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承業是力行社上海區罕見的在上海有家室的人。
做特務工作的,一旦有了家室,而且就在當地,自然會多了很多牽絆。
耿承業不同,他是半路出家的特務,原本也一直鬱郁不得志的,可是自從翁光輝上任以後,他的境遇立刻得到了改變。
「咱們家的那隻老母雞呢?」
一回到家,耿承業便急匆匆地說道。
他老婆一怔:「你要咱們家的老母雞做什麼?」
「送人。」
「你傻啦,正下蛋呢。」
「還下蛋,下個屁蛋!」
耿承業一瞪眼睛:「再等著它下蛋,你男人的工作都沒了。」
「啊,當家的,怎麼了?」
「你少管,趕緊把雞給我裝了。」耿承業在那轉悠了幾步:「對了,還有那桶香油,也給我帶上。」
他老婆一下子就心疼起來:「哎喲,天老爺哎,那可是我表姐給我的,真正的日本香油啊,可貴了。」
「趕緊的吧。」耿承業連連跺足:「只要能夠平安渡過這次,要什麼沒有啊。」
「耿中隊。」
一看到耿承業出現,丁遠森一怔,又看了一下表:「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的?」
「我央求了趙中隊好久,他這才答應把您住在哪告訴我的。」耿承業陪著笑臉說道:「您也別怪趙中隊,我是真有急事找你。」
趙中隊?
趙勝啊。
丁遠森一時倒還適應不了:「進來吧。」
「哎,哎。」
耿承業一進去,便把老母雞和一桶香油放到了一邊。
「耿中隊,你這是什麼意思?」
「嗨,您不知道。」耿承業急忙說道:「我鄉下的親戚給我送來的,我不吃雞,也不吃香油,想著第一次來您府上,總不能空著手來吧?您務必得收下了。」
「鄉下親戚送來的?」
「可不是。」
丁遠森笑了。
老母雞還說得過去,那桶香油外面可還有日本字呢。
他也不揭穿對方,倒了茶:「耿中隊,喝茶。」
「哎,您客氣,您客氣。」
耿承業恭恭敬敬的接過杯子,那態度要多恭順有多恭順。
丁遠森坐了下來:「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我有絕密情報,康盛標明天準備兵變。」
「噗!」
丁遠森才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噴了出來:「你說什麼,兵變?」
你現在還在做夢吧?
康盛標兵的哪門子變?
「那個,那個,我用詞不妥,用詞不妥,可是,和兵變也差不多了。」耿承業略有一些尷尬:「他準備在明天上班的時候」
他原原本本的把康盛標的計劃說了出來。
丁遠森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也太誇張了,在耿承業的嘴裡居然成兵變了。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康盛標關於請功報告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電訊科。」
「是嗎?」
「是,總機房的科長呂成安是他的好朋友,肯定是他給的。」
丁遠森「哦」了一聲。
也難怪周偉龍要開始整頓力行社上海區。
一份發到南京的電報,居然先被一個中隊長知道了。
他看著好像順口問了一聲:「耿中隊,康盛標找的是你,說明對你信任,你這就跑到我這裡來告密了?」
「不是告密,不是告密。」耿承業連聲說道:「我心裡只有組織,從來沒有什麼私念。丁組長,我也是有苦難言啊,總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翁光輝的親戚,可這個也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刻意想成為他的親戚的。
我知道,周區長來了一定會大力整頓,這把我安排到您的手下,那是我的榮幸。您放心,我不會參與到康盛標的那些小動作里,我只對組織效忠,只對您效忠!」
這是表忠心來了嗎?
耿承業是個小人,而且是個標準的小人!
丁遠森從來不喜歡這樣的小人。
就和吳開明一樣。
問題是,自己剛剛接管特別行動組,還真的需要這樣的小人。
「耿中隊,很感謝你提供的情報。」
丁遠森想了一下說道:「明天,你幫我做一件事,你敢不
敢?」
「您說。」
丁遠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耿承業立刻拍著胸脯說道:「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康盛標狼狽為奸,您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康盛標做夢也都不會想到,自己在這裡就被出賣了。
「那成,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哎,那我走了,您也早點休息。」
送走了耿承業,一直躲在內室的姜冬妮這才走了出來:「我剛在裡面都聽到了,不是我故意要偷聽的啊。那個人,不是好人。」
「是啊,不是好人。」丁遠森笑了笑:「可我還得用他。」
姜冬妮有些不太明白:「這樣的小人你還要用?你前段時候教我念書認字的時候不還說,看到小人一定要防備嗎?」
「這個世界上啊,有兩種小人。」
丁遠森握著她的手坐了下來:「一種是像耿承業這樣的,只要覺得有利可圖,只要覺得妨礙到了自己,什麼樣的人都能出賣,他今天可以賣了康盛標,明天就能賣我,我清楚,但我還得用他。
特別行動組剛剛成立,我們兩頭不能都打,得拉一個,打一個。耿承業是康盛標的同盟,至少康盛標是這麼看的,如果把他的同盟給收了,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姜冬妮似懂非懂:「還有一種小人呢?」
「我這樣的。」
「你?你怎麼是小人?」
「小人有什麼不好的?」
丁遠森又笑了:「我從來都不是君子,我就是個真小人,我和耿承業有些像,妨礙我的,我都得除掉,但我得分怎麼除,而且,我這個小人,絕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
「你不是小人,你是個好人。」姜冬妮握緊了自己男人的手:「就算你說自己是小人,在我心裡你也是個好人。」
好人?
丁遠森從小到大都不是個好人。
可聽著這話,他還真是有些感激:「走吧,休息吧,不早呢。」
姜冬妮的臉忽然有些紅了:「我真不爭氣。」
「怎麼了?」
「到現在,都還沒幫你懷上孩子。」姜冬妮低著頭說道,臉紅紅的。
是啊,孩子?
孩子呢?
難道穿越的時候自己身體裡某些機能被改變了?
這種事可不是丁遠森靠本事能夠解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