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萬物復甦,歐洲大陸上放眼望去到處是綠草遍地、鮮花盛開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尤其是毗鄰地中海的伊比利亞半島,陽光明媚、氣候溫潤,可是,這裡的人民卻不幸福,因為他們的國家正處於最混亂也是最殘酷的內戰時期,每一個西班牙人,不論是同情皇室、傾向革命還是保持著最原始的茫然,都無法真正置身事外。
相比之下,北歐數國雖然仍未完全擺脫冬天的寒冷,但那裡的局勢卻呈現出一種多年未有的平靜,不過在這種平靜的背後,一股股暗流正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涌動著。
俄國,摩爾曼斯克。
夜深了,港口四周的碼頭上看不到一個工人,稀疏的燈光下,偶爾能看到一小隊背著長步槍的士兵經過;沉寂的港灣中,貨輪和軍艦安靜的停靠在自己的泊位上,唯有那些身軀嬌小的巡邏艦艇還在盡職盡責的巡視著自己的轄區。
作為北冰洋沿岸最大的軍港和商港,摩爾曼斯克因為其終年不凍的地理條件以及船隻進出該港無須經過別國控制海峽的交通戰略位置而一直是俄國北方最重要的港口。放眼如今的蘇俄疆土,黑海諸港依然受困於達達尼爾海峽這個致命的地理因素,船隻進出波羅的海沿岸港口同樣要經過外國勢力嚴密控制的海域,海參葳的回歸還遙遙無期,這摩爾曼斯克的軍事意義就更顯重要了。
對於這一情況,那些對蘇俄持有警惕或敵視態度的國家同樣重視並且千方百計的加以利用,這其中以芬蘭人為最突出代表,通過1928年簽署的蘇德、蘇芬停戰條約,芬蘭人將他們的邊境前哨站推進到了距離摩爾曼斯克12公里的地方,一門由德國克虜伯製造的280毫米重型榴彈炮或是由波希米亞的斯柯達兵工廠製造地365毫米超級榴彈炮就能從那個位置威懾整個摩爾曼斯克港,雖然芬蘭人並沒有將這種可怕的武器部署在他們的邊境線上,但讓俄國人感到不安的是可靠情報顯示芬蘭陸軍的確從德國秘密引進了6到8門這種遠程重炮,而且從芬蘭邊境線一側起飛的轟炸機能夠在俄國戰鬥機作出反應之前飛抵摩爾曼斯克上空。
這。也被蘇俄軍事家成為來自北方的「摩爾曼斯克之痛」。至於每天有多少外國情報人員在摩爾曼斯克及周邊地區活動,根本沒有人說得清先
當夜的氣息漸漸散去、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人們都以為這將是又一個平靜無事的夜晚,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艘排水量約有七八千噸的貨輪悄悄離開自己的泊位駛向港口航道,沒有出發前長鳴的汽笛聲,也沒有揮舞著鮮花的送行者,它像是一隻尋找獵物的貓兒。又像是一位踮著腳尖移動的舞者,輕靈、矯健,渺無聲息。這時海面上的視線還非常的模糊,但港口地導航塔並沒有放出引航地光柱,就這樣,在人們從睡夢中醒來之前,它悄然消失在大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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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鮮活的陽光透過觀察孔射進冰冷的坦克內部空間,正好照在康拉德臉上,他警覺地睜開眼睛,除了那熟悉的鼾聲之外周圍顯得很平靜。
他感覺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還好。除了有些酸疼之外一切正常,他扭頭看了看身旁的艾伯,自己的炮長正認真地盯著潛望鏡。
「情況還好吧!」
康拉德揉揉眼睛。在不打擾其他人的情況下小範圍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腰部和腿。
