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承景在落雪崖前把那些修士殺得無一生還,但也有幾個修士本來就在遠處觀望,看見形勢不對就迅速撤離,所以承景晉升化神被心魔操控連斬六人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
由於孟長德多年來的良好「引導」,在修真大陸的修士眼中,承景就是個披著神劍宗外皮的魔宗尖細。瞧,竟然能跑去落雪崖晉升,那可是千百年來只有魔宗宗主才能進去的地方!此人如此殘暴,絕對是魔修,那肯定分分鐘心魔入體啊!
這次都不用孟長德從中作梗,等消息傳到他這就已經變成了「承景勾結魔宗遭天譴」的版本了。不過令孟長德驚訝的是,承景竟然已經晉升化神期了!雖然心魔入體,但晉升成功也是事實,天知道這小子突破元嬰後期才一個月!
一個月啊,有多少修士就是十年百年都無法突破瓶頸晉升化神,可承景只用了一個月,連閉關的時間都不夠用!
該死的火靈根!
孟長德陰狠地咬了咬牙,若不是承景是稀有的火靈根,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快的晉升速度?小兒孟游明明資質頗佳,勤奮好學謙虛有禮,哪點不比承景強?偏偏總要被壓上一頭!
照理說,承景是孟長德的徒弟,當真資質過人孟長德也應該臉上有光才是。但壞就壞在承景本性嗜血,年幼時就曾經砍下了一名出口侮辱他的弟子的胳膊,孟長德趕來血濺了他一臉。那時他就覺得,這孩子要是養不熟,那就是來奪他命的。
結果承景的性格一百年都沒個收斂,他便是看上去忠心耿耿,孟長德也總覺得他是一顆□□,承景修行得越快,他心裡越是不安。
尤其是在孟游煉化冰心石功力大漲之後,孟長德一心想把神劍宗交給親生兒子。劍宗宗主的選拔必須心性、劍術、修為都足夠達到標準,承景顯然是沒可能,但如果孟游當上宗主時修為還不如承景,那麼承景便能作為劍宗的宗師傳授弟子武藝,而孟游這個宗主就只能負責打理打理內務。
那這宗主當的還有什麼意思?一點都不威風了好嗎?別說孟遊了,換成誰都忍不了!所以孟長德才費盡心思地抹黑承景,巴望著有一天能把自己這徒弟逐出師門。
所以聽說承景又晉升成功,孟長德當然坐不住了,再一打聽,那些被承景殺掉的修士還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更是氣得他恨不得送去幾個門下弟子讓承景殺。就連這次所有人都對承景勾結魔宗深信不疑,也無法讓孟長德開心。
翻來覆去就這一招,連他自己都要玩膩了!
還有那該死的雲容,冰心石提純水靈根的作用有限,孟游已經到了瓶頸,雲容手中的洗靈水多得都可以澆花,竟然只給了一顆冰心石,根本就是和承景一夥的,就想看孟游被承景壓一輩子!
不開心的也不只孟長德一個,左含思也要操碎了心。就在承景昏迷的這幾天裡,先後有兩撥人闖入魔宮打七寶福地的主意,仙宮福地只能聽從主人的命令移動,現在雲容都不在了,那七寶福地肯定就藏在魔宮之中!
不過魔宮地理位置好,左含思親自率領弟子抵禦外敵,雖有人受傷,但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可就在這時候,雲容卻跟他說,他決定把七寶福地送給承景。
這不是添亂呢嗎?那可是多少人爭破腦袋夢寐以求的福地!怎麼到他這裡比白菜還不值錢,說送就送了?
左含思是一百個不同意,七寶福地可是雲容最後的底牌,這等稀有珍貴的東西就是毀了都不應該落入他人之手。
雲容卻十分看得開,或許是他淡然的天性使然。他靈根被毀,除非有秘寶否則今生都無法修行,而這等修復靈根的秘寶就是七寶福地中都沒有,修真大陸又怎麼可能會有?既然無法修行,七寶福地於他也不過是無用的雞肋,倒不如送給需要他的人,而送給承景他是十分甘願的。
承景昏睡了三天便清醒了,雲容和左含思從門口走進來,承景坐在床邊朝他伸出手。
「恭喜師兄成功晉升化神期!」雲容高興地走過去攥住承景的手,久違的溫暖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承景忽然覺得謝賜的聲音和心魔中的雲容十分相似,但再仔細一看又差了些氣魄和自信。他反手一拉將人抱進懷裡,雲容臉色微紅,原來這不是要拉手,是要抱抱的意思?
承景一手抱著他,一手抓著他的手,低聲道,「我想你了。」
雲容心中一暖,笑了出來,「師弟心中也十分思念師兄。」
左含思在一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正想著要不要出去,她就瞪著眼睛看見承景的手順著雲容寬大的衣袖摸了進去!
左含思一點都不想知道承景在摸哪裡!她也一點都不想看見雲容那張紅透的臉!
