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楚皇問他,倘若正如民間所說,不是一就是七,那麼他會幫襯哪一邊呢?
他淡淡地笑,一切聽從大明令的指示。
楚皇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道,是啊,慕兒,朕都忘記了,你的出生本來便是為了暗夜而存在的。既然如此,就好好回去準備準備吧,老七一回來,太子這邊怕就坐不住了。不管是他們哪一邊得到了大明令,想要坐上皇位卻沒有那麼容易,你看著辦吧。
他只能淡笑應了,全力輔佐新皇登基,是臣的責任,一直不敢忘記,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
夢中驚醒,猛坐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麼啦?」朦朧的黑暗中,身邊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問,一隻手拉了拉他:「楚慕?」
這才知道是在叫他,是她在叫他。
「葉兒。」躺下來,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裡,緊緊的,什麼都是虛幻的,只有懷中人才是真實存在的。
「楚慕,怎麼了?」喬葉有些清醒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做噩夢了?」
她的溫柔與乖巧讓他的心一片柔軟,摘下她的手包在手心裡,放在唇上輕吻:「葉兒,答應我,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因為對未來的恐懼而迷失了方向。
喬葉輕笑,身子蜷縮進他懷裡,貼得緊緊的:「又在瞎想了,我不會離開你的。睡吧,好睏啊,嗯?」
楚慕翻個身壓住她,吻了吻她的額,又吻了吻她的臉,火熱的唇還要再繼續吻下去,喬葉抵住他的胸膛,嗔道:「剛剛才歇的,又來?我不要了。」
然而,男人置若罔聞,動作繼續,只是更加挑逗熱情,口中含含糊糊地撒嬌:「睡不著了,再來一次吧」
喬葉無奈,在情事上,他雖然溫柔細緻,卻也十分霸道,興致來了,就有點需索無度。氣喘吁吁間,抱緊他的脖子,任他在她身上點起一簇簇的火焰,閉上眼睛道:「貪得無厭的傢伙」忽地想起了什麼,嘀咕道:「也不知道從前有過多少女人」心裡頓時有些悶悶的。
身上的男人動作停下來,本來印在她脖頸間的唇一側,貼著她的耳邊,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細膩敏感的脖頸間,喘息道:「小東西,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往日清朗的嗓音里夾著**時特有的低沉沙啞,分外有磁性,喬葉一愣,偏開頭:「騙人。」
男人苦笑,迫於身份的無奈,雖然他看似流連花叢,卻從不沾染一絲風塵,只有這樣才能不被抓住把柄,才不會暴露行蹤。男女之間的情事,是啊容易讓人掉以輕心的。
「騙你做什麼?這在皇家是一件丟臉的事情,若不是你這小東西糾纏不休,爺也不會說的。」男人咬了她的脖子一口,埋頭繼續吮吻。
「噝——」喬葉吃痛地蹙眉,唇邊卻揚起笑容來:「大傻子,這麼說,我還賺到了?」
「賺到了。」男人含含糊糊的應著,以為她不會再有什麼疑問,誰知道這小女人卻語出驚人:「那,誰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你是攻還是受?哦,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在上面還是在下面?」楚都的南風館很是有名,楚慕也是常客,這麼看來他該是有過男人的。
「」楚慕一下懵了,動作完全停住,伏在她身上不動,就在喬葉準備繼續問的時候,他一個挺身進入她,咬著她的耳朵惡狠狠道:「小東西,你的花花腸子還真不少,爺馬上就來告訴你,是在下還是在上」
「哎,楚慕,別,我錯了嗯我」
粗魯地堵住她的唇,讓她喊不出一句話來,所有支離破碎的吟哦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這一個夜晚,不聽話的小女人被懲罰得十分徹底,以至於後來再也不敢提起關於他是在下還是在上這樣的問題。
六月,荷花花神,天氣已經漸漸火熱起來,楚離管理內務府已經好幾天了,雖然東宮早已亂成一片,可是表面卻甚至是和諧,並沒有什麼異常。在楚皇下令讓楚離掌管內務府之後,倘若太子黨立馬便發難,未免太過愚蠢。
凌宛殊儼然成了可憐的棄婦,每日等候在天香樓中,卻從來不見楚離踏足一步,反面每每見他流連在韶華樓和那座已經成了廢墟的未名居。未名居明明是一座毀了的園子,楚離卻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踏入一步,裡面的一切像是塵封了一般,連他自己都不願意踏入。
韶華樓天天都有人進去打掃是、整理、好像那裡面藏了什麼人似人,其他地方都還好,就只有韶華樓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一到夏日,特別招蟲子,凌宛殊在居延湖邊散步的時候,每每都有蟲子飛過來,害她身上發癢。
三年如是。
現在楚離回來了,依舊如此。
回娘家的時候,娘問起來他們夫妻是否和睦,楚離對她是否疼愛,凌大小姐都覺得難以啟齒。若說楚離不愛她,那麼當初為什麼要娶她?若說楚離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他卻從來不會在外流連太久。有一天,凌大小姐忽然想到,莫非,她的刑事犯罪分子不能人道?所以才不肯與她同房?
