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過夜朦朧,溫度驟降使得今夜的卓狼草原之上瀰漫著一層濃濃的霧氣,放眼望去卻也不過只能看到百米之內罷了,而往日天朗氣清的蒼穹天幕,今夜也詭異地漆黑一片,夜空之中竟是黑雲遍布,遮天閉月。
厚厚的黑雲遮蔽了明月,濃濃的霧氣淹沒了星輝,寒風冷冽但卻是絲毫也吹不動荒野之上的霧煞,饒是馬蹄飛揚所發出的一陣陣雜亂的響聲今夜聽上去竟也顯得有幾分沉悶
。
真是好一個月黑風高的殺人之夜。
「據報如今依舊苟活在卓狼草原上的獸域高手不足百人,這些高手已經學聰明了,不再聚集在一起坐等被襲,而是分散成了七撥,而今日我們所要對付的這一群共有十二人,其中領頭的是一個七轉魂王,名叫肖寒。剩下的大都在六七轉魂靈的修為!實力總的來說倒是也頗為不弱,算是這七撥之中比較棘手的一群。」
夜霧之中,騎在馬上的紀原雙手撐開一張地圖,目光如炬地向圍在一旁的陸一凡、柳三刀和謝雲快速說明著現在的情況,而一旁的殷喜則是識趣的將手裡的火把湊上前來,好讓陸一凡他們看清楚。
這一次陸一凡身邊並沒有帶太多的人以免打草驚蛇,因此除了殷喜和二十幾個溫陽猛士之外,北邊衛中就帶出來一個劉猛。
陸一凡由於傷勢未愈,此刻身上還裹著一個厚厚的黑色貂絨大氅,他的氣勢雖不強烈,但整個人的感覺看上去卻是要比平日顯得威嚴許多。
「七轉魂王……肖寒……」陸一凡用手輕輕地摩擦著自己的下巴,眉頭微皺著喃喃自語道,「真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暗藏著這樣一位高手!」
「這還不是最難對付的,最難對付的是韓嘯大人和習塵都督他們二人所帶人偷襲的那兩撥,據說領頭都是九轉魂王!」紀原輕笑道。
「難怪這些人能在韓嘯的大肆圍殺之中活到現在,果然有些本事!」柳三刀戲謔地笑道,繼而伸手舉著長刀用刀鞘在紀原手中的地圖上輕點了幾下,笑盈盈地對陸一凡說道,「一凡,看到沒有,等一會兒你就安安穩穩地呆在那看場好戲,讓紀原、謝雲和殷喜他們這些人一起陪著你,看我怎麼單槍匹馬去把這十二個畜生的腦袋給你拎回來!」
「我知道柳兄勇不可擋,但此次我們是偷襲,目的是不放跑任何一個獸族高手,如今的對手畢竟有十二個,你就算再怎麼強悍,一旦被對手困住,也難免會分身乏術繼而放跑了一兩個,所以為了萬無一失,這一次我們全力以赴,並且速戰速決!」陸一凡目光幽深地說道,稍後還不等柳三刀張口,他卻又冷冷地補充了一句,「就像一個月前獸族之人對我們的偷襲一樣!」
「不錯,今夜我們就讓他們血債血還!」劉猛怒聲附和道,說著還不忘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鋼刀,看那意思就好像是等會兒要大開殺戒一般。
「對手普遍比我們的人厲害,所以萬事不要逞英雄,還是要小心行事的好!」紀原不忘一遍遍地叮囑道。
「還有多遠?」
「不遠了,前方十五里之外有一片被人遺棄的部落,那裡就是這十二個人藏身的地方!」紀原伸手指了指地圖,開口說道。
「好!都熄滅了火把,我們上!」
陸一凡吩咐一聲,而後便率先雙腿一夾馬肚,馬兒吃痛長嘶一聲,繼而便撩起前蹄,飛也似的朝著前方的蒙蒙夜霧疾馳而去,而柳三刀和紀原、謝雲等人也趕忙策馬緊跟了上去。
……
這裡是一片已經廢棄的部落,前後一共錯落著五頂高大的氈房,部落的圍欄已經破舊不堪,其中還能看到一些拴馬的木樁子和圈羊的羊圈的痕跡,幾口破水缸里同是積滿了污水髒泥,想必在一兩年之前這裡應該還是一個牧民家族的棲身之所,只不過後來被獸族之人給搶占之後才漸漸荒廢下來,至於原本住在這裡的牧民,不用多想定是早就已經遭遇不測了。
此刻,在中間的一頂較大的氈房中透過木門倒是能依稀透出一絲柴火的光亮,而且從裡面還能隱約傳出一陣陣鬨笑和嬉鬧聲。
「寒爺,你倒是快和我們說說,剛才褚凌天那邊派人來,究竟和你說了什麼秘密?弄得神秘兮兮的,是不是他們要動兵了?」一名長著絡腮鬍子的大漢正盤腿圍坐在火堆旁,一邊啃著一隻尚未完全烤熟的帶血羊腿,一邊滿眼好奇地看向坐在火堆正前方的那個身材略顯消瘦的中年男人,而在那個中年男人的背後赫然還筆直地立著一桿高達一丈八的大鐵槍
。
