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深夜,還有幾個時辰籌備已久的三樁婚事就要正式開始,繁忙了整整一個月的西皇山此刻也迎來了短暫的平靜,明日種種已經萬事俱備,@文@
閉關修煉的陸一凡是今天下午出關的,陸一凡出關之後並未忙著召見遠道而來的柳三刀和紀原等人,而是在阿長的伺候下,簡單吃過一些東西便徑自回房歇息了,閉關期間他一直聚精會神運行周天魂力,領悟來自五域之中的信仰之力化為己用,因此耗費了巨大的精神,出關之時非但沒有神采奕奕,反而是一身疲憊,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歇息之前,陸一凡囑咐阿長告知柳三刀等人,約他們晚膳過後來宗主府一敘。但天色未暗,柳三刀等人卻是已經早早地齊聚在宗主府陸一凡房外,耐心地等著陸一凡醒來,這一等就是足足將近三個時辰,今夜被召來的都是陸一凡的心腹,也全部是魂宗內的人,顯然陸一凡今夜和他們一敘是想說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自家話。
「吱!」
寂靜月夜,秋風徐徐,令西皇山上提前蒙上了一絲溫涼之意。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響聲,陸一凡的房門被人緩緩打開了一道細縫,接著只見躡手躡腳地阿長從昏暗的房間內走了出來,玉樓和柳三刀等人見狀趕忙圍上前去,不等眾人開口發問,阿長卻是先行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繼而急忙朝著遠處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後一些再說話。
「阿長,宗主醒了嗎?」紀原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虛聲問道。
阿長面帶苦澀地緩緩搖了搖頭,道:「一凡大哥或許是閉關太累了,現在還在熟睡,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萬萬不可!」玉樓慌忙擺手道,「既然宗主還在熟睡,那我們在這裡多等一會兒就是了,漫漫長夜時間還多的很,不必著急。」玉樓的話令柳三刀等人紛紛點頭。
「各位,你們……有沒有察覺宗主近一年似乎有些異樣?」沉寂片刻之後,藍辰突然開口道。他的話令眾人不禁一愣,玉樓眼神疑惑反問道:「龍王可是知道些什麼?」
藍辰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道:「我雖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我卻曾聽宗主親口說過這樣一句話,那是在半醉半醒之間,他喃喃自語地說道『日後魂宗有你在,我也就能放心了!』宗主此話究竟是何意?」
「這說明宗主器重龍王唄!」劉猛瓮聲笑道。
「不對!」藍辰並沒有因為劉猛的恭維而竊喜,仍舊蹙眉不展地搖頭道,「宗主的這句話在我聽來不像是隨口說笑,而更像是……是……」藍辰幾次張口卻都是欲言又止,顯然後面的話讓他極難啟齒。
「更像是在交代後事!」玉樓接著藍辰的話說了下去,而他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也跟著猛然一變。
柳三刀臉上的笑意已是蕩然無存,沉聲凡問道:「什麼叫交代後事?宗主為什麼要交代後事?」
「其實藍辰所言我之前也有所察覺,只是一直不敢肯定而已,宗主心裡一定有什麼苦衷不想讓我們知道。」玉樓正色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宗主的苦衷十之**都與靖海神族有關。」
紀原點頭道:「從宗主要爭做五域之主開始我就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現在聽你們這麼一說我反倒是有一個極為大膽的揣測!」
「快說!」謝雲急聲催促道。
紀原稍稍整理思緒,道:「我懷疑宗主之所以要爭做五域之主,目的是為了將我們這些人從他身邊一一調開,繼而當靖海神族復仇來犯之時宗主便能獨自面對千難萬險,從而不至於連累我們!」
鄭曉五若有所思地緩緩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宗主一向重情重義,靖海神族找他尋仇勢必會濫殺無辜,而宗主不想我們無辜送死,所以才將我們全部調離西皇山。如此想來,宗主已是抱著與靖海神族同歸於盡,甚至孤身赴死的打算來決定這件事,那他說出的那些奇怪的話也就自然能想明白了。」鄭曉五越說越心驚,最後他和其他人一樣,眼中皆是布滿了難以言明的沉重之色。
紀原連連點頭道:「這也是為什麼宗主不想向我們挑明一切的真正原因,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說出這個打算,那我們這些人勢必會選擇與他同生共死,共抗大敵。」
「哎呀!我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蛋!」柳三刀滿臉懊悔地揮拳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滿眼羞愧地說道,「我還在想宗主為何要急著促成我們這些人的姻緣,原來他已經料定自己時日無多了,而我們這些人竟然還糊裡糊塗的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玉樓道:「宗主是想用他一個人來成全我們大家!」