為了試探試探,她特意趁他深夜審批公文的時候送去了參茶。這樣難得的體貼,楚離沒有在意,面無表情地喝了下去,他萬料不到她會在參茶里下了藥。
**隨著藥效被催動,男人將她壓在硬硬的桌子上,粗魯地去扯她的衣衫,凌宛殊緊張?全身顫抖,她從來不知道冷冰冰的楚離也會有這麼激動的時候。可是他的身子太重,桌子又太硬,她纖弱的腰被抵在桌角上,疼得啜泣起來,用手輕輕推了推他。
男人紫色的瞳眸迷離,如同是最惑人的深潭,只一眼就能把人的靈魂吸走,見她遻了,他居然溫柔地捧起她的臉,輕輕吻著她,低沉的嗓音夾著壓抑的喘息與小心翼翼的緊張:「別哭,小喬別推開我你知道的,我愛你小喬七哥只愛你」
一邊輕吻,一邊喃喃地說話,似乎是怕她會猛地推開他,怕她突然離開,他想抱緊她,卻又怕抱得太緊會弄疼她,怎麼做都覺得是不合適的。
凌宛殊平生沒有受過這樣大的屈辱,不經人事的羞怯轉而被憤怒取代,她居然一巴掌扇過去,吼道:「小喬是誰?!」抱著她,吻著她,想的卻是別的女人,態度還如此卑微,這還是那個她愛的楚離嗎?!無反不能、強大的楚離?!太荒謬了!
這一巴掌打醒了楚離,他的紫色瞳眸慢慢變得深不可測,緊緊地盯著身下的女人,越來越陰鷙,他勾起唇角一笑,低頭湊近她的臉:「你不是小喬?」他的臉色通紅,身上民熱發燙,聲音里滿是失望與不可置信。
「呵呵」他突然笑了起來,用力搖了搖頭,「對,你不是她」
瘋狂地大笑了許久,就在凌宛殊緊緊盯著他的時候,他原本捧著她臉的右手,突然扼緊了她的咽喉:「你想讓本王寵幸你?好,本王成全你!」
瑞沒有了剛剛情動時的憐惜,甚至沒有一個甜蜜的親吻,他將她壓制在冰冷的桌面上,肆意地發匯著難以排遣的**,藥效有多持久,他便折磨了她有多久。
凌宛殊疼得全身痙攣,卻哭不出來,喊不出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的情事有這麼可怕,從前渴盼得到的擁抱寵幸居然只是一場噩夢。
原來,沒有感情的結合,純粹只是**的發泄和彼此的身體或者靈魂的痛苦,她痛,他也痛
凌宛殊清清楚楚地記得,最後他抱著她,卻自喉嚨中壓抑地低低吼出一個名字--
小喬。
輕不可聞。
伴隨著那個名字一起的,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排山倒海般的絕望。
事後,沒有安撫,沒有擁抱,他粗魯的一把推開她,自顧自往浴室走去,仿佛狂躁的**過去後,他們只是兩個陌生人,而她自始至終都只是他發泄的工具。
大大的浴池裡,楚離脫掉全身的衣服,背靠在池壁上,閉上了眼睛。泡進水池中的左手,整條胳膊從肩膀起一直到手腕外,留下了一長串猙獰的傷疤,燒傷的痕跡很明顯。三年前,初初受傷時,因為不願公開救治而落下後患,在此之後的變故更讓這條手臂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夜晚如此安靜,周圍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浴池旁邊朦朦朧朧的燈光與**之後怎么小船塢也小船塢不掉的骯髒
他的小喬,是什麼時候弄丟的?要怎樣才能找回來呢?
