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眯著眼,打量著杜春風。
心說,這少年人無依無靠,窮困潦倒,說起話來倒是大言不慚。
左右不過五百兩銀子。
似乎白花花的紋銀是下雪天隨雪花一起飄落下來的。
自己偌大的銀礦開著,上萬的礦工日日辛勞,但扣去人吃馬嚼另帶工錢撫恤等等等等,最終乾乾淨淨落入自己腰包的,一天無非也就是百把兩銀子而已。
還三五天必有消息。
這萬兩白銀的大事,自己總算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主,一時間,也是焦頭爛額,束手無策。
他倒好,眼珠一轉,便有妙計出爐,難不成真將自己當成了能掐會算的諸葛孔明。
真有這個本事,還不老早尾巴翹上天去了,能這樣老老實實的給我安卓做乾兒子?
恐怕這小子,沒安的什麼好心吧?
今日,他見我被知府大人獅子大開口般地訛詐,覺得安府或許將富貴不保,便靈機一動,想趁早斂些銀兩。
這樣,就算將來離了安府,他也能無憂無慮的混個三年五載。
想到此處,安卓清清嗓子,乾咳了一聲,說道:
「春風,大事緩做,緊事慢做。
今晚為父既已安排了酒宴,咱一家人不妨先熱鬧一場。
天塌下來,明日再議,可好?」
杜春風見安卓沉吟良久,方才說話,以為他在心裡權衡利弊,倒也沒往他處去想。
自己初來乍到,既使心裡頭頗想著建功立業,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這個俗理他還是明白的。
於是,他便順水推舟說道:「一切但憑義父定奪。」
安卓頜首,便命他自隨阿祿去四處走走,天黑前回府即可。
杜春風心中裝著事,也沒了瞎逛的閒心,便打算早些回安府,暗地裡做些安排。
免得明日裡,一旦安卓應許了他的要求,到時手忙腳亂,倒顯得自己辦事不牢靠。
倘若杜春風此時知曉安卓已然將他打上了「不安好心」的烙印,那真是要氣的暴跳如雷,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了。
杜春風做了決定,阿祿自是無不聽從,兩人便又騎著破騾子一顛一顛的往九牛街走。
剛到安府的門前,恰巧便撞見先前在林老管家陪同下,匆匆忙忙進後院的那位白髮老翁。
但見他枯瘦枯瘦,後世就算流行「千金難買老來瘦」,但要瘦到這位老人家的程度,估計也是要大費一番周折的。
不過瘦歸瘦,或許是長年勞作的緣故,精神看上去卻是不錯。
老翁肩挑一對小籮筐,上面遮著蓋子,甚至還頗為小心的用細麻繩綑紮了起來。
雖不知道裡頭裝的啥,但看他輕飄飄的挑著,便大致明白,不會是什麼重貨。
杜春風起了好奇心。
環顧四周,見沒有什麼閒人注意,便走了過去,拱手施禮,口稱「老丈」。
那老翁似乎不願與不相干的人搭訕,避了避身子,嘴裡含含糊糊地應著,便欲走了開去。
阿祿到底在豪門當差多年,狗仗人勢的套路玩的相當順溜。
他一個箭步上前,拽住籮筐的繩子,聲色俱厲地斥道:
「大膽老奴,堂堂安府八少爺問你話呢?你避個鬼啊?」
老翁一驚,遲疑了片刻,還是站定了身子,躬身說道:
「老奴有眼無珠,不知八少爺有何吩咐?」
杜春風想笑。
堂堂安府八少爺?
很威風嗎?
他忍著笑,用自覺很和善的語氣問道:「敢問老丈,這籮筐里挑的是何物啊?」
「這.....,」
老翁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又說道:
「老奴急著為府中的奶奶們辦事,拖延不得,這就告辭。」
說完,陡然加快了腳步,逃也似的走了。
阿祿愣了愣,抬腿想追上去。
杜春風卻是伸手拉了他一把,說道:「既不願說,便由他去吧!」
阿祿收住身形,悻悻作罷。
「這老翁你見過嗎?」
杜春風問道。
阿祿撓撓頭,說道:「小的一直是在礦上的,府中的事,確是不太明白。
不過,阿福向來伺侯逸大少,應該有所知道,小的這就去找他打聽。」
杜春風忙攔著,說道:「不用,不用!我也就是閒著無事,隨口問問。
對了!阿祿,碼頭上的兄弟熟嗎?」
阿祿頓時就直起了腰杆子,說道:「熟!太熟了!碼頭上的事情是七少爺管的,小的之前一直伺侯在他身邊。」
「這樣啊!」
杜春風想了想,說道:
「你去張羅幾個精擅水性的兄弟,叫他們自今夜起,便不要隨意亂跑,就在碼頭上待命,老爺說不得明日就要用他們。」
阿祿問道:「要幾個?」
杜春風說道:「總要個七八個吧!記住了!
矮子裡頭拔長子,在水底下一定是要有真本事的,明日老爺用他們,可是要辦大事的。」
阿祿眼珠轉了轉,說道:「那七少爺那裡?」
杜春風說道:「你放心,晚宴的時候,見著七少爺,我自會與他分說。
左右是為老爺辦差,出不了什麼差錯。」
阿祿這才放心,說了聲「得令」,想了想,他又說道:
「八少爺,其實論起水性,七少爺才是最棒的。」
杜春風「哦」了一聲,說道:「那你往細里說說。」
阿祿習慣性的搔搔頭,說道:「據說七少爺原先是朝庭水軍里的一個小軍官,不知犯了何事,逃了出來,之後便流落江湖。
一次,老爺外出辦事,機緣巧合,救了他一命,他便拜了老爺為義父,跟來了礦上。」
杜春風有些失望,說道:「水軍里的小軍官不見得水性便是好的。」
阿祿說道:「去年剛開春,春寒料峭,江水冷的能凍死人。
咱們碼頭附近,一艘客船不慎翻了,當時,七少爺恰巧在碼頭上辦差。
這麼冷的水,大傢伙都不敢下水,只有他想都沒想,就跳下江去,一囗氣救了五六個人上來。
那個水性,了不得!」
杜春風說道:「如此說來,這個七少爺,倒有些像水中鮫龍。」
阿祿說道:「老爺也是這麼說七少爺的。」
杜春風點點頭,說道:「那你去辦事吧!晚些時候,再來府中尋我,我另有事情要吩咐於你。」
阿祿應了聲「是」,便大步流星地去了江邊的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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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