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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輕輕躍動,紫色的幔帳如煙似霧。筆下樂 m.bixiale.com
小曹氏的半張臉都隱藏在幔帳的陰影里,潔白的指頭卻仍在慢慢的纏繞著披帛。
柴嬤嬤蹲在下頭給小曹氏洗腳,一邊嘮嘮叨叨的:「夫人怎麼這麼縱容那死丫頭?她這翅膀還沒長硬,就不聽調擺了,忘了她身上一針一線都是因著夫人你才得來的?」
小曹氏露在燈光中的嘴角微微的翹起:「總歸叫了我這許久的娘,處出了真情份,我對她,也有幾分不舍。」
柴嬤嬤有些兒著急,壓低了嗓音:「夫人,出了那院子後,留她原本就沒什麼用處。上回她命大,夫人又念著這點情份留她到現在。可她咋咋呼呼,藏不住話,只怕遲早露了馬腳,這混淆血脈的事兒被那邊抓到,恐怕就不好了!」
小曹氏笑,慢悠悠的像在說著閒話:「不急……她不願走這條道,另一條道也好呀。嫵兒其實也討喜,你沒瞧見淮哥兒對著她又親近了幾分?他們要是有了兄妹情誼,生氣著急的可不是我。到時候通過嫵兒向淮哥兒下手,呵,曹華芝不管是真瘋假瘋,都得給我瘋。」
柴嬤嬤眼前一亮,融語淮是大曹氏唯一的嫡子,那是真正的命根子,可惜他身邊的人全是從他外家挑來的,防得鐵桶一般,比大曹氏自己還看得要緊。庶母與嫡子之間原也對不上,再說融語淮並不紈絝,也並無明顯惡習,小曹氏一時倒是對他無從下手。
柴嬤嬤喜滋滋的道:「只消他沒了,您再生個哥兒……」
小曹氏聞言一怔,嘲諷的笑了一聲,卻並不再說話。
薛池並不知道小曹氏這些心思,只是她思來想去,覺得小曹氏無論是想借大曹氏的手除了她,還是借她的手除了大曹氏,最終她和大曹氏兩個都會gameover。
她原本還以為之前被劫殺一關過了,小曹氏該不會再動殺心,她純粹是覺得這環境太複雜,小曹氏居心不良,咱不能認賊做母不是?因此才想著要走,不想此刻竟迫在眉睫了!
她心想這城門緊閉,真沒辦法能出去?
卻當場靈光一閃,想到了元國使臣。
這次元國使臣前來賀新君登基並太后大壽,太后大壽之日他們亦有舞姬獻上了舞蹈,唱了祝辭。
薛池當時正坐在太后身邊,聽得對方說一月後便要啟程返回元國。
別人許進不許出,這元國使臣要走,為著兩國邦交,總不至於扣著人不讓走罷?
到時候到底有沒有可能跟著出使隊伍出城呢?
薛池一想到這個可能,就睡也睡不著了。
元人過來獻了禮,成國為表大國風範,也多有賞賜,到時候隊伍肯定很長。她一個女子,裝做婢女的樣子不遠不近的混著,不知道可不可行,要查驗,那也是查找攝政王,眼睛也要盯著男子看,她一個婢女誰會多看?
就算發現了,她一太后侄女兒,說自己獵奇也好,無聊也好,總夠不上犯罪吧?
薛池心中這麼想,第二日就到元人入住的驛風館附近轉悠,想仔細看看元人女子的服飾,想著要照做一身兒。
元人男子是包著厚頭巾,穿著寬鬆的罩袍。
女子包頭卻是用了花色俏麗的絲巾,一端從左側臉頰垂下來,再松松的別在右側,這樣便遮住了小半張臉。衣服很貼身,袖子和褲腿雖寬大,但卻束了口,仿若後世的燈籠袖燈籠褲一般。別的都還好說,只這衣衫頭巾上都綴滿了各色蓮子大小的石頭。上頭常用的兩種藍色綠色的石頭,雖不閃亮剔透,但也很獨特,在平城竟沒見過,也不知是什麼石頭。
她圍著使館附近轉,每有元人女子出入便凝神去看,過得一陣,便掏出用布條包裹的炭條來,在紙上畫著元人服飾的圖樣,打算回去讓身邊幾個丫環照著做。
正一次次修改著,便覺旁邊光線一暗,薛池側過頭來,只見時謹負著手,偏過頭看她手中的畫,眉眼淡淡的,肩寬背挺,莫名的極有氣勢,和平常溫和平淡的感覺有所不同。
薛池心中一跳,她收起手中的紙筆,笑道:「才在想走得累了,要到時公子茶館中歇息呢,不想就遇上了。」
時謹頷首:「來裱兩幅字。」他負在身後的手中握著兩幅捲軸。
半日閒茶館就在離此處不遠處,相鄰的另一條鉤玄街有家裝裱店是最好的,從茶館走過去剛好是要途經驛風館前的。
薛池噢了一聲。
時謹問道:「你為何畫元人女子的服飾?」
薛池瞪大了眼:「這也看得出來?簡直是知音啊!」一般人看不懂她的畫。
時謹見她原本一雙杏眼就大,這時更大得驚人,眼中滿滿都是佩服,不由勾起嘴角:「勉強猜的,我見你站了好一會了,每出來個女子便照著畫。」
薛池氣惱:「猜就猜,為何還要加『勉強』二字?」
時謹忍不住笑。
薛池每每見他神情淺淡,這竟是頭一回笑開了,眼中星光灩瀲,下頷微揚,髮絲拂動。
薛池不禁看住了,就像七夕那夜,他在璀璨燈火中緩緩走來,風姿無雙。只不過後來見他面具下的面容平凡,倒將初見那種驚艷給壓了下去,此時竟又有了那種感覺。
時謹垂下頭,含著笑意的雙眼與她對視。薛池被看紅了臉,心中怦怦直跳,連忙別開臉去:「我想做一套她們的衣服呢,挺好看的。」
時謹似並沒發現她的異常,只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別的都好說,不過,她們愛用一種藍雀石和綠雀石來裝飾,這種石頭只有元國的雀兒河有出產,因著並不貴重,也並非美麗到不可替代,因此並無人費心費力的販賣到他處。所以要做到一致可是不易。」
薛池恍然大悟。
但姐是什麼人?有困難也一定要上的人啊!她心中給自己鼓氣,不信找不到辦法解決。
薛池冥思苦想,終於眼前一亮,有了個餿主意,匆匆的向時謹告辭而去。
時謹站在原地,看著她著急上火的背影,嘴角那點笑意卻並沒斂起。
薛池跑去裁了些花色近似的布匹,又去珠子鋪買了些珠子,回去就讓身邊四個丫環照著要求縫製。
這樣縫製出的衣衫是不能上身的,上身一穿就能發現不同,但是,薛池得意的想:誰要穿上身了?就疊著放衣箱裡,不信誰有這麼火眼金睛了!