這杆鐵槍的槍桿要比普通的槍桿粗壯許多,乍一看簡直就如同一棵小樹一般粗細,若是一般人的手掌大小隻怕都難以握住這杆鐵槍。很難想像,這樣一個體形消瘦的男人是如何用的了這麼一桿大槍的。
而這個被稱之為寒爺的男人,便是方才紀原所說的那位七轉魂王,肖寒。
早在黃昏前後,距此不遠的褚凌天大營曾秘密派人前來尋找肖寒,二人低聲竊竊私語一番那大營中人便趁著月色匆匆回去了,因此現在才有了周圍絡腮鬍子追問肖寒此事原有的這麼一出。
絡腮鬍子這麼一問,立即也引起了火堆旁的其他十個獸族之人的興趣,一個個紛紛將好奇地目光投向了肖寒。其實自打韓嘯入疆以來,他們這些人整日都過著提心弔膽的緊張日子,恨不能隨時隨地都要面臨著被韓嘯派人圍殺的危險,因此一個月的時間下來,饒是這些獸族強者再如何頑強卻也依舊感到疲憊不堪。由於趙夫人已死,而韓嘯又在草原和冰原一線布下了天羅地網,徹底阻隔了聖域與獸域的通道,導致他們現在與獸域根本就無法聯絡,真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就算是想逃回獸域都難如登天!
這些獸族強者真真正正的成了困獸之鬥,如若再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只怕被韓嘯徹底斬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因此這些人現在最期盼的事情莫過於兩個,一個是獸族派大軍侵入北疆之地解救他們,另一個則是褚凌天的北疆大營突然起兵反水,將韓嘯及其人馬一網打盡。除此之外,這些人如今也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盼頭了。
「哼!如若褚凌天真的想要起兵,那還用得著來和我等商量嗎?」肖寒冷笑著說道,而一提起褚凌天的名字,肖寒的眼神之中就毫無掩飾地浮現出一抹鄙夷的光芒,「褚凌天是何等的狡猾,如若不是之前趙夫人一再叮囑我等千萬要和褚凌天保持親近的話,我早就想殺了他了!」
「就是!那時候趙夫人一直說什麼狗屁凡事為大局著想,大局是什麼?我們這些進入北疆的獸族之人死傷慘重,如今更是已經到了岌岌可危之時,他褚凌天始終按兵不動,我看他分明就是和韓嘯那些人是一夥的!」另一名獸族高手高聲附和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肖寒冷聲說道,「如今就憑我們這幾個人,你以為還能威脅的了褚凌天嗎?我們現在只能祈求當初趙夫人沒有信錯人,如今也唯有褚凌天是我們成功逃過此劫的最大希望!」
「那領皇陛下呢?」絡腮鬍子朗聲說道,「趙夫人可是領皇陛下親派的人,換言之我們這也是在為獸域領皇賣命,他又豈棄我們於不顧?為何不直接派獸族大軍殺入北疆……」
「你想的太美了!派大軍殺入聖域你可知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價?」肖寒冷冷地反問道,「就為了我們這幾十個苟延殘喘的人與聖域正面交鋒值嗎?你認為獸域領皇會這麼做嗎?」
「這……」肖寒此話一出,這十一個人都不禁一陣語塞,直到此刻他們方才感受到一股直徹心扉的被人放棄的可憐滋味。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一樣管用。
「那褚凌天這次是……」
「剛才褚凌天派人只為了告訴我一件事!」肖寒不緊不慢地伸手從架在火堆上的一隻烤全羊上扯下一塊滋滋冒油的羊肉,繼而幽幽地說道,「這件事就是讓我們每個人都牢牢地記住一個名字,而只要死死地記住這個名字,日後就有機會推翻韓嘯在北疆的地位,我們這些人也才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裡!」
肖寒此話令其他十一個人聽的一頭霧水,每個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地滿臉迷茫,其中一人率先問道:「什麼名字?我們為什麼要記住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叫韓福
