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沒意識到其中的毒辣之處,這一手,可以說是把算計玩到了爐火純青。」
嘶啞男子搖頭,話雖說得似有幾分誇大,但語氣卻是無比莊重嚴肅,聽得男子心都提到嗓子眼。
「你說對一半,他們的安排確實被發現了,但那是在外面的人能發現,裡面被盯住的那些抽調的警員,他們怎麼會清楚?
警員處於被看管的限制之下,執勤也僅限於驅趕人、站崗這些,能做的極為有限,外面監視的人,提前他們一步,他們就很難發現受到監視。
因為你呆的地方是別人選的,你活動範圍是別人圈定的,你能看到哪些、看不到哪些,他們比你清楚得多,你敢有異動就會被發現,他們絕對能在你先發現確認受到監視前發現你。
外面也一樣,他們膽敢跟你聯絡傳遞情況,那都還不如不打自招呢!圍繞在外圍進行監視刺探可能不會被發現,但你敢靠近聯繫,大概率就是兩人一塊被暴露。
如此一來,就會導致內外出現信息差、認知差、判斷差等等,雙方都迫切想要解決問題,但其中卻是陷阱算計重重,你每一個動作都是踩著陷阱進行,你可能清楚,但你卻不得不做。」
看著男子還是滿臉糊塗,嘶啞男子繼續解釋道:「被抽中的人中如果有對方的,押送走的又是他們的人,事後勢必要進行聯絡匯報。
這時候肯定會有人盯著,就算盯梢全部被抽調人員,也好過在全市警員中大海撈針,就算撈針有了大致目標,但對方何時會動這些你也完全不掌握。
這種盯梢是非常費力的,對方可能在任何時間,在任意一個地方停留一下或同隨意一人打個照面就能將情報這些傳遞出去,你稍有鬆懈便可能錯過這些。
而現在不同,雖然人可能稍多了些,但時間範圍也就這幾天內,你接觸過的人、停留過的地方,對方完全可以一人人、一樣樣仔細查驗,這可比拼耐心、拼毅力容易多了。
所以他們一定會監視,你一有動作就有極大機率暴露,這還只是最基本的情況,稀里糊塗的,可能還能省點心力,你猜到可能被監視了,你會發現更加麻煩棘手。
外面的人猜到或發現了你被監視,這是大概率情況,碼頭刺探到的情況已足以讓他們有此懷疑,那麼就得考慮你是否知道此情況。
不知情你就可能發起聯絡,這在其眼中同樣是大概率情況,理由可以是我之前分析那些,那我是否冒險跟你接觸呢?
接觸大概率是雙雙暴露,不接觸,你可能有動作,可能導致暴露也可能不暴露,不暴露最好,但後續你會如何應對?是否會被發現?是否會被捕?是否會查到我等等。
是否撤離?是否拋下你?若你未暴露,撤離可能連累到你?不撤走,你撤走可能連累我甚至更多的人,撤還是不撤?等等各種問題會一個套一個的冒出來,而且你不能確定、不能掌控,最後會發現,冒險接觸是唯一可以掌握一點主動權的選擇。
若猜測你已發現被監視,但問題依舊存在,我不知道你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應對?也不清楚你情況如何,是否已暴露?你是否會選撤離?是否有線索指向我等等,一樣會形成上面問題套問題的情況。
而在內部的你呢?你不清楚外面在碼頭探到的情況,懷疑或發現被監視,你也會認為外面的人大概率會來跟你聯絡,如此上面那些問題又出現了。
而且你是被監視的那一個,你更加被動,你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暴露?還是正常監視?是否會查到你的上線上級,是否……
你面臨後果也更加嚴重,一旦你已暴露且不能及時撤走,你大概率會像之前押送那些人一般下場,甚至還得考慮是否會如之前被自殺的警員一樣的結局。
這些,如果外面的人考慮得夠深,也會成為他們猜忌、顧慮的問題,一重套一重,一扣銜一扣,你想想是個什麼結果?