七月,玉簪花神。
月初的一天清晨,喬葉與楚慕正在青梧小築下棋、
不是圍棋,也不是象棋,是五子棋。
「喂,小傻子,你不能耍賴啊,你怎麼能偷襲我?」第一次玩,楚慕不懂規矩,接連地指著她。五子棋有時候比的就是眼力,稍稍不注意就來不及了。
「是你自己沒有看清楚,我可是贏得光明正大。」喬葉一邊把連起來的五子收回來,一邊想著該吃他的哪一顆才能讓他元氣大傷。
等到他完全弄懂了規則--
「哎,楚慕,你你怎麼能偷偷地」喬葉瞪大了眼睛,不管她擋他哪一步,兩子之後他都會成了,接二連三
楚慕一臉得意地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小傻子,你別賴皮啊,爺贏得光明正大,是你自己沒看清楚。」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按照約定,過來,給爺親一百下。」楚慕更加得意了,沖她勾了勾手。
喬葉恨極,怎麼下五子棋都輸給一個古人!她把棋子一丟,小臉一繃:「不要!楚慕你欺負我!好男不跟女斗,你怎麼這麼厚臉皮的?」
「我」楚慕瞪大眼睛,哪有這樣的女人,一輸棋馬上就變臉了,還東扯西扯說是他的錯。
「小傻子,爺就是厚臉皮怎麼了?」楚慕眉頭挑高,對付這樣不講理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比她更不講理:「你不過來,爺可就過去了」作勢欲起。
喬葉咬了咬唇,這傢伙不吃她這一套啊,瞄準了時機,站起來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加減瞧著他,怕他追上來,卻沒想到直直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抬頭一看,夜風欲言又止地低頭望著她。
楚慕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又是夜風,他怎麼這麼煩人?好些天不見他了,一見面就把他們之間的氣氛給破壞了。
「夜風,你來了?」喬葉摸著鼻子問道,「今天不忙嗎?」
夜風望了楚慕一眼,又面無表情地收回,開口道:「孟記有情況了。」
「是嗎?」喬葉的臉色一變,臉上那種少婦般的俏皮活潑被一種幹練老成取代,她的笑意輕輕浮起,黑亮的眼睛閃著算計的光芒:「我去看看。」
喬葉抬腿就走,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望了望,見楚慕的臉繃得厲害,她咬了咬唇,乾笑了一聲,走回去,扯著他的手臂輕聲問道:「跟我一起去?」
剛剛還臉寒得不行的男人立馬笑了,喜滋滋地拖著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喬葉跟在他身後暗自腹誹,真是變色龍。
鳴玉軒的內院,白衣白袍的少年端坐在太師椅上喝茶,從前廳走進來兩個男子,一位年紀稍大些,留著八字鬍,精明幹練,另一位年紀輕輕,長相英俊,是個公子哥,只是望過去的眼神有些過於傲慢了。少年略略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便自顧自繼續喝茶,優哉優哉的。
孟記的生意在一個月之間被堵得死死的,不管是哪一家商行通通受限,人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闆孟獲看了賬單與那些掌柜的稟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哪一間商鋪一時虧空也是正常,不至於每一間都是如此。然而,他無法查出原因來。不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放出話來,說是因為孟家的人得罪了鳴玉軒的一位客人,才會遭此橫禍。
孟獲一聽,立馬帶著兒子去鳴玉軒打探消息。關於孟記家業的事情,他必須親自出馬探聽清楚才行。
鳴玉軒是什麼地方?不過是一家玉器店,就算生意做得再大再好也不敢同孟記作對的,帶著這樣的疑問,孟獲與孟玖入了鳴玉軒。
