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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閱盡天下言情小說的你如何談戀愛
小說被葉冶撕掉的那一刻, 駱緣以為自己的人生會結束。
那句「對不起」還哽在喉嚨里, 他已不留情面地轉身, 冷漠的背影上刻著碩大的三個字——。
駱緣盯著空掉的樓道看了很久, 樣子呆呆的, 像被老師罰站。
最終,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她默默地蹲下,把自己的小說撿起來。
其實, 他沒做錯。
她寫了那種東西,他討厭她,很正常。
所以……
駱緣跟自己說:別再寫了, 別再……喜歡葉冶了。
班級里止不住的閒言碎語。「駱緣寫意淫葉冶的黃色小說」,是最熱的話題,再後來不僅是班級,整個年段都在討論。
——「你看, 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就是傳說中的駱緣。」
曾經長在牆角、無人問津的小草,忽然被人發現,用強光照射。
駱緣的頭越埋越低, 彎掉的脊背像被許多沉沉的石塊每時每刻地壓著。
甚至, 她在位置上寫作業, 也會有人笑嘻嘻地說。
——「哎喲,作家又在寫東西呢?」
這種時候,只能當自己聽不見, 極力降低存在感。
心中期盼著, 他們能快一點把自己的事忘了, 不再以此取樂。
從前駱緣呆慣的地方,大多不再去了。
&要再喜歡葉冶」,像是一個反向的心理暗示;心中有一團越壓,就燒得越熱的火。她掐不斷這股剛剛染上的,新鮮的癮頭。
於是,她躲著葉冶,幻想時間能沖淡她的「病態」。
事情的轉折,出現在初三上學期,某個周四下午的體育課。
學校一年一度的運動會,他們班要進行體操表演。
——光是這句話,就足夠讓駱緣尷尬到窒息。
難堪的場面,在體育課排練時,就提前出現了。
同學們聚集在操場上,跟著收音機里的音樂伸展跳躍,體育老師走過隊列,一個人一個人地檢查動作是否標準。
&的手腳怎麼不會打開啊?你是殭屍嗎?」
體育老師眼尖地發現了束手束腳,想要把自己藏起來的駱緣。
被特別點名後,駱緣趕緊增加了做操的幅度。
但顯然,老師還是不滿意。
&這跳得什麼?給我單獨出來!」
駱緣嘆了口氣,垂著腦袋,跟隨老師走出了隊列。
站到台上,下面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
音樂沒停,老師拍了把她駝掉的背,厲聲道:「你自己把這一節跳一遍。」
一張張似笑非笑的臉,站在她的對立面,等她出醜。
駱緣咬著唇,儘量把動作的幅度變大。
她一心想著,要像指導影片裡的人一樣,做得標準。
結果自己的幅度一大,同學們又笑了。
這個時期的女孩子剛剛開始發育,胸前的小鼓包大都隱藏在中規中矩的校服下,平時不太明顯。
駱緣發育得比較好,胸前的白兔隨著她的動作蹦蹦跳跳。
與她陰沉的臉不同,它們晃得十分活潑。
&了,別跳了。」
體育老師自然知道班裡這幫毛頭小子在笑什麼,他走過去,將音樂掐掉。
&解散後跟我到器材室,我單獨指導你。」
體育器材室在操場的最角落,是校園內一個頗為隱蔽的空間。
它的後面連接著學校的後山,一般來說,同學沒事不會走到這裡。
駱緣上了兩年多的初中,這是她第一次來。
來之前,她已經去女廁所哭過了一次。
哭得有點狠了,走到門口還止不住地抽鼻子。
器材室沒有修窗戶,大白天的,這裡卻是一片陰涼。
裝運動器材和裝各種球類的大木框擺滿了架子,空氣有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大概是汗液。
體育老師跟在她的背後進來。
門沒有鎖,從那裡透進唯一的光亮。
駱緣有點害怕。
她的怕是一種自保機制。實際上,她也說不清自己正在怕什麼,或許是怕被體育老師罵。
把收音機放到地上,老師按了開關,進行倒帶。
&躍運動,第一節。」激情昂揚的男聲字正腔圓地念道。
體育老師抱著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仿佛在說——「你該開始了」。
跳躍運動……駱緣心有餘悸地記得自己劇烈晃動的胸脯。
可是,和上課時的不一樣,面前的人是老師啊。
所以,她努力跳起來。
面紅耳赤,極力標準地想要做好。
目光避開老師,看向門口的光亮。