雲容臉紅是因為承景的手正順著肩膀撫摸著他手臂上一道道的疤痕,不帶一絲情|欲,輕柔得就像是在確定每一道傷口的癒合情況,他望著承景的眸子,忽然覺得自己是被這人所珍惜的。
承景問,「你的傷多久了?」
雲容如實道,「三個月。」
三個月,差不多就是在他們這次相遇前的半個月時間。
上輩子他認識莫盞是在三年後,那時他身上的疤痕早就久得看不出年月,他猶記是自己無意間看到對方在河邊沐浴,那凝白如羊脂般的肌膚上卻掛滿猙獰的疤痕,只是平時藏在衣服里,完全看不到。
但那時他們兩人只能勉強算是熟識,承景沒資格也沒想問那麼多,而兩人在一起後,承景也不想再舊事重提。他不在乎莫盞有著怎樣的過去,但他不會再讓莫盞遭遇那樣的未來。
可這次親眼看見雲容身上七十二道傷口全部裂開造成的衝擊不小,承景覺得自己有必要管一管,他做不到放任傷害愛人的人逍遙法外。
「是誰做的?」
這個問題雲容早就想好了對策,他苦笑一聲,「我雖出生世家,但地位卑微,母親過世後,難免受到欺凌。」
雲容生為修真世家,就沒體會過凡人的生活,只是聽說過世俗界的一些權貴人家勾心鬥角,手段極其殘忍,便想出了這個說法。好在承景自幼便進入神劍宗,也不太清楚這些,不然還真不敢保證哪個凡人被割了七十二刀後,還能像雲容這樣生龍活虎。
承景攥著雲容的手緊了緊,隱約覺得自己又有些氣息不穩。雲容也察覺到了,他連忙拍了拍承景的後背安撫道,「師兄不要發怒,也幸得如此,神劍宗的師兄們才會覺得師弟可憐,帶我拜入門下,才得以與師兄相識。」
雲容朝左含思使了個眼色,左含思立刻轉移了話題。
「承景,有樣東西要給你。」左含思拋過去一顆靈石,那靈石看上去與普通的靈石毫無差別,靈氣似乎還要差上一些。
「這是啟動通往七寶福地傳送門的靈石,宗主之前留下話來,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或者是飛升了,這七寶福地便贈給你。」左含思說這話時面色冰冷,極力表現出自己對承景的厭惡和不滿,「但是,還有一個條件。」
左含思的手心上憑空出現一個紅木匣子,「前提是,你先收下這個。」
那紅木匣子十分眼熟,承景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心魔幻境中雲容本打算送給他的龍鱗手套。
這個條件自然也是雲容交代的,算是他的私心,這個當年沒能送出去的禮物,在多年之後又再次燃起了希望。雲容希望承景能收下,他再無法修行,也不可能再褪下龍鱗,這東西於他意義非凡,他生命短暫,若能留下什麼物件在承景身旁,也算圓了他相伴此生的夢。
但承景遲遲未動,左含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不管是龍鱗手套還是七寶福地,那可都是普通修士三生難求的寶物,承景還從這磨蹭什麼?宗主對他如此上心,真應該痛快跪下來感激涕零。
但承景只是抬手忽然施力,手中的靈石瞬間碎成了粉末。
屋內的氣氛冷下來,左含思一怒拍碎了手邊的桌子,「承景!你這是什麼意思!宗主已逝,你還要辜負他一番心意,你知道這匣子裡是什麼東西嗎?錯過了可不要後悔!」
承景當然知道,那是整個修真大陸獨一無二的寶物,是所有劍修的克星,更是雲容對他動情的證明。
承景站起身拉過一旁的謝賜,冷聲道,「我饒他一命已是格外開恩,沒有必要處處稱他心意,況且我已有了愛人,這東西還是留著給他陪葬吧!」
「你!」左含思怒極,若不是雲容就站在一旁,她恐怕已經動手了,但也正是因為雲容就站在一旁,她才如此憤怒。
她親眼看到雲容將這些龍鱗煉製成手套,他溫柔地告訴自己要送給承景時的樣子仿佛還在眼前,左含思是如此地心疼那些正道修士對雲容的誤會和侮辱,讓這個明明文雅淡然的天之驕子飽受求而不得之苦。
承景冷哼一聲,不屑與女流之輩動手,「告辭。」
雲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只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這段感情有陰陽兩面,是他蟄伏在暗處時溫暖的光,也是他復仇時刺向他的劍。他會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承景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就好了,無論他是誰,有著怎樣的過去和名字,都只喜歡他這個人。
但那樣的感情太盲目,換位而言,他尚且不敢說自己能做到,又怎麼可能讓別人做到。何況這份感情來得如此突然,每每想起總像是……承景認錯了人。
他側目看了承景一眼,這人的心思簡單毫不遮掩,他又怎麼會看不穿?那些如同相處多年才會有的習慣,那些絕非初陷情愛中人會有的體貼入微,在承景身上是如此突兀,用在自己身上也顯得毫不搭配。
雲容想一會便又打起精神,「師兄有何心結不要憋在心中,我聽到師兄在心魔中……叫了雲尊主的名字。」
雲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倏地抓緊了,承景目光一沉,他是叫了,不只叫了名字,在破魔珠壓住心魔的瞬間,他還親手救下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