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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七年,秦軍大敗於淮水,曾經降服的五胡皇室乘機起事,符秦帝國分崩離析,內亂已成。同年末,司馬承宣布遷都洛陽,並對戰火中損毀的宮室進行修繕。天啟八年春,司馬承於洛陽禪位於琅琊王司馬熠,改年號天承。
司馬熠封司馬承為金陵王,依然長居建康城,以鎮江左。世家大族、朝廷政權開始往北方遷移,北地塢堡投誠,新的世家門閥體系出現。
自司馬熠登基,洛陽掀起了登邙山的熱潮。春暖花開登邙山,消暑納涼登邙山,初一十五登邙山,家有喜事登邙山,朝廷休沐登邙山,這一年四季里,沒有他們想不到的節日,只有登不完的邙山。
他們登邙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秦家堡那位不肯過門的姑姑秦蘇,準確地說,那該是琅琊王氏的王曦才對,曾經的琅琊王妃,如今名正言順的晉國皇后。
這位皇后不知什麼緣故不願進宮,那位皇帝呢也不急,更沒有納妃的打算,反而有空就去登登邙山,登邙山時,他還喜歡喬裝改扮,說不定哪日他就跟你同坐在一個茶棚喝茶,一個涼亭歇腳。
秦家堡,太傅謝臻和侍中王衡在池塘邊下棋,司馬熠繞過月門便看見兩個人。他手裡捧著一束方採摘下來的花,新鮮得很。
謝臻和王衡聽見響動紛紛起身行禮。司馬熠手裡捧著花,也一點不損他龍威,他擺擺手讓兩人免禮,「阿檀呢?」
「皇后娘娘說要跟衛大人談大事,正在聞鶯閣那邊。」
司馬熠點點頭,捧著花離開。
謝臻摸摸鬍子,看著龍背影挺拔蓬勃,「侍中啊,你說皇后娘娘何時能消氣?」
王衡面無表情地遙望著遠方,「大概快了吧。」
謝臻道:「半年前你也這樣說的。」
「這次大概是真快了。」
聞鶯閣里,秦蘇給衛芒倒上一杯茶,「聽說前幾日王凝又把去衛府的媒婆趕走了?」
一說這個,衛芒就頭疼,偏偏還是說不得的疼。衛芒也是前些年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原來是個閨女。衛夫人說,她連續生了五個女兒,若再不生出兒子來,衛芒勢必要納妾,所以先將衛泱謊報成了兒子,想先穩住公婆,再慢慢造兒子,誰知道,這一耗十多年便過去了,兒子的影子都沒有。
衛芒當時氣得差點沒昏過去。他大哥家兒子多,完全可以過繼一個,他這娘子鬧的什麼事兒啊。這下好了吧,一個生生的黃花大閨女,都這麼大的,所有人都還不知道她是個女兒家。
且不說被其他世家笑話了去,單是這欺君之罪,他們就承擔不起。
秦蘇緩緩說道:「衛泱十六了,該恢復身份了。您說是嗎?」
她不知道衛家為何會將一個女兒當男娃養,但看王凝那臭小子的衝勁,怕是衛泱即便真是男兒,他也非娶她不可的。
衛芒聽了這話一震,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沒回過味兒來。
「朕也覺得衛泱是該恢復女兒身了。剛好王凝也該娶妻生子了。衛大人意下如何?」
衛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臣有罪!」
司馬熠擺擺手,「衛愛卿回去跟夫人商量一下,看看如何?王凝跟衛泱一起長大,定不會虧待於她。」
衛芒感激涕零。
司馬熠又道:「皇兄曾想過賜衛泱爵位,衛泱的身份他一直不知道,這事,怕還是要麻煩衛大人親自跟皇兄說一聲。」
這塊壓了衛芒若干年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衛芒一走,便只剩得司馬熠和秦蘇。場面突然就靜得令人心慌。
秦蘇道:「皇上日理萬機,這難得休沐,應該多歇息。」
聲音不冷不熱,小臉兒還僵得挺好看。
司馬熠伸手就過來摸了一把,秦蘇嚇得一退,後腦勺直往身後的柱子撞去,司馬熠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
秦蘇沒撞到後腦勺,倒是把臉給憋紅了。
她臉紅時還紅得非常雲淡風輕,那一點緋色,並不多麼濃厚,從耳垂慢慢地蔓延,若司馬熠撩撥得夠給力,那紅色便會慢慢爬上臉頰,暈染到眉眼裡去,別提多誘人了。
但此刻司馬熠不想逼她太緊,抽回手,「我把花養上,待會枯了就不好看了。」
司馬熠走得很乾脆,秦蘇看著他的背影,等了一會兒乾脆轉身走了。
司馬熠卻突然轉身,默默看著秦蘇背影消失,這才進屋。
儘管只是野花,司馬熠卻修剪得很細緻,以前他帶來的有些特別好的,還專門找了花盆來種著,如今秦蘇的院子裡幾乎都是司馬熠親手帶來的花。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各種花色。
小丫頭們來打掃屋子,看見司馬熠一個人,瑟縮了一下,又轉頭去找秦蘇,卻沒看見人,忍不住嘀咕道:「今日姑姑似乎越發冷淡了。」
「皇上竟然也不生氣?」
「這才是傳說中的真愛啊!」
儘管她們隔得遠,司馬熠卻豎著狼耳朵聽得清清楚楚,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吊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秦蘇不生氣才怪了。
就在幾日前,他過來看她,留宿在旁邊的院落,深夜的時候,小東西又來夜襲了,騎在他腰上,滿臉哀怨地跟他翻舊賬,從她第一次見到他,細細數落到他們定親。她倒是罵得淡定雲淡風輕,可司馬熠卻被她騎在身下熱血沸騰。這樣的煎熬直過了半個時辰,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熬到極限了,最後一個沒忍住便將人給辦了。
可半途,大概是自己太過用力,把小傢伙折騰醒了。
那時他正托起她一條腿,架在肩膀上,傢伙都已經進去了,總不能半途而廢,他清晰感覺到她身體僵硬了一下,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九五之尊,當即裝作很無辜,直當她還在夢遊,只道:「朕伺候的你可還舒服?」
司馬熠也不打算給她清晰思考的機會,不待她回答,捧住腦袋就一頓狂轟亂炸。
被*暈染的身體軟得不像話,對他哪裡還有招架之力。夢遊時積極主動配合,醒了就變得欲拒還迎,各有滋味,令人*莫名,他哪裡停得下來。
於是那一日做得便有些過了。肯定小東西後來也醒過神來了,知道自己被他糊弄了。所以,她生氣是應該的。
司馬熠一邊修剪著花枝,心情愉悅地哼唱起來,嚇得打掃屋子的小丫頭臉色蒼白,趕緊逃了。
秦蘇溜回來時,已經快傍晚了,她探著腦袋進來,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可當她走進花園,突然琴聲響起,她身子一陣僵硬,差點調頭就跑。
可剛走了兩步,心想憑什麼啊?
