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瞻仰的、他們敬若神明的、制定法律規則的人、帝國法制至高的主宰,竟是踐踏他們的惡行者!
周徹以皇子之身替他們揭開了血淋淋的現實,替他們吼出了不甘。
這些憋屈的讀書人終於爆發,將一切為了前途的偽裝撕的粉碎!
他們不是不知道深層次的道理,而是不願去知道,欺人更欺己——以此安慰自己,給自己內心留下那一丁點希望。
他們也明悟過來,在這雲台上,看似是自己人的李清彥和丁玉堂,實則是侵犯自己的人。
而天生皇室、容易被輿論針對的六皇子,反而是來替自己討要公道的。
論道的結果已經不重要,因為輿論的矛頭已經指向了李清彥!
面對這種詰問,丁玉堂完全慌神了。
他面色蒼白,無助地望著李清彥。
李清彥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所以,他現在只是白身。」
「殿下與諸位方才所言,我也早早意識到了,故讓他解去身上官職。」
「往後,如他不能舉孝廉、過策試,也不會任用為官吏。」
周徹大笑一聲:「只是如此麼?」
「當是如此。」李清彥點頭,對周徹道:「依我朝律,現任官吏不符任職要求的,即刻撤職,索回所領俸祿。」
「我沒有領俸祿!」丁玉堂立馬道:「在蜀中拿了兩個月,也是立時捐回郡所了!」
他不是對錢不感興趣,而是以此博取更大的名。
反正,幕後給他送錢的人多了去了。
「呵!」
周徹冷笑一聲:「不錯,依法制,此人只需辭去官身,並不錄用即可。」
「但若依儒制,此人之罪,萬死難贖!」
丁玉堂一聽,嚇得倉皇大叫:「六皇子!我無大罪,更不至死你身為皇嗣,難道要以此為藉口殺我嗎?」
「殺你?!」周徹大笑震天,目光如刀:「告訴你,我不止要殺你,我還要將你千刀萬剮!
將你血肉片成血禮,贈予天下讀書人!
將你屍骨懸於雲台下,以警後來人!」
「你你」丁玉堂不知該如何應對,喉嚨發硬:「李公」
「殿下之言太過了。」李清彥反駁:「失仁失德,何言儒治?」
「過嗎?」
周徹扶刀迫近,厲聲道:「在你們眼裡,只多他這一個官,朝廷多發一份俸祿罷了。
可在我眼中,此獠逾制登位,使上下諸官視我高皇帝祖制如無物,如不嚴懲,何以告慰太祖高皇帝?
他看似只擠占一名儒生官路,可他擠落的是天下書生的志氣,使天下讀書人喪志於己、失望於國!
俸祿事小,逾制事大;一官位可容,天下志不可失!
此端一開,蜀中放牛的能當官,西涼牧馬的行不行?荊州放船的、江東捕魚的、青州趕海的、西南山里吆喝的、東北雪中浪蕩的,哪個不行!?
倘若如此,要讀書作甚?要學禮作甚?要孝廉、要太學、要策試作甚?!
李公,如你這般,是不是還可以問:要天子作甚、要我太祖高皇帝做甚!?」
李清彥瞬間變色,高聲道:「我絕無此意!殿下你是在曲解!」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此意,但你就是如此行!」周徹駁斥回去:「方才你說,儒法共治之所求,是使民有德、天下皆和。
可丁玉堂這樣禽獸,侵食官俸不說,還敢覬覦殿陛之間!這如何使民有德、天下和?
今日不殺丁玉堂,來日舉目皆是丁玉堂!
此人之存,是毀我大夏根基、是侮我儒家之善治、是墮我天下之德風!」
鏗!
九歌出鞘。
周徹滿身殺意,將丁玉堂籠罩。
丁玉堂渾身顫抖,不斷後退:「李公李師救我。」
李清彥剛想開口,此前最先開口的儒生忽然喊道:「此賊當誅,請殿下代天下人誅之!」
儒生們齊聲響應:「此賊當誅,請殿下代天下人誅之!」
李清彥面色愈發慘白。
剛到嘴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周徹冷笑著看向他:「李公,無話可說了是麼?」
「以儒治,丁玉堂必死,誰也救不了他。」
「但以法治,人死之前,諸罪都需清算——徐岩!」
徐岩即刻會意,將李費二人推出。
「陛下有旨,命我等清查此前有人惡推輿潮、陷害忠良一案。」
「你二人既是推手,老實交代,天子會降下仁慈的。」
在這裡,趙燁便代表了宮裡的態度,他也開口了。
李費兩人自然配合,一五一十將丁玉堂賣的一乾二淨。
「他還說,上頭有公卿開路!」李豐道。
此言即出,雲台上的目光再次籠到李清彥身上。
公是哪個尚未可知,卿不就在眼前嗎?
李清彥如芒在背,身體都有些發僵。
丁玉堂徹底崩潰,癱坐在地,眼淚因恐懼不斷滾落。
周徹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交代清楚吧。」
丁玉堂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殿下,我要是交代,能不死嗎?」
「不能。」周徹搖頭,道:「我已說過,你今日必死,還將千刀萬剮。」
「但如果你交代,我准你先死再剮。」
「你若不交代,我叫你剮盡千刀再死!」
「啊!」丁玉堂嚇得大叫,整個人癱在那抽搐。
李清彥見之不忍,將老眼閉上,顫聲道:「殿下,您畢竟是皇嗣,對待您的子民可稍作寬容,報以仁慈之念,何必要行如此暴虐之舉呢?」
「仁慈是留給良善之人的,對惡人仁慈,便是對善人暴虐。」
周徹搖頭:「你無非是想給我扣上一個暴虐的帽子,使我大失人望。」
「那你對我所知太少、在座的對我也所知太少了。」
「剮這樣一個人算得了什麼?我入河東,斬下的賊頭何止萬級?!」
「郭氏父子,俱讓我分屍斷首、醃了頭顱傳號全郡!」
「倘若這些都算暴虐,這個罪名我便擔了吧!」
「但求吾劍誅惡盡,豈懼暴名哉!?」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