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玉退下後,周徹便安排人將離開的霍洗憂等人召回。
眾人未至,蓋越聰明的抱劍離開,將空間留給周徹和皇甫韻兩人。
周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當然,他的眼睛沒有閒著——盯著皇甫韻的圓臀出神。
許是有些日子未見,皇甫韻沒有直接上鐵鉗,而是直接道:「在出發之後,張伯玉將他沿途所有的儲糧點都告訴了我們。這個人很聰明,決定投靠我們後,沒有三心二意。」
「我想的不是這個。」周徹搖了搖頭。
「那是?」
「塢堡破後,如何處置我那位皇嫂。」
「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周徹道:「第一,直接讓她死在亂軍之中,如此不需向任何人交代。」
「第二,她是皇子妃,是正兒八經入了皇家族譜的,真要殺她需先送回朝廷定罪、再由宗正從宗祠中將其除名,最後才能行刑。」
「更重要的,是能在定罪時,拖老五下水。」
「我認為這樣不妥。」皇甫韻搖頭:「回朝之後,她與李氏有沒有罪,便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更不要說拖五皇子下水。」
「嗯?」周徹皺眉:「你是說,他們會翻供?」
皇甫韻點了點頭:「朝堂上黑白顛倒的事何曾少過?更何況,我們在朝堂上力量完全無法與五皇子等人相比。」
「此番你立下如此戰功,其餘皇子必然是見不得我們好的。相對於五皇子,蟄伏多年、一鳴驚人的你顯然更難對付。」
「再有,朝堂諸公,有幾個不是大族出身?但凡大族,又有幾個家裡沒有腌臢事?那些家在北邊的,一邊喊著對抗胡奴,一邊大肆收取胡奴好處的,豈在少數?」
「更不需說,他們當中,有不少與五皇子、李氏關係非凡。」
「他們或許能容忍李氏衰弱,但絕不會坐視李氏被打上反賊標籤這要是查下去,他們也會受牽連的!」
「說的極是!」周徹點頭,忽然咧嘴一笑:「還是韻姐想的周到。」
皇甫韻輕哼著白了他一眼,臉上迅速閃過笑意:「也不看你是誰養大的。」
頓了頓,她接著道:「我倒覺得,李翠蘿你一定得留著;不但要留著,還得收服她,讓她徹底向你低頭。」
「當她站到你這邊時,親口道出五皇子所為,那便是如山鐵證了!」
「哎呀!那怎麼行!」周徹連連搖頭,面露苦惱:「她畢竟是我正兒八經的嫂嫂,跟甄婉不一樣,父皇是絕不會准我納她的」
皇甫韻美目一揚:「你還想納嫂嫂進門!?」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不對,不是你提的主意嗎?」
「讓她向你低頭,就一定要納她進門麼?」
「哦~我懂了!」周徹恍然,一拍腦袋:「只睡不納!韻姐你對我真好,我一定堅持執行。」
「少得了便宜又賣乖。」皇甫韻瞪了他一眼,忽然將聲音放低了許多:「河東乃是天下數得著的大郡,又毗鄰雒京,如今加上鹽礦之利,將來地位只會愈發重要。」
「明面上的官員,那是天子和朝廷的權力,你難以相爭。」
「但是藏在背面的河東,你又要靠誰去掌控呢?」
周徹忽然笑了:「原先我想,生意上通過甄氏控制沈信;至於武力部曲之事,則依賴於霍氏。」
「沈信只能做生意,註定難以抗衡霍氏。」皇甫韻搖頭。
「是啊!」周徹點頭,笑意愈濃:「所以她會是個極好的幫手,但她性格頗烈且高傲的很,沒那麼容易低頭。」
「你對付女人,不是向來有一手麼?」皇甫韻忍不住笑了:「甄婉對你可是一片忠心,為了幫你連親哥都不認了呢。」
「對李翠蘿我沒把握」周徹臉色凝重的搖頭,手卻忽然探出,一臉色笑:「今晚我先練練!」
那隻手,直取豐臀。
皇甫韻不退反進,直接撞入周徹懷中。
周徹心頭一喜,這是獎勵自己?
下一刻,腰部傳來一股熟悉的爽感,讓他原地靈魂升天——
「啊啊嗷嗚!!!」
「咳!」
門外,匆匆趕回的霍洗憂等人愣住了。
誰?好像是老大的聲音???
「進來!」
聽到有人來,裡面立即傳出威嚴之聲。
眾人推門而入。
只見皇甫韻安靜的坐在一旁,周徹站在首位,戴著面具,目光威嚴,依舊一副果決、狠辣的話事人派頭。
剛才那鬼哭狼嚎,是誰折騰出來的?