鳴玉軒的吳老闆自從上次的友好交易之後,與喬葉成了忘年之交,關係甚好,這會兒見孟獲來了,禮貌地將他們讓進了門。
孟獲進了內院的時候,只看到一位白衣白袍的少年正在休閒地喝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懂禮貌的後生小輩,也從來沒有人會在他的面前這麼放肆,然而,畢竟薑是老的辣,在沒有弄清楚那人的身份這前,他忍住脾氣。
然而,孟玖卻不一樣,他仗著父親的地位自小便驕縱慣了,並且沒有在人前低頭過,見狀,用摺扇指著喬葉道:「你好大的面子,見了本公子與我爹居然還這麼囂張,你可知我們是誰?」
白衣白袍的少年像沒有聽到似的,連頭都不抬,少年身邊站立的黑衣男子森冷的目光望過來,屬於殺手的冰冷氣場震懾得孟玖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你」手指莫名地有些發抖。
「玖兒,不得無禮。」孟獲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拉了孟玖一把,走到白衣白袍少年的面前,帶著屬於商人的禮貌笑意道:「不知我孟家何事得罪了公子,還請公子明示。」
少年這才抬頭來,一雙黑亮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他挑了挑眉,神情無辜,淡淡笑道:「孟員外客氣了,晚輩與孟家無冤無仇,何來得罪一說?」
「那公子為何」孟獲耐著性子。
「哦,孟員外是想問為何蘇某的生意怎麼偏偏擠況了孟記的生意是嗎?」白衣少年恍然大悟道,見孟獲的嘴角微微抽搐,卻仍舊不動聲色地聽著,少年繼續道:「看孟員外也是個講道理的人,本公子也就不再拐彎角了。前不久本公子在吳老闆這裡買東西,相中了一款玉器,可是偏偏被人奪走了,俗話說,千金難買心頭好,本公子為了這玉器鬱悶了好幾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連白髮都增了不少根偏偏那麼不巧,奪走那玉器的,就是孟玖公子的兩位夫人」神情頗為無辜,仿佛她受了多麼大和委屈似的。
「那,老夫回去好好教訓教訓她們,再把玉器給公子送回來?」孟獲鬆了口氣,原來只是這麼一件小事。
「別人碰過的東西,本公子從來不要。」白衣少年挑眉,嫌惡地將茶
距盞扔在一旁的茶几上,「就好比別人喝過的茶,孟員外你還願意喝嗎?嗯?」
「那公子想要如何?老夫雖然不才,卻也算見過世面的,家中也有些珍寶,改日便為公子備一份禮物賠罪,必然比這小店鋪里的玉器好上百倍。」孟獲又問道,壓抑著性子低聲下氣的,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這麼溫聲細語過。
「呵呵,」白衣少年突然冷笑起來,聲音變冷:「孟員外的意思是,本公子看上的東西不值錢了?還是孟員外瞧不起本公子的眼光?」
楚慕站在屏風後面,眉梢眼角一同抽搐,這小傻子,太會折騰人了,這問題刁難的看樣子她平時對他還算很好了。這樣整得人進是,退也不是,且看她如何收場。
「那,不知公子想要如何?」孟獲到底還是沒有發火,現在主導權在別人的手上,他除了忍還是忍。既然這小子特意命人通知他出了事情就來鳴玉軒,那麼自然是有得商量的,只需放低了身段,全部依著他。
「原先本公子想,那兩位夫人這麼囂張跋扈,肯定是有人在給她們撐腰的,仔細去打聽打聽才知道,原來是相國府的兩位小姐,難怪這麼大的面子,干起了強取豪奪的事情。」白衣少年勾唇一笑:「可是本公子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誰欠了倆的,就該讓誰來還。只要孟公子休了那兩位夫人,此事就與孟府無關了。本公子也就不再干涉孟記的生意,這樣對孟員外好,對本公子也好。」
「你說什麼?!」孟玖實在忍不住了,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你一個黃毛小子想做什麼?讓我休妻?整個楚都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孟獲拉住他,轉身依舊帶著標準和笑容:「公子,你既然已經打聽過了,就該知道這兩位小姐是休不得的,就得是庶出,那也是凌相家的千金,倘若休了她們,這」
