模樣永遠地記住一樣。然而,玄正的右手卻是在不經意之間悄悄地向一旁挪動著,因為就在玄正右手邊不足一尺的地方,便是他那脫手而出的寶劍。
玄正想要悄悄拿到寶劍,而後在臨死之前拼盡全力給藍晉致命一擊。只可惜,他的動作卻沒能瞞過藍晉的雙眼。
「啪!」
就在玄正的右手已經碰觸到劍柄的時候,藍晉的右腳卻是突然抬起,而後重重踩在玄正的手上。緊接著藍晉的臉上閃過一抹獰笑,腳下用力一搓,在一陣「噼噼啪啪」聲響之中,藍晉竟是將玄正的手骨給硬生生地踩斷了。
「額……」又是一陣劇痛襲來,玄正那本已經面無血色的臉頰再度冒出了一層冷汗。
「你要拿劍?我幫你!」藍晉輕笑著挪開了右腳,而後全然不顧玄正那血肉模糊的右手,自顧自地從玄正手下撿起了寶劍。而後藍晉在玄正那毫無懼色的目光注視下,雙手拄著寶劍,緩緩地將劍提到了玄正腦袋的正上方,「走好,師兄……」
「呼!」
「噗嗤!」
不等自己的話音落下,只見藍晉雙手持劍竟是猛地向下一戳,繼而鋒利無比的劍鋒便是直接刺入玄正左側的太陽穴,毫不留情的一劍直接洞穿了玄正的腦袋,劍尖穿透玄正的右臉頰重重地插在了雪地之內,劍鋒更是直接沒入地面兩寸有餘。
玄正最後甚至都沒能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一命嗚呼了,而劍鋒在刺入玄正太陽穴的一瞬間,夾雜著腦漿的熱血足足濺起了一丈高,既染紅了土地廟的庭院,也染紅了藍晉的臉龐。
「呵呵……」
在一劍殺了玄正之後,藍晉踉蹌著腳步晃晃悠悠地從玄正的屍體旁挪開了,而他的口中卻是發出了一陣詭異的輕笑。
鵝毛大雪依舊在漫天飄零著,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大雪便覆蓋了玄正的屍首,也覆蓋了原本被鮮血染紅的廟院。唯獨那根插在屍首上的利劍依舊直挺挺地立在那裡,劍隨主人而去,潔白無瑕的飛雪為玄正做了一個墳冢,而這把劍就像是一塊立在墳冢前的墓碑,銘記著主人的一生。
玄正的一生或許也真如此劍的墓志銘,「生而孤苦,一生飄零,無牽無掛,唯有一劍鋒芒!」
藍晉晃著步子優哉游哉地走到院子的左側,再度推開廂房的門邁步走了進去。這是一間樸素至極的房間,布置的也極為簡單,牆角一張床,屋中一張桌,一張椅,僅此而已。
此刻,床上正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八旬老者,正是這間土地廟的老廟祝。他的面容自然而祥和,一頭花白的頭髮也被梳理的紋絲不亂。老廟祝的雙目微閉著,看起來就如同熟睡了一般,但若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他的胸口既無半點起伏,口鼻也無絲毫氣息,而在他的咽喉之處卻還有幾道被手指勒過的紅印。顯然,這位老廟祝早已是沒有了半點生機的死人了。
桌上擺放著一盤所剩無幾的餃子,藍晉徑自走到桌邊,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從盤中夾起了一個餃子,繼而用餃子沾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跡,之後便是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待吃完了餃子之後,藍晉方才邁步出門,就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走的輕鬆而自然,臨走之時他還不忘將蠟燭吹滅,廂房的門也被他給從外邊輕輕關上。仿佛是不想打擾房中的老廟祝熟睡一樣。
當藍晉緩步走出廟門的時候,不遠處的黑暗之中卻是筆直地站著一個男人,此人面容略顯凝重,神色之中也蘊含著一抹淡淡的憂傷之色。
「他……走了?」男人面對著走出廟門的藍晉,語氣苦澀地問道。
「恩?」聞聽此言,藍晉先是頗為驚訝的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待他認出了此人之後,臉上便再度恢復了以往的淡然之色,繼而淡笑著點了點頭,「師兄,你可以去收屍了!」
藍晉說完之後便不再理會這個男人,而是自顧自地朝著金陵城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身形一晃便是化作一道殘影,徹底消失在了無盡的雪夜之中。
待藍晉走後,男人方才面色僵硬地點了點頭,繼而只見他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嘆,兩行清淚也自眼角處悄然無聲地滑落下來。
此人和藍晉同樣為玄宗的記名長老,但他卻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玄正兒時的好兄弟,也是玄正生平最信任的朋友,玄方!
雪夜孤廟,玄方一步步地朝著土地廟走去。步伐蹣跚,悵有所失,淚流滿面,心如刀絞!
「玄正兄,你因我而死!今夜你這一走,我玄方……從此再無至親……」
……
第三百零四章: 孤雪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