「那我不去仙域了。」謝雲毅然決然地開口道,「宗主情深義重,我謝雲又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此事過後我要繼續留在西皇山,與宗主共進退!」
「我也正有此意!」紀原附和道,「不如我們大家都不要走了,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在西皇山休戚與共同甘共苦,如何?」
「好啊!」對於紀原的提議眾人紛紛迎合,柳三刀正色道:「等會兒宗主醒了,我們就一起把這個決定告訴他,這一次就算是抗命我們也不再走了!」
「就算是死也不走了!」殷喜聽的熱血沸騰,意氣風發地朗聲大笑道。
「噓!」
殷喜的大嗓門令眾人的臉色頓時一變,紛紛怒瞪了他一眼,嚇得殷喜趕忙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再一個不小心又弄出什麼動靜來打擾了陸一凡的清夢。
「阿長,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突然,陸一凡睡意朦朧的聲音緩緩從房間內傳出,院中的竊竊私語頓時煙消雲散,整個宗主府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快子時了……」阿長急忙回答道,接著她看了一眼玉樓和柳三刀等人,在眾人焦急的手勢比劃下,方才再度開口道,「時辰還不算晚,一凡大哥你再多睡一會兒吧!」阿長此話令玉樓和柳三刀等人紛紛點頭。
「為何不早叫醒我?」陸一凡頗為自責地說道,「你們已經在外邊等候半天了吧?快快進來!」
陸一凡的話令玉樓等人不禁訕訕一笑,柳三刀第一個抬腳朝著房門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笑道:「其實我們也才剛剛到一會兒,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哈哈……」
說著話,昏暗的房間內緩緩亮起幾盞明燈,柳三刀等人也有條不紊地魚貫而入。房間內,一身睡袍的陸一凡身披著一襲暗金色大氅正坐在桌邊獨自斟茶,透過他那略顯疲憊的睡眼不難猜出剛剛這一覺他定是睡得極為踏實。
「坐吧!」陸一凡自顧自地用茶水漱著口,隨手朝著桌邊的椅凳一指,今夜來的幾個也不是外人,自然不會多做無謂的寒暄,紛紛應聲落座。陸一凡笑盈盈地挨個審視著房間內的幾人,從魂宗五王到玉樓、劉猛、殷喜、武妹、阿長、紀沂兒、蘇盈盈、炎凌宣,除了劉梓棠和留下照看她的小蝶,以及少不更事的陸思俊之外,陸一凡最親近的人幾乎已經悉數到場。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身在東華島的韓靈兒和留在島上陪伴韓靈兒打算就此聊度餘生的韓嘯。
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陸一凡不禁微微一笑,感慨道:「昔日我們這一群落魄的流浪之人,如今卻已經紛紛成了名震五域的大人物。我還記得在自己小的時候,爹經常告訴我不求我能成為萬人之上的人上之人,但求我能不辱沒陸家來之不易的聲望與地位便可。如今想來,我也算是沒有辱沒陸家的名聲,你們也是一樣,你們也沒有辱沒各自的宗族家門,恰恰相反你們還光宗耀祖,讓你們的家族以你們為傲!」
聽著陸一凡的話,玉樓等人紛紛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陸一凡,那副模樣就好像是在聆聽陸一凡的教誨似的。
「今夜我們不分什麼宗主長老,也不講那麼多長幼尊卑的規矩,我只想與你們像以前一樣敞開心扉的做兄弟,做知己。說點兄弟知己之間該說的,能說的心裡話。」陸一凡似乎看出了眾人的拘謹,不禁搖頭苦笑道,「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如今我做了五域之主,反倒與你們疏遠了許多,這不是我陸一凡想要的。」
「宗主……」紀原話一出口便趕忙咽了回去,急忙改口道,「一凡,我們永遠是你兄弟知己,不管你是文鼎公的公子爺,還是聖魂學院的凡門之主,宗主也好,教主也好,中皇也好,五域之主也罷,我們與你之間的關係永遠也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當年我們能與你出生入死,並非是因為那時候我們都是賤命一條,而是因為我們甘願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今日我們這些昔日的賤命都搖身一變成了執掌一方的魂主,就算殷喜和劉猛他們現在走出去,是人也都要畢恭畢敬地稱呼一聲『喜爺、猛爺』。的確,我們每個人現在都是有權有勢,有身份有地位,但這並不代表著我們開始貪圖富貴榮華,貪圖權勢帶來的種種享受。時至今日我們仍舊不畏生死,如果碰上對手打起來,我紀原同樣會第一個衝出去替你擋刀,絕不會眨一下眼睛!」