這就是營造出內外不對等的信息差別,然後以內外的交流溝通做陷阱,讓雙方直接在各種顧慮、擔憂、猜忌中無法自拔,最終露出馬腳來。
當然,實際情況會更加複雜多樣,聯絡方式、上下線的關係與信任、明面上關係遠近等等,都會多或寡的影響具體實際情況。
但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問題的處理極為麻煩棘手,雙方在這種無盡猜忌、擔憂、顧慮之下,很難選擇最理性妥當的應對,只能無奈往陷阱上踩,這就是這一手算計的毒辣之處。
尤其之前,日本間諜的一些手段,嚴重破壞了上下級之間的相互信任,時機拿捏得極到好處,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啊!」
「…嘶嘶…」男子聽得涼氣直嗖嗖的吸,之前不理解,但聽完這番話,只覺汗毛都立起來了。
看著男子表情,嘶啞男子微微嘆息了聲,但心裡卻是長長鬆了口氣,他也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難纏的敵人對手,卻由不得他,繼續放任下面人,對對手的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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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青年警員,你們應該還未聯絡吧?準備如何應對?」
嘶啞男子輕聲問起,這些不是由他直接負責的,情況了解不多,並不想直接越俎代庖。
男子沉默良久,好似下定了決心,道:「我還未聯絡了解情況,這些於我們也不算緊急事宜,他應該至少會等到明日中午,才會正常同聯絡人接觸傳遞匯報情況。
我想冒一次險,如果這位青年警員撤離,那為安全起見,同組其他幾名警察也需撤走,這幾乎是我們好不容在南京警察系統,安插發展出的半數力量,損失太大。
而且這位青年警員,年齡雖尚且不算大,但行事老練穩重,我相信他能妥善應對今日之事,只要提早溝通告戒,應該能安穩渡過此次難關。」
聽完,嘶啞男子沉默了會兒,微微點頭,問道:「你想要如何冒險?怎麼同他聯絡交流?」
男子思索片刻,道:「不能走正常聯絡渠道,否則一旦暴露,很可能因此帶來巨大損失,這是我們更加承受不起的風險。
至於聯繫,我準備找位正常的報案人或目擊者,或這些人的家屬探監人員一類的,進警局時,向他塞張字條便是,不宜親自接觸或照面,風險太大。」
「…嗯…」嘶啞男子微微頷首又輕輕搖頭,道:「聯絡的方法還行,現在不能讓我們的人去接觸,監視的人肯定會嚴格調查接觸之人背景,就怕他們察覺到什麼,但又不能是毫無關係的一介常人,否則太容易漏出馬腳。
字條內容也要仔細斟酌,讓他明白暫時按兵不動即可,否則被發現,就沒有轉環餘地了,過會兒你把他的詳細情況交給我,我這邊來進行安排。
另外,他的活動暫時停止,包括同組之內其他警員,斷絕一切與組織的聯繫,做好長期潛伏不動的準備,等待組織將來喚醒,時間至少要持續半年以上,期間不開展任何工作,就如正常警員一般上下班生活。
這些我會在過一段時間後,才將相應安排命令傳達給他們,如果聯絡點面上與他們並無多少關係,可以直接撤離人員這些,也算是多給他們的一點信號與警示。」
男子思量片刻,最終還是點頭同意,雖然感覺有點兒過分謹慎,但想想自己輕敵冒進帶來的後果,多謹慎一些也並無不妥。
「之前我在會上所提所言之事啊!要儘快確定並落實了,雖然現在上面還沒有正式同意,會上也有同志反對或未進行表態。
但我希望你這邊,還是儘量按照我會上所言進行一番準備安排,尤其一些核心重要小組,近期儘量減少活動,不管面對的是誰,一定要小心謹慎。」
「情況已經嚴峻到這個程度了嗎?」男子微微皺眉,說實話,雖然那番提案發言於他有利,但與他們平常行事風格並不太一致,他雖未表示反對,但也並不贊成。
「我們在南京所面臨的鬥爭形勢,愈發嚴峻危急了,情報處猛的發力,風頭可謂一時無二,雖然並未過多針對我們,但你看今日,僅僅只是波及一下,就讓我們應對吃力,付出代價現已不少。
若他們突然調轉槍頭,我們該如何招架?就算不考慮這個,情報處這般出盡風頭,特工總部同其爭頭又是頻頻吃虧,前段時間還傳出一句,柿子專挑軟的捏,就把特工總部搞得灰頭土臉、顏面盡失。
我知道,你們對於這些,那是樂呵呵看戲,巴不得讓他們自己斗得更狠,也樂得見特工總部吃癟,但你們想過沒有?特工總部吃虧,又在對方身上找補不回來,最終會把予頭指向誰?
除了我們還能有誰?特工總部那些人,現在可能做夢都想找回場子嚴對方一頭,很可能在私下裡已經謀劃著針對著我們的大行動、大陰謀,我們必須時刻謹慎小心,應對將要到來的狂風暴雨。」
聽到這些話,男子有點做不住了,也顧不上心裡那點顧慮、想法之類,雖然這僅是出於猜測,但以他長期鬥爭的經驗和對對手的熟悉了解,這是極大可能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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