!」肖寒解釋道,「日後無論我們之中的誰被聖域之人擒住,一旦有人嚴刑逼供我們究竟是和誰在暗中勾結,你們都要說韓福這個名字!萬事只說一切都是聽從韓福和趙夫人二人調遣,所以才秘密潛入聖域製造混亂,至於其他的事則一概不知!」
絡腮鬍子一臉詫異地看著肖寒,不解地問道:「我們若是被人活捉,就說韓福這個名字?可是這究竟是為……」
「你不必問這麼多!」不等他的話說完,肖寒便是臉色一沉地喝止道,「記住,一旦被聖域之人活捉結果就只有死路一條!可我們死了身後還都有妻兒老小,他們如今可都在獸域之中苦苦等待著我們回去!如今我們唯有聽從褚凌天的話,被人追問之時便死咬著韓福這個名字,我們的妻兒老小才能受到獸域領皇的厚待,此生衣食無憂,富貴榮華!如若不然,萬一壞了領皇陛下的大事,只怕我們死了還不算了結,就連我們的妻兒老小乃至族人都要跟著自己一起倒霉!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真是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寒爺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一些了!褚凌天定是已經和獸域領皇商量好了,而我們只是為了他們達成某種目的的誘餌罷了,活路肯定是沒有了,唯有死後儘可能的不給族人帶去災禍便好!」一名神色暗淡地年輕男子哭喪著臉說道,語氣之中透著無盡的悲涼之意。
「知道便好!如果真的能幫助領皇陛下成就大事,我們這些人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惜的!」肖寒說著便端起身旁的酒罈,直接對著自己的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幾口,似乎想借酒勁一解縈繞在自己心頭的憋悶之情。
一時之間氈房之中的笑罵聲平息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多的沉默與偶爾發出的一陣陣嘆息聲。
「不說了!能活一天算一天,相對於其他兄弟我們這些人能活到現在就已經算是萬幸了!」絡腮鬍子突然站起身來,舉著手中的酒罈對周圍的獸族高手說道,「殺入北疆的這幾個月,我們殺也殺過了,搶也搶過了,聖域的女人也玩過了、聖域的山珍海味也嘗過了,在坐的我們這些人誰的手裡沒有沾染過上百條聖域之人的性命,有這麼多人為我們陪葬足夠了!比起那些一輩子窩在獸域的人來說,咱們已經活的夠精彩了,哈哈……來來來,痛快喝酒……」
「就是!我們不冤了!」
「說的沒錯,來來來,喝酒……」
「管他這麼多做什麼,沒準還輪不到我們去送去死呢!」
在絡腮鬍子的煽動之下,剛剛聚攏起來的陰霾情緒,此刻漸漸從這些獸族之人的心頭抹去,眼前的酒肉再度成為了他們的焦點,十幾個人相互寬慰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也是好不熱鬧!
「呼!」
氈房之外寒風肆虐,疾風捲起無數沙塵拼命吹打在氈房的木門之上,聽著「噼噼啪啪」地碎石砸門聲,氈房之內的人都不用出去,只聽著聲音就足以深深地感受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
然而,就在這十二個獸族高手圍坐在火堆旁借酒消愁,喝的昏天黑地不亦樂乎的愜意之時。氈房外,一群悄無聲息地冷血大漢,正手持著明晃晃的鋼刀一步步地朝著氈房四周聚攏過來。
而走在這群人的最前邊,直衝著房門而去的柳三刀,更是越走越快,半路上左手一甩順勢便將刀鞘甩掉,繼而右手拎著陰冷鋒利的長刀,稍稍側著身子,三步並兩步便衝到了房門之前,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抬起右腳便是狠狠地踹在了兩扇木門的正中間。
「嘭!」
伴隨著一聲轟天巨響,巨大的力道之下兩扇木門竟是瞬間掙脫了門框的束縛,夾雜著不斷灌入的冷冽寒風,呼嘯著朝著氈房之內的眾人狠砸而去。
「給老子拿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