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感化反派的正確姿勢
第三章小樹
許念上午和一幫王公貴族的小孩上了早課,過了晌午自己一個人在花園的涼亭中拿著根毛筆畫畫,兩個貼身侍女候在身旁,幾個年齡不大的小侍女在那裡踢雞毛毽子。
許王宮只有許王、許王妃和太子念,霍詩韻總嫌沒個人氣,就喜歡讓一些小侍女自由些,可以在花園裡撲蝶玩樂,她看著也開心。
朝霧是許念的貼身侍女之一,自小跟在許念身邊,許念寡言少語,她也跟著話很少,這會兒許念在畫畫,朝霧就安靜的候著。
朝霧候著,就看到霍詩韻過來了,她福了福身:「王妃。」
許念沒有抬頭,霍詩韻做到他身邊去看他畫的畫,本想誇獎兩句,結果看到許念畫的圓圈加線條,嘴裡卡了下殼,沒夸出來。
&寶你這是……」霍詩韻看著幾根線條頂著個圓,辨別出來是一個「大頭小人」,違心的誇獎道:「這畫法別具一格,真是新奇。」
許念停了筆,三個火柴小人在紙上拉著手連成一順,他去看霍詩韻,指了指左邊最高那個:「許昭。」
霍詩韻眉開眼笑:「哎呦,畫的可真像許昭,那大腦袋。」
許念指了指右邊矮些的:>
霍詩韻傻住,半晌過去癟了癟嘴委委屈屈的夸道:「真、真像為娘啊,那頭比許昭小了點呢……」
然後不等許念繼續說,指了指中間最小的那小人:「許念。」
許念點點頭,霍詩韻直接上來親了親他臉頰,開心的不得了:「這可比你爹畫的好看多了。」
&麼比我好?」
周圍侍女請安的聲音響起,許昭大步跨來,湊過來一看許念的畫,無語的瞥了眼霍詩韻:「你還能再違心點嗎?」
霍詩韻不理他,高興道:「這畫要裱起來,就掛在床頭吧。」
許昭吸了一口,這畫掛床頭,霍詩韻審美可真令人感動!
許昭開口想制止,卻驀地低頭,許念正直直的看著他,他便開口詢問:「兒子,你想說什麼?」
許念心中百轉千回,他今年九歲,按書中所敘,太子念十四歲時許國亡國,父母也死在許國亡國這次事端中。
許念微微垂下眼皮,試探的開口:「我不想以後做皇帝。」
許昭看著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你為什麼不想做皇帝。」
許念繼續說道:「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看一看山川大河,遊歷列國。」
許昭嘴角揚起了一下,氣笑了,然後便是厲聲呵斥道:「你不愛說話就算了,我知道你並非心智不全,也許是天生性格如此。但許念,作為你父王我不求你頂天立地,安邦立國,但也不會如此慣著你,你生為儲君,以後只有做許王這一條路。」
許念聽到年輕爹如此生氣,不再出聲了,霍詩韻得他的過程中有很多曲折,傷了自己根基,無法再繼續生育,許昭這是絕對不允許他出這大明宮、離開這許國的。
霍詩韻一直在靜靜聽著,等許昭呵斥完,摸了摸兒子頭,柔聲道:「寶寶啊,你現在還是寶寶,爹娘現在還能寵著你、照看著你,可你以後總會有一天,爹娘都不在了,那時候你就只有自己了。人啊,想靠自己好好活著,那就必須學會扛起自己肩上的責任,養育兒女是責任,贍養年邁的父母是責任,就連好好活著、無愧於天地、於自己也是責任。」
霍詩韻停了停,輕聲:「你是許國唯一的儲君,你就註定以後是許國的天子。」
許昭深深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下許念的頭,許念心裡有些怯怯,他太急進了,他年齡尚小說什麼霍詩韻和許昭都不會同意的。
同時他也有些怕,開口語氣也帶了些怯意:「你生氣了嗎,許昭?」
許昭被這聲「許昭」噎得差點翻白眼,他一定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什麼事都沒做錯,卻沒聽孩子喊過「爹」的男人!