這是秦家堡,豈有鳩占鵲巢之禮?再者說,她有什麼好怕他的!明明該感到羞愧的是他!
於是秦蘇煞氣凜冽昂首挺胸地走了過去。方轉過月門假山,便見燭光水光交相輝映,而司馬熠身著月白衣裳,寬衣博帶,坐在水邊撫琴。他面前是一片花燈,各種樣式和顏色,把燈光暈染得五彩斑斕,隨著風在狹小的池塘里輕輕蕩漾著。
秦蘇儘量不讓自己被這個混蛋蠱惑,冷著聲音道:「你怎麼還不走?」
司馬熠根本當沒聽見,和著琴聲緩緩抬頭,一雙鳳眼被波光照得勾人心魄——他都算計好了,以怎樣的角度,怎樣的燈光水光映照,能達到讓小東西最心動的效果。
果然,秦蘇瞳孔一縮,又被驚艷到了。
司馬熠卻拿了毫無所覺的聲音溫聲道:「你回來了?我剛烤好的魚,正好可以吃。」
秦蘇突然感覺飢腸轆轆。
她作為秦家堡第二主人,本不該被餓著的,可自從她上午出門,無論走到哪裡,別人既不請她喝口水也不請她吃口飯,連她自個跑廚房去找吃的,都被廚娘抖抖索索地請了出來。
到這個時候她是真餓,真渴。
司馬熠收好琴,沖她招手,「過來吃飯。」
秦蘇鬱悶,「是不是你讓他們不許給我吃喝的?」
司馬熠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朕一直在等你吃飯,從午時等到現在。」
秦蘇看他。
司馬熠又補充了一句,「朕也很餓很渴。」
秦蘇的視線落到他唇上,果然是乾的。
司馬熠覺得還不夠,「朕還批了那麼多摺子,現在頭都餓暈了。」
秦蘇那架子便端得愈發艱難,磨磨唧唧地走過來,又看了司馬熠那張俊臉一眼,「那你怎麼不回宮?」回宮多好了,啥沒有?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多看你幾眼便多看幾眼。」司馬熠說得雲淡風輕,秦蘇一下心口酸了。她突然想起司馬熠征戰那段時間,她心裡那種絕望和無助。即便在遷都後,她也經常感覺到不安。
逢此亂世,誰能保證自己能安然活過百年,也許下一刻又是家國傾覆戰火紛飛。
司馬熠終於滿意地看到小傢伙在她身邊坐下,乖乖地喝了一盅湯,見他沒動,又默默地給他舀了一盅,「你不是餓了嗎?還不吃?」
司馬熠就不吃,反而問,「你還在生我的氣?」
秦蘇一腳就踹了過去,司馬熠早有防備,按住她的小腿肚兒,撫了撫,笑道:「那我吃。」
這一晚,司馬熠又準備睡在隔壁。
秦蘇如臨大敵,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秦家堡院落那麼多,你能換個地方嗎?」
司馬熠心想,我之前又不是沒換過地方,這不是怕你夢遊時找人找得太辛苦嗎?他可清楚記得一個月前,他被秦蘇趕走,秦蘇自個把自個給找哭了,站在城樓上,那叫一個可憐,沒把秦戰那幫人給嚇死。
司馬熠也曾問自己派來的暗衛,自己沒在秦家堡時,她可曾夢遊。暗衛道:「秦姑娘每夜都會站在城樓上,呆愣愣站上半個時辰,無論颳風下雨……」
司馬熠看了秦蘇全身戒備模樣,答了一個「好」字。
秦蘇看著他離開自己的院子,叫人鎖了院門,這才安心回去睡覺。
她並不知道,當她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的時候,司馬熠已經翻牆而入,坐到她門外的廊下,一直守著。
當過了子時,房門突然打開,司馬熠猛地睜開眼,站起身,定睛看著秦蘇。
秦蘇就像一隻狗一樣,張著鼻孔嗅了嗅,準確無誤地找到司馬熠,木訥地望著他,道:「原來你在這裡……」
「無論你去哪裡,只要轉身,就能看見我。」
秦蘇輕輕笑了。
夜風輕輕拂過,櫻花從頭頂掉下來,紛紛揚揚,鋪灑在兩個人身上,他們的眼中,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