本來心境還沒有什麼起伏,可是一聽凌相這兩個字,白衣少年隨即冷哼道:「我當然知道她們是相國府的千金。可是得罪我的人,我從來從來不管她們是何方神聖。本公子料定孟員外礙於身份不敢到她們,我也不為難你,只要員外讓令郞以相國千金痴痴瘋癲的名義休妻,之後的事情就由本公子來解決。」
轉而眼神冰冷地盯著孟獲身後的孟玖:「要麼,孟員外就等著財產散盡,一家老小流落街頭,要麼就讓孟公子休妻,與相國斷絕往來。孰輕孰重,孟員外應該能夠掂量得出來吧?而且,楚都是天子腳下,難道孟員外還怕凌相吃了你不成?」
孟玖與孟獲對視了一眼,孟玖濃黑的眉頭蹙起來,望著白衣少年問道:「我的兩位夫人不過是搶了你的一塊玉,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沒想到居然是個蠻痴情的種子,然而,少年的心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他淡淡一笑,黑亮的眼睛如同孩童般無辜:「這還不夠嗎?難道要讓她們逼死了我母親,再逼死了我,孟少爺才覺得是犯了大錯嗎?可惜了,本公子的心眼就是這么小,睚眥必報。」
看他們父子倆離開時的眼神,喬葉知道,這事,成了。
那麼接下來,更好看的戲就要上場了。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鳴玉軒外間亂成了一團糟--
「讓我們進去!你這個混蛋!混蛋!」
「我告訴你,要是敢攔著我們,我讓我爹爹把你們這裡給抄了!」
「姓蘇的!你給我滾出來!」
「」
一句一句難聽的話接二連三地罵出來,然而因為凌二凌三也算是相國府受過教育的小姐,再難聽的話也沒有威懾力,反面越發可笑可憐了,被人攔在外間進不雲,只能啞著嗓子罵,氣急敗壞。
這時候,裡間走出來一個身穿淺綠色裙裳,挽著流雲髻的年輕女子,容貌絕色,黑亮的眼睛一派無辜,我見猶憐。她緩步走出來,望了望那兩個釵環都已經歪斜的少婦,又轉而看向老闆,細聲細氣地問道:「吳老闆,怎麼了?」
吳老闆還沒有開口,凌司棋狠狠地瞪著她,大聲道:「原來真是你?!」
凌知畫也氣喘吁吁,胸口起伏劇烈,不過是半個鐘頭的功夫,她們姐妹倆從孟家的少夫人變成了棄婦,原來都拜這個丫頭所賜!凌知畫怒道:「原來你還沒有死?!你這個掃把星!」
著淺綠裙裳的年輕女子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鳴玉軒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女子的手指絞了絞手中的錦帕,輕聲問道:「你們是在跟我說話嗎?」
怎麼看,她都是一個纖弱的女子,根本無力對抗兩個潑婦的辱罵,圍觀的人紛紛指指點點地譴責凌二凌三。
凌知畫羞怯交加,實在忍無可忍心,一口咬在門口的夥計手臂上,衝過雲,自貨架上拿起一塊玉璧,狠狠地沖柔弱的年輕女子扔了過去。
圍觀的人發出驚呼,那女子只是微微撇開頭,嚇得縮成了一團,連躲避躲不了似的。然而,玉璧還沒有碰到女子的身上便被一人迅即接住,那人著一身玄色衣衫,整張臉如同刀削斧般完美,是楚都無數女子的夢中情人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卻遠不如他的臉好看,冰冷嚇人,琥珀色的眸子陰森地盯著面前發瘋的凌知畫。
凌知畫驚得杵在原地,嘴唇微張,喚道:「小小王爺」
男子沒有聽見似的,轉身瞪著身後的年輕女子,把手中的玉璧狠狠摔在地上,碎裂的玉片四濺,他一把摟住她纖弱的腰,咬牙切齒道:「為什麼不躲?嗯?」
眾人被他的怒氣嚇了一大跳,紛紛不敢出聲。
被他高大的身子擋住,眾人看不清那女子的神情,她沖楚慕吐了吐舌頭,滿臉笑意,討好似的拽了拽他的衣服,用唇語道:「我知道你在嘛,別生氣了,好不好?」要不然演戲怎麼演得像?
楚慕還是余怒未消,要不是剛剛他一直在看著他,那玉璧真的會砸到她的頭上雲,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傻子!
