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軍一個個如臨大敵,巡捕們一個個都懶洋洋的。
上海開戰之後,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防備任何軍人進入公共租界。
那是英軍的事。
巡捕們不過是混混飯吃的。
對面,槍炮聲不斷的傳來。
馬探長點著了一根煙。
哎,這是什麼樣的世道啊。
小日本在上海也太囂張了吧?
他是專門負責檢查難民的。
一開戰,成群結隊的難民湧入公共租界。
工部局方面最擔心的就是有軍人混在其中,給日本人找到進入公共租界的藉口。
「這是什麼?」
忽然,一個巡捕攔住了一對正想要進入租界的夫妻,兩個人還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行李倒沒有檢查出什麼,可是孩子的手裡,竟拿著一個彈殼。
「老總,這,這就是一個彈殼,路上撿到了,給孩子玩的啊。」男人賠著笑臉說道。
「不許進。」巡捕發生呵斥。
「怎麼回事?」馬探長走了過來。
「探長,這小赤佬手裡拿著一個彈殼,算是違禁品了吧?」
「老總,老總。」男人急忙說道:「就是一個彈殼啊,我在路上撿的,真的是在路上撿的。」
「不就是一個彈殼嘛?」
馬探長嘀咕了一聲,正想放行,一個英軍上士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孩子手裡的那枚彈殼,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這是軍事違禁品,你們是軍人,不允許進入公共租界。」
翻譯一說完,男人立刻大聲叫起屈來:「我們真不是,真不是啊。」
上士根本懶得再和他們囉嗦:「轟出去,轟出去。」
巡捕們不容分說的趕走了這對夫妻和孩子。
男人罵,女人打,孩子委屈的「哇哇」直哭。
馬探長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你看看這對夫妻和孩子,哪裡有一星半點的像軍人?
他們沒法進租界,留在外面,隨時隨地都有死在日本人手裡的可能。
可他一點辦法沒有。
這裡,都是洋人說了算。
他們真的是怕極了日本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馬探長嘆了口氣。
「哪位是馬探長?」
「我是。」
「您是馬探長?」一個看起來還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立刻朝他鞠了一躬:「我們家老爺想請您挪步,有幾句話想和您說。」
「你們家老爺?」
「是,就在那裡。」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看著好像也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戴著一頂禮帽,正在微笑著看著他。
馬探長正想拒絕,忽然見到對面的那個年輕人,掏出一塊手巾,放在了帽口上。
馬探長立刻就看懂了。
這是青幫暗號。
帽子歪放,或者把手巾放在帽口上,這是代表幫派兄弟有了困難,正在尋求本門中人幫助。
馬探長也是出身青幫,一看,不敢怠慢,立刻走了過來。
兩人一見面,雙手大拇指交錯,一拱手,就算是幫派兄弟相認了。
「馬探長。」這年輕人開口說道:「猴王金棒鬧天宮,通天徹地我姓洪!兄弟本姓丁。」
「是老師太。」
馬探長趕緊恭恭敬敬地說道。
「路上雨大,磕磕絆絆,兄弟特來借傘。」
「都是家裡人,四衛四出,小爺門總是盡力就是。」
這一通黑話說的,只怕外人聽的是一頭霧水。
丁遠森一上來就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老師太」是長輩的尊稱,「小爺門」是晚輩的自稱。「借傘」是求援,「四衛四出」說的是他馬探長在這裡還是有點勢力的,一定盡力幫忙。
只是馬探長有些奇怪,這人這麼年輕,怎麼就是「通」字輩的了?
別是冒充的吧?
姓丁?
馬探長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別是,老太爺收的那個關門弟子吧?
丁遠森發了一根煙:「馬探長,兄弟一會兒,有幾個人要送進租界,還請馬探長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馬探長不暇思索「幾個人?」
「總有五六個人。」
「都是幫里兄弟
?」
「不是,扛槍的。」
「什麼?」
馬探長一驚。
丁遠森給他點上了火:「不是難事,也不敢來勞煩馬探長了。」
馬探長抽了幾口煙:「老師太,我聽說老太爺前段時候收了一個徒,也姓丁,不知道和老師太什麼關係?」
「正是本人。」丁遠森微微一笑:「丁遠森。」
這一來,馬探長再無疑慮:「雖然危險,但既然是老師太親自出面,馬某就算拼著不當這個探長了,也一定盡力幫忙。只是進來的時候,一定要走我這裡,不能穿軍裝,也不能攜帶武器,不是兄弟膽小,實在是英國人檢查得緊。」
「放心吧,不穿軍裝,也不攜帶武器。」丁遠森輕聲說道:「只是有樁難處,這幾個人,全都受了傷。」
馬探長一下就懵了:「受了傷?」
「而且有人傷還很重。」
馬探長哪裡還敢答應:「老師太,不是小爺門不給您面子,但這干係實在是太大了,英國人就在邊上,一經發現,我這層皮是一定會脫了,沒準還會進大牢啊。小爺門甘受家法,也萬萬不敢答應。老師太,我改日給您磕頭賠罪。」
「馬探長。」丁遠森不慌不忙說道:「我除了是老太爺的弟子,還是軍統局第二處上海區行動科科長。你呢,也不需要擔心,我的兄弟,現在正在府上。」
「你想要做什麼?」馬探長臉色一變。
「給你送錢,馬探長,不必擔心。」
丁遠森從容說道:「馬探長幫了這個大的忙,我怎麼可以沒有表示?所以,特別給馬探長家裡送去了一筆錢,當做酬勞。」
這是軟硬兼施。
幫我做事,給你錢。
不幫我做事,你馬探長的家人,現在就在我的手裡!
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
雖然卑鄙了些,但為了救那些士兵,也顧不得許多了。
「馬探長。」丁遠森一威脅完,隨即說道:「我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你馬探長無非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到時候英國人一定沒有功夫來管你。」
自己家人落在對方手裡,馬探長心煩意亂。
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有什麼選擇?
「既然是幫里事情,兄弟也顧不得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