艾伯轉過頭,通過目光傳遞給康拉德的,是一個「一切正常」地安全信號。
剛剛過去的那個夜晚是喧鬧而血腥的,戰鬥打得比白天還要激烈,進攻者試圖藉助夜幕的掩護突破這道防線,他們不顧一切的向前推進,發動一波又一波的衝鋒,防守方則儘可能利用手中的每一件武器封鎖街道,馬克沁、mg17、毛瑟步槍以及爆炸物的聲音持續刺激著人們的耳膜,儘管對方沒有再從哪裡弄來或舊或新地坦克。但康拉德車組卻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從午夜開始到凌晨4點進攻結束的這段時間裡,有不少於10枚手榴彈、三捆集束手榴彈或是炸藥包在距離這輛虎-1非常近的地方爆炸,以致於戰鬥結束後康拉德還頗為擔心的讓駕駛員啟動坦克並進行了一些最基本的行動測試,好在除了前車燈無法打開之外,虎-1並沒有出現其他異常狀況,這讓康拉德和他的車組成員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換你休息吧!」
說罷,康拉德透過車長潛望鏡環視了一下前方,這條位於馬德里市區的街道一片狼藉,昨天下午被擊毀的那輛美式m1919哈米頓中型坦克仍停在原地。上面的余火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對黑黑的殘骸。旁邊一棟三層樓建築外面的大招牌剩下一半,只能依稀辨認出「旅館」字樣,但臨街一側已經沒有一扇完好的窗戶,幾塊藍色的窗簾布在窗口隨風飄動著;從那裡再往前便是這裡的主戰場,街道路面上一個又一個偌大的彈坑、彈洞清晰可見,這些無一例外都是虎-1那門強悍的88毫米主炮的傑作,街道兩側的房屋外牆上則到處是大小各異的彈孔,還有兩處直接被虎-1主炮轟塌的建築。
經過一夜的戰鬥之後,革命者的鮮血終於流到了虎山腳下,而作為這輛暴力機器的指揮官,康拉德的心態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他打開位於頭頂的車長艙蓋,讓金色的陽光靜靜照在他那微卷的金髮上,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取出自己的水壺,將裡面的涼水澆在臉上,接著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塊用牛皮紙包好的方形麵包,一邊觀察著前方街道,一邊撕下小塊麵包塞進嘴裡。
沒過多久,天空中傳來一陣轟鳴聲,康拉德抬起頭,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他終於看到一架黃色塗裝的雙翼飛機從頭頂飛過,這一刻,他幾乎忍不住要從位置上蹦起來,因為那是他從昨天早上看到的第一架飛機,而且從機型上看,那應該是義大利設計和製造的馬基30型偵察/轟炸機,購買和裝備這種航程遠且造價相對便宜的軍用飛機主要有義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南歐國家。到內戰爆發時,西班牙空軍一共裝備了40架這種飛機。它們平時用來執行偵察、巡邏任務,必要時還可搭載一枚250公斤地炸彈進行對地轟炸,可說是中小國家的多用途戰機!
「艾伯!艾伯!你一定不相信我剛剛看到了什麼!」康拉德推了推身旁剛合眼才一會兒時間的艾伯。
「西班牙飛機?」迷糊中的艾伯看來也聽到了剛剛的動靜。
「沒錯!看樣子我們今天終於能夠得到空中支援了!」
聽到康拉德的這句話,不僅是艾伯,連下面的三位也一同驚醒。
「我們的飛機?是我們的飛機嗎?」
哈恩對於康拉德的最後一句話似乎有些誤解,所以康拉德立刻認真的糾正到:
「確切的說是我們的西班牙盟友的,從外形上看,應該是意制馬基-30偵察機!」
哈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從他的表情來看,這個出色的德國裝填手並不怎麼信任除德國航空部隊之外的空中力量。