「諸位,破李氏之策已有了,但明日需要你們佯敗一陣」周徹將計劃娓娓道出。
半夜。
一頭鷹盤旋於李氏塢堡上方。
銳利的雙眼向下,鎖定方向後,如利箭一般急速撲下。
「叔公回信!」
很快,有人將信遞到李望鬆手中:「張伯玉已至,明日將擇精銳出擊;宗主宜於東門露出破綻,誘周角主力進攻,張將趁周不備,突襲其本部,宗主再從內發兵策應。」
最後,李辰還特別標註:張伯玉知兵善戰,且善謀略,實有鬼神之機,其能力絕對值得信任。
「太好了,援軍終於到了!」李望松見信大喜,又將此信轉交李翠蘿。
李翠蘿也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囑咐道:「告訴宗主,做事穩妥一些,除非有必勝之把握,否則不要擅動。」
「是!」
次日,周徹依舊進攻塢堡。
塢堡共有六門,所以周徹分攤在每一門的進攻人數也就兩萬左右。
直到過了午時,東門守軍箭矢忽然供應不上了。
李氏只能派出珍貴的武士,持叉杆、長槍、勾刀近戰防守。
周徹聽到消息,即刻下令,抽調善戰人馬向前,意圖從此突破。
並且,他親自帶人督戰於東門之下!
「宗主,那是周角大旗!」
塢堡上,有人指給李望松看。
「太好了!」李望松大喜:「這狗賊中計了!」
東門的進攻一直持續到傍晚,負責進攻的力士都已陷入了飢餓與疲憊。
周徹軍中傳來鳴金聲:這是要先乾飯了。
部隊拖著疲憊回軍,頗見鬆散之相。
沒辦法,一幫泥腿子,短時間能做到『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已經很了不起了。
指望他們步伐鏗鏘,隊形嚴整?
不如做夢來的直接。
就在這時,傍晚的天空中,一波軍隊突兀殺出,直搗東門外的鹽幫大營。
正打算乾飯的疲憊之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哄然大亂。
「嗎的,來的這麼快!?」
營盤內,趙闖正端著個大碗,吭哧吭哧的咬著一塊蹄髈。
為了激勵將士作戰,周幫主在伙食上可謂是下了血本。
「別吃了,趕緊行動。」
「你領軍走北,我走南。」
一身披掛的霍洗憂走了進來,一伸手抓走了他碗裡的蹄髈:「張伯玉履行約定,你我便一同衝進李氏塢堡。」
「要是此人有異心,你直接向他部發起進攻,我會找機會宰了他!」
說完,轉身便走。
「好」趙闖愣了一會兒,才吼道:「先把蹄髈還給我!」
出帳的霍洗憂已翻身上馬。
趙闖罵咧咧地撇了碗,打馬往北狂奔而去。
逃竄途中,他命部下搖動旗幟,收攏受驚而躥的敗軍。
突襲成功的張伯玉沒有去追這兩撥人,而是繼續向前推進——
如此,還在東門沒有撤下的攻城部隊,以及壓在城下的周徹本人帶領的督戰部隊,便成了他的目標。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之間。
在張伯玉沖向周徹的軍陣時,塢堡上的人都看傻眼了。
緩了好一會兒——
「好!」
李望松振臂大吼,哈哈大笑:「張伯玉果然了得!周角啊周角,今天你死期到了!」
周徹軍陣中鳴金聲響起。
傳令兵疾馳而出,瘋狂揮舞手中旗幟。
他們召回了攻擊塢堡的十個曲,讓他們回頭保衛主帥。
攻城部隊倉促回頭。
而周徹以及親衛團已面臨著被包圍的危險。
張伯玉身邊,牛穆被放了回來——因為張伯玉給出了更重要的『人質』:糧儲。
見中央立起的那根大纛,牛穆不禁咧嘴笑道:「統領,這個六皇子還真夠傻的。」
「傻?」張伯玉笑了:「何從說起?」
「您擺出一個計劃,他便全信了。若是現在您不打算與他合作,他這顆腦袋不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麼?」牛穆道。
張伯玉笑意頓時收起:「這種事,你最好只是想想。」
牛穆歪過頭來:「怎麼說?」
「因為你要是實踐的話,一定會死的很慘。」張伯玉搖了搖頭,道:「莫說我做不到,我便是做得到、我便是依舊為郭公效力,也絕不會親手去觸碰皇子的性命」
他猛地止住了言語。
亂軍中,李辰竟然帶著幾個護衛拍馬過來,他滿臉興奮:「張統領,周角是被您截住了嗎?」
「是!」張伯玉點頭,道:「包圍即將完成,不過他的人在趕來。」
