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綾一指沙盤,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霸山和刑天關完全不同。霸山是一處巨大的山坳峽谷,進出只有一條道南北兩道門。霸山屯兵駐軍,卻不是大城,平民百姓的數量要比刑天關少許多,約莫一兩萬而已。想在霸山內鬧出亂象非常困難,正規軍的警惕性和反應能力要比百姓高出太多,同樣的招數行不通。
而且一旦起亂,韓潮生也一定會跟陳河下一樣的判斷,戒嚴封關,他們本就只有一道門可入,一旦戒嚴,他們就得強攻。霸山的城關是建在峽谷中的,可比刑天關的城樓還高,沒有雲梯根本不可能攻的下來。
霸山城門一關就是完全封閉的,里外根本無法通信交流,信號都未必看得見。裡應外合也是做不到。
何況,還是生性謹慎的韓潮生守霸山,他一定守得鐵桶一塊。以他的性格,如果刑天關傳來敵襲的消息,他一定會封關,發信回碩粱求援,自己固守霸山不出,根本不會來救嘉林關和刑天關。只要他自己不開門,霸山就攻不破。等齊國朝廷從其他地方調來援軍,嘉林、刑天關自然都能收回來。
如果是唐綾,他就會這麼做。
「那就第二個方法?」
翻過霸山,從南門入。假扮許證,讓韓潮生自己給他們開門,或者假傳聖旨,把韓潮生騙出霸山。
但這個方法比第一個更冒險。六千人翻越霸山至少耗費三五日,霸山上到處都有哨崗,萬一被發現就是萬劫不復。再說假扮或偽造,誰能保證是否騙得了韓潮生一時半刻?萬一被識破,就是立死當場,萬事皆休……
祁霄沉了口氣,說:「或許有第三種辦法。」
「嗯?」
「什麼?」
唐綾看向沙盤,立刻明白了祁霄的意思,輕輕一笑:「不是或許,是一定有。」
兩人相視而笑,其他人卻是一頭霧水。
「你們兩個能不能不在這種時候故弄玄虛?」白溪橋忍不住,他最受不了就是祁霄和唐綾兩個人膩歪。可偏偏祁霄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唐綾居然都看得穿,默契十足,顯得旁人都笨得很。
唐綾含笑看了祁霄一眼,等他開口解釋。
祁霄拽了唐綾一把,挨在他身邊,低笑道:「想先聽聽子繹怎麼說。」
白溪橋翻了個白眼:「要不你們倆先聊著,我們出去吃個飯再來?」
「師兄你餓了嗎?」
白溪橋咬著牙狠狠說道:「餓!死了!」
祁霄忍不住大笑出聲:「那就邊吃邊說?」
「不,你現在說,說清楚了再吃。最煩你這話說一半的。」
祁霄和白溪橋這兩師兄弟拌嘴是隨時隨地,在場眾人除了星羅衛和玄機營新來的,都是習以為常,這幾日出鳳林山、入嘉林關、奪刑天關,所有人都繃緊了一根弦,現在聽他們二人吵吵嘴也挺好,忽然都覺得自己身上的甲冑能輕兩三分。
「我來說吧。」唐綾伸手指向沙盤上的霸山,說道,「霸山建關已有六百年,有天下第一關之稱,說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湯,但其實霸山是被破過一次的,許多許多年以前,早在八國戰亂之前,鳳林山到霸山這段山林扈延族的地盤,占據天險不願歸順當時前隋,為了攻下霸山,前隋將領花費三月時間挖了道暗渠穿過了高山石壁,一舉攻破霸山。」
白溪橋一高興,拍掌笑道:「那就是有第三條路啊!」
卻見唐綾搖頭:「只不過這段歷史寫得潦草,何人統兵、多少人參戰皆無敘述,更別提那道暗渠從哪裡修到哪裡都不知道,許多人都把它當做一段故事聽過就算了。再者,前隋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霸山城關乃是齊國軍防要塞,多年間不可能沒有修繕,就算當年真有這條暗渠,現在早該被堵上了。」
「……那不是白說?!」
「師兄莫急啊,」祁霄依舊帶著笑,「我們現在不是在撫州、不是在元京,而是在刑天關,站在城關上都能望的見霸山呢。霸山有沒有暗渠的,去陳河的書房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白溪橋和陸秀林皆是一愣。對啊!他們現在已經占了刑天關了,過去連玄機營都偷不到的機要軍防圖此刻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啊!
「唐公子方才那話……」白溪橋轉念一想還是覺得不對,「暗渠若是被堵了呢?若是我們找不到呢?」
祁霄向白溪橋招了招手:「師兄你過來這邊。」
「嗯?什麼啊?」白溪橋想都沒想就走了過去。
「看這邊。」
白溪橋順著祁霄所指細看沙盤,霸山還是霸山,哪兒有什麼不同?他在另一頭也能看清楚啊。
「師兄,你仔細看看,這裡是不是有條小溪。」
白溪橋微微點頭:「看見了啊。」山中有泉、有溪不是什麼反常的事情啊。
「這條小溪進了霸山。」
「嗯……沒錯啊……」
一條小溪流入霸山是有哪裡不對嗎?山中溪水流著流著就枯了不也是常事?未必一定能穿過大山,流出來匯入江河的。
白溪橋皺著眉頭,抬眼看向祁霄,呢喃一聲:「……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條小溪就是那道暗渠所在吧?」
「是不是的,查證一番不就知曉了。」
陸秀林繃著臉,好像沒什麼表情,可他的心卻撲通撲通跳得極快,他幾乎想朝天吼一聲,吼給白柳聽,大將軍,我們要攻霸山!我們能攻下霸山!
仿佛直到這一刻陸秀林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深入齊境,抵達了白柳一輩子沒能踏足的地方。陸秀林追隨白柳半輩子,終於,終於走到了白柳前面。
陸秀林看向祁霄,楚王、九皇子,他確信這個年輕人將成為另一個神話,會超越陸方盡、超越白柳,他或許會是大陳的儲君、天下的新主。
陸秀林攥緊了拳頭,心想,我能看到吧?天下一統。百年間多少英魂,熱血流盡、枯骨做塵,而現在陸秀林仿佛看見功成名就四個大字就寫在他眼前,還貼著一層令人眩目的光。
「走走,我現在就去陳河書房找!」白溪橋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議事廳,陸秀林仿佛從夢中一下驚醒過來,隨即跟了上去。
祁霄牽著唐綾,問說:「餓了嗎?先吃飯?」
唐綾笑著點了點頭:「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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