「盧易瑟。和營指揮部聯絡一下。我們急切需要敵人動向方面地情報!」
「好地!」
剛剛睡醒的機電員也顧不上先喝口水,他隨即戴上耳機對著車載電台忙碌起來。
「陸地!陸地!這裡是g島,這裡是g島……是的。我們剛剛看到一架西班牙飛機從上空飛過……明白了……」
趁著盧易瑟和上級聯絡地空當,康拉德從自己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那是他未婚妻的半身照,這美麗金髮姑娘的笑容是那樣的迷人,康拉德心裡立刻充滿了思念,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到自己的心上人身邊,再也不管什麼戰爭不戰爭的。
「少尉!少尉!」
機電員的喊聲把陷入相思中的年輕軍官拉回到現實中來。
「營指揮部怎麼說?」
「呃,偵察機發現馬德里城外有大批叛軍集結,裡面似乎還有坦克和裝甲車!另外……他們說剛才從我們頭頂飛過的不是西班牙飛機,而是義大利政府派來的!」
「義大利飛機?」
康拉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背後所蘊含的東西顯然不是他這種低級軍官所能夠了解的,其實不管是西班牙飛機還是義大利甚至法國人的飛機,只要能夠對戰場形勢有幫助,康拉德和他的士兵就很滿足了。
一架義大利偵察機的出現並沒有打亂西班牙反政府武裝的進攻計劃,早飯時間過後不久,他們新的進攻又開始了。這一次,他們顯然吸取了之前一天的教訓,沒有再將榴彈炮直接推上街頭而是部署在建築物後面,這樣彈道低平的德國坦克炮無法攻擊它們。但它們地炮彈卻可以越過前方建築物轟擊對方街壘和那輛萬惡的德國坦克。
炮彈一枚又一枚落下,振動對於坦克內部的乘員們來說一陣比一陣強烈,但更讓康拉德擔心的是自己坦克頂部相對薄弱的裝甲能否抵擋大角度落下的榴彈一擊。如果身邊有足夠的裝甲車和步兵跟隨,他一定會選擇發動反擊然後摧毀那幾門隱藏在樓房後面的大炮,可是加上昨晚奉命前來增援的土耳其步兵營,這裡的守軍人數仍大大少於進攻者,無奈之下,康拉德的虎-1開始向後移動,退過小半條街之後,只聽得對面傳來一陣吶喊聲,對方趁勢發起了衝鋒。
「停止倒車,前進!」
相當街口兩側的建築里還有數百名聯軍士兵,康拉德咬咬牙,下令重新返回街口。
「少尉!」
艾伯緊盯康拉德,眼睛裡滿是誠懇。
「難道就這樣放棄嗎?」康拉德滿心不甘。
「停車,就地炮火支援!」說罷,艾伯踢踢哈恩,示意他裝填炮彈。
「只有穿甲彈了!」
哈恩很無奈的喊到,雖然負責後勤的西班牙部隊昨晚送來一車彈藥,但裡面根本沒有炮彈的影子,指揮部對此的解釋是炮彈優先供給那些形勢最緊迫的坦克車組了,並答應儘量在天明之前將一個基數的炮彈送來。可到現在也沒有兌現。
「裝!」艾伯的回答依然簡單明了,儘管他非常清楚兩種炮彈有著截然不同的用途。
轟地一炮過去之後,街口那邊頓時塵土飛揚,但因此而倒下的西班牙人並不多。
「三發急速射!」
肩負炮長重任的艾伯果斷命令到。
虎-1的連續射擊發出的巨大聲響幾乎遮蓋了這條街道上所有的聲音,炮彈準確落在街壘前方數十米處,進攻中的西班牙武裝份子猶豫了,他們明顯放慢了腳步,而他們的指揮官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的炮彈不斷向這輛停靠在街道一側的坦克靠攏,不斷有建築被炮彈擊中,猛烈的爆炸將許多石塊、水泥和雜物掀到空中然後散落在街道上。
「讓他們撤退!」
康拉德終於從自己剛才的情緒中緩和過來,他讓機電員向守衛那裡的步兵們發出撤退建議,然而盧易瑟很快報告說聯絡不上,步兵那邊的電台很有可能被打壞了。