沒錯,她的主意,就是——噹噹當——以假換真~
薛池得意的唱了起來:「咱薛姐~那也是個小諸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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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行事隱蔽,薛池不敢委託別人,所有要跑路的消息都瞞了身邊幾個丫環了,就算要支使她們幫忙,也不解釋緣由。橫豎到時候把身契放到各人枕下,再各發兩張銀票,也算主僕一場。
此時正是要緊關頭,薛池只好真身上陣了。她跑到半日閒茶館偷聽來喝茶的元人聊天,每次就坐在一個小角落,捧著杯子暗挫挫的豎起耳朵聽,屏息靜氣。只覺得時謹偶爾上下樓,瞧見她的目光很古怪——好吧,不是古怪,大概就是覺得她腦子有坑唄,咱薛姐承認這行為很猥瑣啊!
更猥瑣的還在後頭呢,她便像個痴|漢似的,尾隨元人女子,跟著她們上珠子鋪、銀樓、布莊、脂粉鋪,聽著她們操著半生不熟的成國話與人交談,聽她們互喚姓名。
經過幾日的紀錄,薛池終於整理出了一份可行性計劃書,準備動手了。
於是薛池抱著幾匹布,微垂著頭就往驛風館裡去。
迎面便有人攔了一下,有人言語生硬的問:「什麼人?」
薛池抬起頭來,面前是個年青男子,做侍衛打扮,腰懸大刀,臉型有點方,面色黝黑,雙眼嚴厲的緊盯著薛池。
薛池示意了一下懷裡的布匹:「洛煙、雪華幾位姑娘讓今天來了新花色送來看看……」
這男子哦了一聲,訓斥道:「有就這麼往裡沖的麼?」
薛池咬了咬唇:「抱歉,失禮了……」
這男子見她目光雖怯,卻沒有閃躲心虛,便揮了揮手:「進去吧。」
薛池屈膝施了一禮,不敢再快步疾行,反倒放慢了腳步,儘量平穩的走進去。
經過她堅持不懈的努力,除了弄清幾個使臣和舞姬姓名,也終於弄清楚舞姬婢女們是住在西邊這一排廂房的。雖說東邊住了使臣的屋子不好接近,但舞姬婢女們住的地方倒是沒什麼防守。薛池捧著布一路往前行走著,路上既使遇到人,見到她手中抱的布匹也不以為意。
終於走到廂房前的廊下,她假裝不經意的透過雕花窗欞往屋中看去,感謝天氣還有點餘熱,窗子並未關密,屋中是否有人,大多是一目了然的。
舞姬因著並不需要表演,因此三兩成群的在屋中說話,也有結伴出門去逛街的。薛池豎著耳朵瞪著眼睛注意著,終於走到這一段長廊盡頭時,發現一間屋子中寂靜無聲,一眼望進去也並沒有人,她回頭環顧,目光所及處沒有他人,立即施展爬窗術,三兩下就翻窗進去。
進得屋去,立即奔到屏風後面,果然發現幾個箱籠。
薛池把布匹一放,抬手就翻箱籠,果然是一箱籠衣服,薛池大喜,並不敢動表面幾套,只將之取出來堆疊在地上,取了最下頭一套。
她將帶來的其中一匹布一散,其中居然卷著她仿造的那套衣衫。
薛池小心的將衣衫拎起,要鋪疊到箱底去,用手整理間,無意竟按得箱底一動,這手感,簡直十分不對……她的手向來是比腦子還快點的,已經手賤的用指甲尖去扣進箱底邊縫中去,居然就這麼給她撬起來了!這居然是塊活動底板,下頭尚有個夾層,這麼一看,把薛池一身冷汗都嚇出來了——下頭滿滿一層寒光湛湛的兵器!有刀有劍有弩!
特瑪的,你一舞姬帶兵器做什麼?就算你尚武,你就擺在明面上,藏什麼藏?你藏吧,藏這麼多做什麼?造反啊?!
薛池心怦怦的跳,一身寒毛都豎起來了,趕緊手忙腳亂的將之復原,又把所有衣服都重新放到箱子中去,快速的蓋上箱籠。
正腿軟的抱著布站了起來,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漸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