牛穆大聲道:「周角的親兵戰鬥能力很強,憑我們這些先頭部隊未必能困死他,快讓李宗主帶人來支援!」
「這」李辰遲疑了一會兒,道:「開門會不會有風險?」
「哪來的風險?」張伯玉笑了,指了指南北兩面:「周角的大部隊已經逃散,停留在此的無非十曲加上一支親兵部隊,便是敞開了門,他們進去也是送死。」
「有道理!」李辰恍然點頭,道:「勞煩統領多差些人相護,我這便去喊開城門。」
「好。」
張伯玉安排一曲人手,將李辰送往塢堡門下。
此刻,周徹的人已與張伯玉的部眾殺到了一塊。
計劃只有高層知曉,底層軍士一概不知,所以「演」得格外真實。
亂軍之中,蓋越警惕性相當高,已將天章劍拔出:「為免對方假戲真做,我們還是先突圍出去?」
周徹笑了:「他要是假戲真做,我們就直突他本人。最多兩刻鐘,霍洗憂便會殺回來要了他的命!」
張伯玉這支突襲部隊,也不過三千多人而已。
這時候,一名隊率跑來:「敵軍分出一曲兵力,護送一名老者往塢堡下。」
「看來是要叫開塢堡大門了。」周徹用馬槊沖旁邊一指:「配合他,突圍!」
「是!」
甲士們改防守為衝鋒,端起弩便朝著北邊一輪齊射。
一個照面,便射翻二三十人。
尚未完全成型的包圍圈,便被霸道往後推去。
牛穆看得眼皮直跳:「好生猛的扈從軍!」
「沒有這點本錢,他敢孤軍深入河東?」張伯玉手裡拋著一根短而細的鐵矢,嘖嘖兩聲後拋給了對方:「你看看。」
牛穆接了過去,翻來覆去看了一遍:「鐵矢?有什麼說法?」
「精鐵打制,體小且輕,又鋒利無比,造價十分高昂,幾乎等同於用錢砸人了。甄武的扈從中,攜帶了少數這種鐵矢。」張伯玉眯起了眼睛:「甄楚河何等精明的人物?待他卻比自己兒子還親,我們還有什麼好猶豫得呢?」
「傳令,所有曲侯立即來見我!」
牛輔神情一肅:「是!」
「快點!快點啊!堵上去,別讓他走了!」
塢堡上,觀戰的李望松盯著周徹突圍方向,急地滿面通紅。
他身邊的李氏武人也都全神貫注,連氣都不敢喘。
這兩天雖說守住了,但他們忘不了周徹給他們帶來的絕望!
此賊已得河東大勢,每日手下人馬都是以萬計數的添加。
在許以活路、鹽礦、李氏之財後,趕來的人為他赴死作戰。
不能上前線的,則肩挑背負,亦或幫忙搭建攻城器具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樣下去,李氏被破只是時間問題。
而如今,勝利的機會出現了!
「好像圍不住。」
「是!此賊的扈從戰鬥力太強了,郭二公子便是讓他們沖敗的。」
「那十個曲退了回去,拖住了張伯玉的人手張伯玉兵力有限,這也是重要原因。」
「如果放走他,雖然得了這一場勝,但對大局而言,作用有限啊」
武人們紛紛發表看法。
啪!
李望松一巴掌拍在牆垛上:「依諸位看,我們若是出城相助,能否截住周徹?」
「沒有問題!」一名他族叔輩的武人點頭,道:「我們在東門有兩千預備騎,可以攔斷他的去路,隨後大軍一擁而上,周角必亡!」
李望松胸膛起伏,顯然心動了:「開門的話,風險如何?」
「風險?」另一名武人搖頭,道:「宗主您看,周角的大軍早已退往南北兩面,他們來不及趕回的。只要張伯玉靠譜,沒有任何風險可言。」
「宗主!」
「宗主!!!」
塢堡下,李辰扯起嗓子大喊起來:「請宗主速遣軍相助,否則讓周角走了,那便前功盡棄了!」
李望松先看即將突圍而走的周徹,又看指揮部隊的張伯玉,最後目光落到李辰身上。
難以決斷。
欲言又止。
李辰到底人老成精,看出了李望松的顧慮,再次喊道:「宗主且寬心,老朽以命擔保:天底下沒有比張統領更可靠的人了!」
這一句話,終於使李望松下定決心。
一咬牙,一揮手:「開門,出擊,斬周角!」
「是!」
武人們轟然答應,殺氣與戰意騰起。
被人殺少主、殺宗主、侮辱族內地位最高的女人、欺門踏戶、舉族倒懸他們等這一刻,等的太久了!
——轟——
一聲巨響,塢堡大門終於放下。
李氏騎兵沖了出來,發出咆哮:
「復我家仇!誓斬周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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