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許公為何到此?本縣之地,似乎不為哪位皇嗣所轄?」
獨臂人道:「吾奉命來,巡查并州。」
李朗一驚!
莫非這便是王氏說的來人要查?
可怎麼會是皇嗣府的人我知道了!
正因為是皇嗣府的人,所以官場上才會沒有任何風聲。
說到底,這是那位皇嗣的私人行為,並不合法!
李朗衝著左右使了一個眼色。
縣尉會意,讓衙役們繼續圍了上去。
李朗面色淡然起來:「本縣不為皇嗣所轄,皇嗣之命,自也落不到本縣頭上。」
「誰和你說是皇嗣之命?」獨臂人抖出一張文書:「廷尉府令,以馬逾韓為廷尉府督查使,使巡查并州事,稽查案牘、倉儲事宜,所至之處,各郡縣務必配合——廷尉府正監、暫行廷尉府事,徐岩!」
念完,他將文書翻過來,以示對方。
衙役們止步,看向李朗。
李朗迅速看過那文書,目光反而落回到對方身上:「足下便是馬逾韓?」
「李縣君認得我?」馬逾韓問道。
「向日曾聞足下才名。」李朗微微頷首,道:「我從太學出而為官時,聽聞太學來了一個新學子,有過目不忘之才。」
他恭維了半句,忽然話鋒一轉:「今日一見,似乎名不副實!」
馬逾韓不回答,繼續看著他。
「這文書真假姑且不談。」
「但凡朝廷官牒,頒布之後,都要先行通告,再層層而下,方見效力。」
「若是行突查之舉,則需有御史中丞亦或尚書台加印才行。」
「足下此前白身,突至我縣,又突示此書,為自己加特使之身,欲觀機密之事。」
李朗搖頭髮笑:「倘若我應了你,如何向朝廷交代?!」
「說得好,看來你是知道朝廷制度的。」
馬逾韓點頭,將那封文書收好,從胸口又取出一物。
黃燦燦的,隱約可見龍紋,看得李朗心裡咯噔一聲。
馬逾韓看了他一眼:「有詔。」
兩個字,直接將李朗的傲骨打斷。
他渾身一抖,噗通跪倒:「臣李朗,恭請聖安!」
周圍的縣吏、衙役們還沒反應過來,一看一把手跪的跟孫子似得,立馬跟上。
「准廷尉府特使馬逾韓清查并州各處案牘、府庫;如有必要,可就地調查其餘倉儲,行便宜之事。」
念完,馬逾韓問道:「李縣君,您聽清楚了嗎?」
「不敢!」
李朗抬起頭時,已滿臉蒼白。
「那便好。」馬逾韓收好詔書:「領路吧。」
「天使請隨我來!」李朗彎腰帶頭,將其引入案牘庫中。
馬逾韓走進庫中,問道:「總錄在哪?」
「在這!」有案牘看守遞了上來。
馬逾韓只有獨臂,頗不方便,許破奴便兩手替他托住。
馬逾韓單手迅速翻著,眼睛緊盯書頁。
許破奴直瞪眼:不是,你翻這麼快,到底看沒看?莫非你也不認字?
啪!
馬逾韓將書合回,走到案牘庫最裡面,指著那一排書架:「這上面的,全部給我搬下來。」
「是。」
幾個縣吏就要上手。
「你們靠後,讓我的人來。」
馬逾韓阻止了他們,又回頭看了李朗一眼:「李縣君在門口候著?」
「是。」李朗一躬身,退到門口。
縣丞見他面色不好看,寬慰道:「縣君安心,我觀他這幾人中,只有他一人看賬。」
「憑他一個人,便是在這住上兩個月,也查不出什麼端倪來!」
「那是你不知道他。」李朗從袖口取出帕巾,不斷擦著頭頂汗漬:「我曾聽聞太學讓他校書,展百頁經文置於他面前,其人一眼便能找出錯漏之處。」
縣丞目瞪口呆。
半晌,他方道:「只怕是謠言誇張,做不得准」
啪!
屋內忽然一聲響,驚的兩人同時回頭。
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們面前。
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李朗只覺萬般折磨。
還好,這個折磨沒有持續多久,更折磨的事就來了——馬逾韓讓人抱著一堆賬冊來到他面前。
李朗心一抖:「您這是」
「臨時造的假?」馬逾韓打斷了他。
縣丞一下就垮了,腿肚子都轉筋。
他在詐我、他在詐我李朗內心不斷安慰,以鼓足勇氣,笑道:「您說笑了。」
「收起你的偽裝,我沒有在詐你。」馬逾韓拿起一本,道:「太拙劣了,在我眼中漏洞百出,一看就是剛趕出來的,和存根一定對不上的,是嗎?」
「與倉儲記錄、商稅細賬中的糧食進出也一定對不上,是嗎?」
「購入糧草、本地產糧,哪怕加上朝廷的賑災糧,減去你們的口食,遠遠填不上出糧額。」
「告訴我,多出來的糧,從哪來的?」
「不在官府的賬上,那會在誰的賬上?」
李朗喉嚨發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氏?齊氏?還是李縣君你?」馬逾韓繼續相逼。
「沒有!絕對沒有!」李朗徹底慌了,道:「大人您一人之力,看得倉促,只怕出現一些誤差在所難免。
依下官之見,應多找些賬房來一同核算,亦或等朝廷再差人來」
「拖一拖時間,好讓你們重新造假?」馬逾韓直接的可怕。
李朗兩腿搖晃,差點倒下。
許破奴一把將他提住,笑道:「你要是裝死,我這就給你直接埋了。」
「這些我帶走了。」
馬逾韓將賬本丟給一個隨從,又道:「晉縣廷尉司長安在?」
大夏中樞設有廷尉府,以廷尉卿統;郡設廷尉院,置令一人;縣設廷尉司,置長一人。
這些人平時接受『面』上即地方長官之命,又要承接『條』上即中樞廷尉府之命。
像大司農府,也有這般設置。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趕來:「晉縣廷尉司長馮懷恩,見過上官。」
馬逾韓取出封條,交到他手:「帶上你的人,封掉府庫,如有失火、失盜、偷入等事發生,即視為你忤逆上命,銷毀證據。」
「即刻,斬之!」
馮懷恩原本還只是躬身立著,一聽這話,嚇得趴倒在地,兩股顫顫。
「你聽見了?」馬逾韓問道。
「下吏遵命!」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