好不容易度過了這艱難的半分鐘,她自認為跳得足夠標準。
誰知,老師再一次俯下身,按了倒帶。
整整四遍,次次挑出一些微小的錯誤,他不停倒帶,讓她重新跳這一節。
額上的汗落至下巴。
駱緣的眼鏡上蒙著霧氣,小腿肚開始打顫。
快速的節奏中,老師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腰。
駱緣嚇了一大跳。
她倉惶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再早一些的時候,她是個班裡的透明人,午休在班級,聽過一個女生談論這個體育老師……說是做仰臥起坐的時候,老師幫忙按腿,好像按著按著,她的大腿被偷偷摸了幾下。
當時駱緣聽見,稍稍頓了頓筆,總的來說,並沒有放在心上。
——運動,免不了有時會有身體接觸,可能只是誤會吧。
&師?」駱緣咽了咽口水,等他給出解釋。
多年的教育下,老師這個名詞,就像自己的父母。
它代表了「正確」、「榜樣」,以及「保護者」;她會信的,如果老師說,他是不小心碰的。
&班上同學說,你寫黃色小說?那應該很期待刺激的東西吧。」
該怎麼去解釋那種嗓音?
它微微的啞,隱含著成人世界的挑逗與。
混雜著器械室里怪異的氣味,它撲面而來時,熏得叫人作嘔。
駱緣心裡湧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原來老師們知道,卻沒有幫我。
第二個念頭是:我沒救了啊。
體育老師往她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他是那麼的高大,渾身充滿了力量,壓過來時,像一座山。
本就微弱的光線又被遮蔽了幾分,她的心頭與視線所及之處,儘是灰暗。
——駱緣,快求救啊。
——你愣著做什麼呢?
——可是,在這個世界,她還有救嗎?
能夠喊來的人,是誰啊?
——已經見死不救過,甚至也覺得她是個「婊.子」的老師?
——期待更多笑料,喜歡看好戲的同學?
他們眼中看到的,是老師在猥.褻學生;還是,不要臉的學生在勾引老師?
當,體育老師油膩的手碰上自己的肩頭。
駱緣的嗓子裡,發出了一聲低低地嗚咽。
——誰來,救救我啊?
原以為,英雄是不切實際的臆造。
可是下一秒,駱緣看見了光。
突如其來的一拳,揍在體育老師的身上。
她聞到清冽的菸草氣味。
那之後,毫不誇張的,她看到了真實的光。
少年一臉狠厲,黑髮黑眸,面容精緻得像畫。
他比體育老師矮上一點,出拳時卻不見半分的畏懼。
人們說,他打起架來,像只瘋狗。
就是,不要命了一般。
在這天之前,駱緣沒有當過主角。
所有美好的故事裡,主角遇到危險,她的心上人必會策馬而來;披荊斬棘,為她剷除所有危險。
在這天之後,她認定了她的英雄。
細小的光點,匯聚成此刻,他的身影。
萬籟俱寂中,唯有他是鮮活,唯有他是明亮。
葉冶救了駱緣。
恰不逢時,在她最喜歡他的時刻。
因此,她至此再沒有在旁人身上投入過,那樣多的喜歡。
喜歡得心尖發顫,她哆哆嗦嗦幾乎站不住腳,它仍不依不饒地從她身體的每一寸皮膚,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一陣冷,一陣燙。
像絞著你的頭髮,要把你畢生的喜悲全部榨乾。
駱緣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命啊!」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竭盡全力地,朝外面奔跑。
由不見天日的陰暗,迎向炙熱的日光。
腳步虛浮,但駱緣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喊幫手,為葉冶和自己喊幫手。
&命啊!!」她扯著嗓子,大聲的,最大聲的喊。
大顆的汗珠一滴接著一滴地滾下。
她很快看見,有人往他們的方向趕來。
像每個美好故事的結局,像每個美好故事的開端。
——葉冶。
駱緣吸著鼻子,泣不成聲地默念這個名字。
——葉冶。
內心某個乾癟酸痛的角落,好似灌入一汪清泉。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像一個歷經浩劫的旅人,終於回到了,庇護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