楚慕恨恨地瞪著她,琥珀色的眸子還是冷冰冰的:「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喬葉咬了咬唇,笑容卻掩不住。不過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收盡,猛地撲進了楚慕的懷時在,狠狠地大哭道:「小王爺,你來了就好了,我不認識她們,她們為什麼要打我?我只是想進來看一看這些玉器,沒有惹她們啊!嗚嗚」
她哭得太傷心了,若是看到她剛剛在笑,楚慕幾乎都要相信她是真哭了,心裡一軟,摟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轉身盯著凌二凌三冷笑道:「凌二小姐,凌三小姐,本王真是意外,今天不過是帶小王妃出來散個步,居然就能惹到這樣的好事。到底是誰借給你們這樣的膽子,驚嚇了我的小王妃?倘若本王來遲了一步,小王妃豈不是要被你們活活謀害而死嗎?」
凌二凌三呆住,她們沒有想到這死丫頭會是清逸小王妃,一個月前她明明是女扮男裝,而且她的聲音也不是這樣的的
這時候才有些怕了,凌司棋道:「你明明說了只要我們道歉就不計較的,為什麼說話不算話,還這樣陷害我們?」
喬葉從楚慕懷裡抬起頭來,怯怯地望過去,眼神與一月前的凌厲完全不同,咬了咬唇,聲音很小:「你在說什麼?我從前從來就沒有見過你。」
「你這個賤人!」凌知畫氣得渾身發顫,只會這樣罵人了。
「來人哪,去把孟員外孟公子給本王請過來,本王要好好地問問他們是怎麼調教婦人的,居然這麼膽大包天,辱罵、打人榜樣都會!」楚慕怒極。
「回小王爺,這二位夫人已經被孟家休棄了。」人群中一個聲音傳來。此話一出,很多不知道這事的人紛紛議論起來,一傳十十傳百,
個個都知道了。
凌二凌三眼淚汪汪,從沒經歷過的羞辱讓她們無地自容,這時候再沒有什麼形象與尊嚴可言了,爬到楚慕的身邊,拽住他的衣擺哀求道:「小王爺,求求你,放過我們姐妹倆吧。」
「小小王妃,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這哭泣的場面太過於「慘烈」了,倘若心軟一點,早就點頭她們了,可惜,這時候的喬葉再不是三年前的喬葉了。當她還是凌喬葉的時候,只是一個連話都聽不明白的傻子,被人欺負了也只能嘿嘿地傻笑,連哀求都不也明目張胆,被打的時候只能抱著娘親,在她心疼的淚光中希冀找到一條生路最後,沒有生路,卻被逼上了絕路。那樣無助的時刻,又有誰肯放她一馬呢?
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楚慕單手抱緊她,揚聲道:「既然已經被休棄,那麼就把凌相給我叫來,今日這事情,非得弄個明白不可,如果留下兩個瘋婦人鬧事,會讓楚都的百姓不得安寧。」
很快,凌相來了。她的身子比三年前更加胖了些,這一路轎子估計有點快,太顛簸了,進門的時候有些氣喘吁吁的,見二女兒三女兒狼狽地伏在地上,嚶嚶地哭泣,他的老臉一僵,眉頭蹙得死死的,卻還是努力鎮定地走到楚慕的面前,低下頭云:「小王爺,老臣該死,小女衝撞了小王妃,還請小王爺借一步說話」
畢竟是一國之相,楚慕攜著喬葉進了內院,凌相低頭狠狠地瞪著凌二凌三,也跟了進去。
楚慕將喬葉安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身邊。
「小王爺,家門不幸,出了這兩個個不肖女,還請小王爺看在老臣的臉面上放她們一馬。」凌相努力帶著笑臉。
楚慕剛要說話,手卻被喬葉握住了,他會意,低頭問她:「王妃覺得呢?」
喬葉抬起頭來,黑亮的眼睛盯著凌相,輕輕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撲閃,神情一派無害:「凌相大人,從前還聽說你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十分懂禮貌,誰知道今日一見,居然是這麼『名不虛傳』,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居然就對我又是罵又是打的,還說我是什麼傻子,難道我這個樣子像傻子嗎?」
凌相老臉一僵,他也覺得很像很像,面容上有七八分像,然而,他卻只能搖頭:「王妃息怒,小女」
「她們瘋了。」喬葉代替他下了定論,口氣不容置疑,「凌相大人,你們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已經瘋了,我聽外面的百姓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們才會被夫家休棄的。」
凌相不說話,他在想著措辭,剛剛才聽說她們姐妹倆被孟府休棄了,他正打算雲討個說法,卻想不到這裡出了更大和亂子。
