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很小,並不大,青霞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他也不知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一條腿出現潰爛的情況,散發著陣陣惡臭,整個人看起來狀況都極其糟糕。不但如此,腦袋還燙燙的,如果自己再晚來兩天,這位什麼專家可能就要獨自病死在這屋裡了。
「我的老天,你這裡怎麼連一點水都沒有啊?你吃什麼東西活下來的呀?」
青霞將孩子緊緊綁在自己的背上,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地尋找,但很快她就放棄了,這裡面一滴清水都沒有,而對方所睡的床鋪也已經被排泄物搞得臭不可聞。她最後只能先從房間裡退出去,在周圍找了半個葫蘆當作水瓢,拿了個盆子,到遠處河水裡舀了一盆涼水帶進去,給這位專家好好清洗了一番。
當然,她不是醫生,不敢去碰對方有傷的腿,只能給他擦拭一下臉頰,換了身衣服,又餵對方喝下整整一瓢的涼水。
而這個仿佛老乞丐一樣的男子在一瓢涼水下肚後,明顯狀態好了一些,力氣也恢復了一些,終於喘著粗氣,開口說道:「你你是村東頭的......不對,你為什麼是女的?你怎麼知道我們的接頭暗號?」
青霞哎呦了一聲說:「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吧?因為你的身份特殊,最近又在全城大搜查,只有我行動起來比較方便,你放心,我不是害你的,再說了你這個樣子還用別人害嗎?再放上一半天的,你自己就要堅持不下去了。不行,得趕快處理傷口,不然的話你恐怕熬到明天早上都難,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能去看醫生!之前已經有七個人為了保護我犧牲了......我這腿是被鬼子放出的狗咬傷了,有些發炎,化了膿......你可以去買一點止血藥,然後把潰爛的肉挖出來,把藥敷上,那樣就沒事了......當然,如果有盤尼西林,我活下來的幾率也會更高......」
青霞一聽,急忙擺手:「要死了要死了~~~什麼用刀子挖肉上藥?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會做那些?我見不得血的,要不我給你找個刀子你自己挖吧,盤尼西林的話我身上倒是帶著兩顆,還是周公子有先見之明,讓我帶著一些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青霞在腰間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塑料小盒,裡面裝著兩顆白色的藥片,她先拿出一片來,就著涼水給姓專家餵下去。
「多謝你了......但請一定要幫幫我,不清理了潰爛的傷口,就算吃了盤尼西林我仍然撐不下去......拜託你了......」
青霞原本最害怕見這種血腥場景,可她萬萬沒想到,今天還要讓她自己動手挖別人的肉?這讓她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終於一咬牙一跺腳:「好啦好啦,我挖,我挖還不行嗎?誰讓你那麼重要是專家呢。真是的,哪裡有刀子呀?我還是應該去一趟診所,再給你買點繃帶什麼的。」
專家掙扎著半側過身,指著床下說:「繃帶我自己有,還有針線,挖完之後你可以用針線幫我將傷口封起來,那樣癒合得更快。」
「什麼?還要把你的肉 縫起來?哎呀我老天爺啊~~臭弟弟,這趟回去你可得好好補償姐姐,姐姐這輩子都沒有做過的事,今天第一次可全都給你了~!」
青霞雖然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她也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這位專家的情況非常糟糕,雖然她可以返回去叫人,但對方的確不能再拖下去了。
青霞戰戰兢兢地接過對方的小刀,就那麼用水清洗了一下,用兩個手指捏住刀把,自己離得老遠就開始往那爛腿上戳,肉沒挖下來,倒是給專家腿上又添了幾處新傷。
「同志,你你對準一點呀,不要往我的好肉上戳,我......我真的快不行了......!」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人家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要諸多要求嘛~」
青霞皺著眉,忍著強烈的不適湊近了一些,銀牙一咬,狠狠地下手在那潰爛之處挖下一大塊肉來,而那專家當即「啊」的一聲直接疼暈了過去。
「專家?別死呀,你要死了我可怎麼辦?」
青霞緊張地將手湊過去,當她發現這專家還有鼻息後,這才悄悄鬆了口氣。看著鮮血從那小腿上一股一股往下流,她忍住強烈的不適感,繼續挖。
直到將那潰爛的傷口上的爛肉全部挖掉,流的黑水、潰爛的膿水都流完後,變成鮮紅的血液,這才停手。
她又用針線笨拙地給對方縫合傷口,在這個過程里搞得滿手都是血,可根本沒人能幫上她,至於她背上的小囡囡,居然神奇地全程都在睡覺,一點都沒給她添亂。
好不容易縫合了傷口,青霞看著對方那歪七扭八的小腿肚子,急忙找來專家所說的止血藥和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纏得緊繃繃的,這才「哎喲」一聲從地上站起,此刻的她才發現,自己不光雙手,就連身上也沾滿了血污。
「我的老天爺,不好好洗一下,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啊?」
青霞拿著盆重新來到河邊,將自己的手清洗乾淨,又接了盆水返回屋裡,把帶血的污布和被排泄物搞髒的被褥一股兒腦地丟到了外面去。
在這個過程里,她背上的小囡囡終於被搖醒了過來,開始哇哇大哭,嬰兒的哭聲吸引了旁邊一名中年婦女的注意,她伸長脖子向這邊看了一眼之後,一臉八卦地問道:「喲,這個小姐是誰家的媳婦?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以前沒見過你呀,那個房子裡的叫花子是你什麼人啊?我還以為他都死了呢。」
青霞本來就一肚子怨氣沒處撒火,這見死不救的老女人還來質問她,當下白眼一翻道:「你說的叫花子是我男人呀,我們吵架了,他負氣才跑出來的,在出走的途中又受了傷,你這個鄰居就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呀?告訴你,我家男人再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好看~!」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看你長得漂漂亮亮的,脾氣這麼臭,怪不得你家男人要往外跑。」
那中年婦女也不示弱,當即還了一嘴。
這下可好,青霞的火被她勾起來了,叉著腰,指著那婦女就是一頓輸出。
常年混跡娛樂場所的青霞,那罵人的話絕對夠豐富,不帶重樣的,而那中年婦女也常年混跡於市井之間,多的是實踐經驗,對罵起來竟也不落下風。兩人針尖對麥芒,互相輸出了能有半個小時,把周圍巷弄里的街坊全部驚動了過來這才罷休。
「哎呀呀,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既然那人不是叫花子,他老婆也找過來了,能幫就幫一幫嘛,腿受了傷是吧?我家裡有金瘡藥,我可以去拿一點。」
「是的呀是的呀,能幫就幫一幫,巷弄里死了人終歸是不吉利的,我家晚上熬粥,我去給他盛一碗白粥過來。」
「說的沒錯,死人了終歸不吉利,你家有白粥,那我就去我家找一個饅頭。」
「那我去找些乾草,湊合著給他把床鋪一鋪吧。」
「我家男人有幾件穿不上的衣服,先拿過來給他穿。」
這巷弄里的街坊們先是勸架,之後居然自發地你拿一點東西,我拿一點東西,硬生生把專家最欠缺的全部補齊了,這裡面就包括止血藥、禦寒的衣物。
青霞原本罵得臉紅脖子粗,可當她看到街坊們的善舉時,忽然感動得有點想哭:「街坊們,我青霞在這裡謝過大家了,如果我男人能逃過這一劫,我答應一定在好好感謝大家,我說到做到。」
「咦?你說你叫青霞,看你的樣子也蠻標緻的,你和以前百樂門裡的青霞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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