陸一凡頗為詫異地看了看紀原,笑道:「我不過是想叫你們來敘敘舊說說話,紀原你不必說的如此嚴重,什麼生啊死啊的,我們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些打打殺殺的日子,難道現在就不能安安穩穩地享享清福嗎?」
「一凡,你不用再瞞我們了,我們都已經知道了!」謝雲眼神鄭重地說道,「而且我們也已經決定了,十月初一之後不會再離開西皇山,我們要與你同生共死!」
「你們都知道了?」陸一凡聽的滿頭霧水,不禁反問:「你們知道什麼了?」
柳三刀一副義正言辭之色,擲地有聲地回答道:「我們知道你把我們全部調開,其實是為了獨自面對靖海神族的報復。我們知道靖海神族的實力遠超乎我們的想像,很可能我們這些人綁在一塊都不及那些神族的十分之一,那我們也不怕!就算打不贏他們,老子也能在臨死之前咬下他一塊肉來,讓他們知道魂宗不是好欺負的,魂宗宗主也不是他們說殺就能殺的!」
聽到柳三刀的話,再看到紀原等人鄭重其事的神情,陸一凡心中不禁湧現出一抹深深的感動。但他表面上仍舊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道:「是誰告訴你們我要獨自面對靖海神族的報復?又是誰告訴你們我讓你們執掌各域是故意調你們離開西皇山?」
陸一凡的反應令眾人不禁一愣,鄭曉五詫異地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陸一凡笑道,「如果我想獨自面對靖海神族那又何必去做什麼五域之主?我想調開你們有成千上萬種藉口,又何必非要大費周章的與尹千秋和君無戒那些人勾心鬥角?我做五域之主就是為了集合五域所有的力量來抵抗靖海神族,因為只有那樣我陸一凡才有反敗為勝的希望。我讓你們分管五域也不是為了調開你們,而是為了防止靖海神族來襲之時五域之中會有人存心破壞,防止到時候我們未曾與靖海神族交手五域內便是先行內訌,但我信不過外人,也只有你們幾個才是我陸一凡最深信不疑的手足兄弟,我不用你們又讓我用誰呢?」
「一凡你真是這麼想的?」謝雲將信將疑的反問道,「你真的打算讓我們陪你一起對抗靖海神族?」
「當然!」陸一凡點頭笑道,「此事性命攸關,我又豈會說笑?」
「那……」玉樓遲疑片刻之後方才緩緩說道,「那我們可以安插其他親信去靈、獸、仙、魔四域,我們這些人全部留在西皇山與你共迎大敵,如何?」
「如果你們能找到足夠信任的心腹,那留下來也不無不可。」陸一凡的語氣平淡如水,就好像沒有聽出剛剛這句話是玉樓在試探他一樣,「今夜我找你們來其實也想告訴你們有關之後的打算,集合五域之力對抗靖海神族無論是成是敗終究會有了解恩怨的那一天。我想說的是無論結局成敗如何,我與靖海神族的恩怨一旦了結,五域之主就會不復存在,而一統五域之事也將蕩然無存。到時候無論我是死是活,你們都要把各域的文武大權重新交還給各域的領皇、教主,不可再貪戀權勢!」
陸一凡此話一出,一抹久違的熟悉感頓時湧現在眾人的心底,這才是他們所認識的陸一凡。而如今外界流傳的那個野心勃勃、權欲薰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五域之主根本自始至終都是陸一凡故意營造出來的一個假象。
「一凡,其實我們想早日能回到西皇山,若非有你在背後坐鎮令眾人不敢造次,莫說是仙魔二域,就算是獸域靈域的強者只怕也不會服我們這些人,你以一人之力撐起整個五域,而我們卻是因為修為不夠,實力不足而幫不上你,這種滋味著實不好受,莫不如大家還像以前一樣過逍遙快樂的日子,這比做十個五域之主都強。」謝雲大笑道,說著還側目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蘇盈盈,話中有話地笑道,「這樣也好過我與盈盈整日天各一方,飽受相思之苦!」
「哈哈……我看你不想回仙域的根本原因其實是為了留下來陪著盈盈姑娘吧?」紀原笑道,他的話令蘇盈盈的臉頰不由地一紅,但卻並未接話。
「明日就是你們的大婚之日,三對兒璧人喜結良緣,實在是一樁天大的美談。」陸一凡道,「日後成家便不再是孤家寡人一個,玉樓、紀原、藍辰,你們即將為人夫,相信不久之後就會為人父,日後做什麼事一定不能再意氣用事,凡事要多多考慮一下你們的妻兒!」
「柳兄,你成親早,經驗也比我們足,不如你跟我們講講這成親之後的事如何?」藍辰反應極快,話鋒一轉提議道,「我們也好提前熟悉一下。」
「提前熟悉?」柳三刀眉頭一挑,繼而不懷好意地看向藍辰身旁的紀沂兒,壞笑道,「拜堂成親之後自然是入洞房了,今晚你想提前熟悉什麼儘管開口,只要紀姑娘同意,老子有問必答!」
「哈哈……」
藍辰的本意並非如此,但卻被柳三刀給弄巧成拙說成了這種事情,房間內眾人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便是忍不住地哄堂大笑起來,倒是蘇盈盈、紀沂兒、武妹等幾個女流之輩聽的面紅耳赤,心中大罵這群男人好沒正經。
有了藍辰和柳三刀的開場,房間內的氣氛也漸漸變的熱鬧起來,一切真的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在聖魂學院的時候那般,陸一凡等人肆無忌憚地相互說笑著,逗趣著,時不時地還有幾聲惱怒的罵娘聲和女子的嗔怒嬌喝,歡聲笑語傳遍了宗主府內外,一直持續了大半夜都未曾散去。
一切都看似只是個平淡無奇的夜晚,但只有宗主府的下人心裡最清楚,他們的宗主陸一凡自從金陵一戰回來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