「是,她們瘋了。」凌相想了許久,才不得不順著她的話說。倘若她們是正常人,那麼相府便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打了別人、罵了別人倒有得商量,偏偏惹上了清逸王府的小祖宗。只有承認她們瘋了,才可以保住相府,不至於陷入更壞的境地。可是,不論承認與否,相國府已經永無安寧之日。
喬葉點點頭,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就怨不得凌相大人了,我也就不追究二位小姐的過錯了。」
凌相終於鬆了口氣。
然而,喬葉又頗為擔心地問道:「凌二凌三小姐既然被休棄了,再加上腦子又有毛病,凌相大人只能把她們接回相府才行了,要不然驚擾了楚都的百姓可怎麼好?」她的身上再沒有了剛剛面對一群「觀眾」時的柔弱,說話不卑不亢,雖然不咄咄逼人,可氣勢上卻讓人不敢小視。
她這個「擔心」合情合理,凌相干笑著點頭:「是,老臣明白。」
喬葉見他答應了,滿臉的無害表情,笑意滿滿的:「凌相大人,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道當講水當講。」
凌相在暗暗擦汗:「小王妃請講。」
喬葉眨了眨眼睛,像是思索了很久很久,偎在楚慕懷裡,道:「嗯,那凌二凌三小姐現在的腦子都不大好,要是放她們出來,肯定會讓楚都的百姓們恐慌的。所以,我提議,把她們關起來吧,終身不得出府。」
凌相扯著嘴角,臉色一僵,再笑不出來。
喬葉卻視若無睹,搖著楚慕的手臂撒嬌:「小王爺,你說這個提議好不好嘛?」
楚慕嘴角早就想抽搐,卻一直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大手摟著她的腰,點頭道:「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而且這提議也很有道理嘛。這樣吧,凌相,小王記得你府上有好大的一個石竹院,不如就把她們倆鎖在那裡吧,也省得換地方。」
「真的嗎?怎麼會這麼巧,正好有這樣一個地方?」喬葉雀躍起來,兩眼放起了光似的。
楚慕摸了摸她的頭,還著無限的寵溺與心疼,到底需要有多少的勇氣,才能夠笑著面對曾經的痛楚呢?
「凌相大人,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沒事了啊。你現在就可以把二位小姐帶回去了,記得要派人好好地看著她們,不能讓她們出了那個什麼石竹院半步,要不然出了事情,楚皇怪罪下來,可就不好辦了哦。」喬葉望著凌相笑道。
凌相額際冷汗直流,後背一片毛骨悚然,眼睛戰戰兢兢地望著喬葉,雖然她的面容與從前的凌喬葉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她黑亮的瞳孔中卻找不到半分怯弱的影子。這個女孩子,倘若是他的四女兒,那麼她就是來報仇的。如果她不是他的四女兒,那麼她就是故意找茬的。然而不論是哪一種,她做得天衣無縫,他通通無力反駁。
老臉還著苦笑,微微弓著身子行了個禮,凌相道:「老臣告退。」
轉身欲走,喬葉忽然叫住了他:「凌相大人,您怎麼這副表情?很不高興嗎?好像我是個怪物會吃了你似的。」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繼續道:「別怕啊,凌相大人,我不過是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的,與大人無冤無仇,又不像二小姐三小姐那樣腦子有問題,我能對你怎麼樣呢?是不是?所以嘛,放開心一點,笑一笑,十年少,這樣才能長命百地活著」
如此模稜兩可的解釋,似是而非的威脅,逼得人心裡更加惶惶不安了,楚慕清楚地看到凌相走出去時,身子晃了幾晃,幾乎站不穩。
外間傳來凌二凌三的大吼大叫聲,不一會兒吵鬧聲漸漸遠去,重新恢復了安靜,內室里也早已經安靜下來,喬葉全身一松,軟倒在楚慕懷裡,臉上帶笑的表情收緊。
「葉兒?」楚慕摟緊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好的好了,過去了,你羸了,別難過啊,別哭」
喬葉咬著唇,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口,手指攥緊了他胸前的衣服,搖了搖頭,哽咽道:「楚慕,我不難過,我很開心,我從來把仇人當做人生的目標,要不然活著,豈不是太累了嗎?我報仇,只是為了我快樂,而讓他們不快樂我這樣做,對不對?」
楚慕緊緊抱著她,剛毅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處,低頭在她的發頂吻了吻,閉上眼睛嘆息道:「對,小傻子,你做得很對,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活得更有方向了。你要一直這樣下去,一直快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