許昭沒好氣的回道:「你看不出我生氣沒有麼?」
許念頭更低了,霍詩韻瞪了許昭一眼,許昭認輸,不敢給兒子擺臉色了,他想了想看著涼亭外的花樹,開口道:「我養了一顆小樹,不過這小樹不太直。」
許念抬起頭,順著年輕爹的目光也去看涼亭外的花樹,不知道許昭何意。
許昭繼續說道:「這顆小樹我從種子開始養,每天都記得澆水施肥,夏天擔心他熱著,冬天擔心他受涼,就連春秋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等他從嫩芽長成了小樹,我發現這顆小樹總是會長出多餘的枝椏,而且沒有我期望中的那麼筆直健壯——」
許昭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著許念:「那我就不喜歡這顆小樹了嗎?」
許念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回道:「你可以去移植別的樹,筆直健壯的,你喜歡的那種。」
許昭搖搖頭:「也許剛開始會因為這顆小樹沒有期望中筆直健壯有些不開心,可是別的小樹再漂亮我也不會去移植的。」
許念心想,許昭這是什麼意思?對霍詩韻表忠心?
他便聽到許昭聲音柔和下來繼續說道:「因為這顆小樹是我一點一點養大的,我看著他從那么小一顆種子長成現在的模樣,我陪伴著他的同時,他也在陪伴著我。別的小樹再好,可他們都不是我的小樹,我只要我這顆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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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詩韻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回換許昭送了她一個白眼。
許念整個人都愣住,慢慢的,慢慢的,他心底泛出一股說不上來的酸意,他心想道,原來有爹有娘是這樣的感覺嗎?
有點酸酸澀澀的,可又很開心,還很……溫暖。
許昭伸手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往外走,今天有煩心事,他確實有些遷怒兒子了。
&是你爹。」許昭走在花園小徑上,「你親爹,可能一時會跟你生氣,但也就是一時,不會真和你生氣的,你記住啊兒子。」
霍詩韻跟在後面對許念做鬼臉,想逗他笑。
許念輕輕的咧出一點笑意,然後小聲道:「我想娘,還有……許昭和我一起,我們離開許王宮去遊歷天下好不好?」
離開那個既定的,你們會死的命運!
許昭嘆聲氣:「你喊我一聲爹,今天晚上花朝節我帶你出去看十里燕河放花燈怎麼樣?」
許念不出聲,暗想道還有五年,他要怎麼改變自己爹娘的命運,怎麼改變自己的命運。
許昭沒等來回話,苦兮兮的自言道:「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今天晚上我帶你娘倆出宮看花燈去。」
霍詩韻聽到這話,興致比許念高多了,趕緊問道什麼時候能出宮。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但說許國王都之外——
十里燕河邊的客棧中,一男子穿的衣服有些破,但臉長的不錯,劍眉星目很是俊朗,就是氣質吊兒郎當的怎麼看都有那麼些不靠譜。
他身邊豎了個白布藍邊的布幡,一面是「天下一番」,一面是「妙手神算」,周圍人路過都在想這人還是個算命的?怎麼一點仙氣都沒有就不說了,還看著如此不靠譜?
這人不知別人如何想,身前一盤鹽水花生米,手裡端著小杯茶,慢慢的喝著,也不知品出了什麼味道沒有。
燕河邊客棧里從不缺少客人,這人坐在窗邊,外側不時人來人往,腳步聲不斷,但倏而就有腳步聲停住,隨即有人在他對面坐下。
這算命的抬起頭,對面兩人,一位是穿著白衣道袍留著羊角胡的中年人,臉色不太好,有常年帶病的憔悴感。
一位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穿著洗的泛白的青色直衣,腰間掛著把佩劍,面色卻很溫和,年齡尚小可也看出點君子端方的氣質來。
算命的笑嘻嘻道:「這位道友,我看你印堂發黑,但眉梢帶喜,這是——要有桃花劫啊!」
羊角胡道士不理會他胡言亂語,自顧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那小少年開口打招呼道,溫溫和和的:「小師叔,許王宮你去了嗎,有沒有見到霍詩韻霍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