就在這時,螺旋槳飛機特有的轟鳴聲再次從天空中傳來。這一次,由東向西飛過馬德里市區上空的是一個足有七、八十架飛機的大型機群。正處於進攻狀態的西班牙反政府軍顯然沒有料想到這樣地場面,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繼續進攻還是躲避即將到來地空襲,但帶著尖銳聲音落下的黑色航空炸彈很快替他們作出決定。爆炸聲頓時充斥著整個馬德里市區。等到轟炸機投彈完畢之後,那些護航戰鬥機飛行員還不忘炫耀一下他們的技術,一梭又一梭地子彈讓混亂中的西班牙人徹底亂了方寸。許多人乾脆拋下武器頭也不回的逃離了戰場。
「是馬基133戰鬥機和卡普羅尼350輕型轟炸機!義大利空軍!」
西班牙反政府軍暫時退走之後,康拉德打開艙蓋用自己的望遠鏡仔細打量著那些正在返航的飛機。那些飛機上的黃色塗裝雖然和西班牙空軍的十分相似,但機翼下卻是截然不同的圓形白底黑邊標誌,中間還有一根權杖——只有墨索里尼的義大利空軍才使用這個徽標。
正如康拉德所看到的那樣,在城市上空300多米處,53架義大利空軍地卡普羅尼350輕型轟炸機正在22架馬基133型戰鬥機的護衛下向阿甘達返航。這些飛機都是今天上午剛剛從義大利撒丁島飛來的,它們今後將以阿甘達為基地加入西班牙戰局。
風雨飄搖中的陣地再一次守住了,但是在康拉德等人的心裡有這樣一個疑問:這場仗何時才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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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2月15日,挪威海中部。
位於北歐的挪威是20世紀頭30年未捲入任何一場戰事的歐洲國家之一,因此。它的國土和領海、領空得到包括德、俄在內所有歐洲國家的認可和尊重,而它那規模有限地軍隊也始終處於一種謹慎的防守態勢。在這種背景下,位於挪威與冰島之間的挪威海是這個世界上最和平、最自由的海域之一,不過由於地理位置遠離歐洲大陸和歐美之間的主要航線,從這裡經過的船隻並不多。
在這個晴朗的日子裡,一艘懸掛蘇俄旗幟的貨輪由北向西南方快速行駛著。這是一艘不足萬噸但構造較為適合遠洋航行的貨輪,在它側後方數海里,一艘外形簡潔流暢、體形優雅修長的巡洋艦正以和它相同的航速不緊不慢行向相同的方向行駛著。
由於是在公海上行駛,兩艘船既沒有相互發信號致意也沒有表現出敵對意思。但雙方都心知肚明,這絕非是偶然相遇之後的結伴航行。蘇俄貨輪的船長和船上的軍官都知道,這並不是第一艘運送特殊貨物前往西班牙的蘇俄輪船,而此前幾艘都無一例外在途中遭到德國艦隻和飛機的跟蹤。
蘇俄人非常清楚,自己的貨輪所執行的是在不被西班牙政府軍艦隻發現的情況下將貨物運送到由革命武裝控制的港口的任務,如果貨輪一直被德國人盯著,那麼西班牙海軍艦隻就能在它們進入西班牙海域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將它們攔截,最終的結果將是一場嚴重的國際糾紛——毫無疑問,船上的貨物將是對蘇俄政府十分不利的證據。
在發現自己輪根本無法擺脫德國人的跟蹤後,之前那些蘇俄貨輪都乖乖選擇了中途返航。為了儘可能避開德國人的監視,這艘貨輪是在黎明前從摩爾曼斯克出發的,而且沒有按照以往的慣例沿靠近挪威海岸線的海域行駛,但不想還是被德國人發現了!一旦被航速占優且裝備有雷達、艦載偵察機的德國巡洋艦盯上,蘇俄貨輪上的船長和指揮官知道,自己幾乎沒有溜走的可能,
可是,如果要蘇俄政府就此放棄向西班牙運送武器,他們又心有不甘。要知道西班牙國內的革命者此時是多麼的需要外界援助,而這船貨物能夠對他們的革命起到難以估量的推動作用。
有時候,十船黃金都無法改變一個國家的現狀,但有時候一船軍火就足以改變一個國家的命運。
蘇俄政府很清楚自己的西班牙同行迫切的需要什麼。
「不管它,繼續前進!」
留著一臉絡腮鬍子的蘇俄船長斬釘截鐵的命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