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世輪迴 0084 神將

    自天山一行，聶人王和斷帥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雖然渾身的傷勢已經被西門攜帶的血菩提醫治完好，但無論如何，當日花滿樓一戰的雙雙落敗甚至險些被當成鼎爐的經歷還是讓兩大宗師不太痛快。

    回想之前，二人甫一出世，頓覺先天中期定是武林至顛，不說宇內無敵，起碼也是天下罕逢敵手。

    未曾想，這世道真是越來越難混了……

    所以，自天山南下的這一路上，斷帥和聶人王都顯得很沉默，之前的志得意滿悉數化為羞愧，而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愧，他們只得閉口繼續瘋狂苦修。

    這江湖從來就只講一個道理，那就是——實力！

    四川，樂山。

    三人腳程極快，數千里地的行程放在常人眼裡自是遠似天涯，而在先天宗師的腳下，當真應得後世偉人那句「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全力奔行之下也不過數日之功。

    真到了雲門所在的樂陽，三人都覺眼前一亮，就連生於此地斷帥也感覺故鄉大變猶如翻天覆地，昔日的農鄉小鎮竟是已然變成一所戰爭堡壘！

    雖然此地不像天蔭城那般設有嚴格的關卡，但街上暗哨之多簡直不可理喻，西門一行自城門行入東市不過數里，期間已經換了四波盯梢的暗探。

    這些人有乞丐也有商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但都很克制地避免與自己正面接觸，最邪門的是，西門一行越是往前，街上的人流便越是稀少。

    很快，連那些喜歡在街頭亂竄的小孩子也看不見了，聶人王與斷帥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兀自埋頭潛行的西門，沒有說話。

    長街盡頭，一襲紅衣的七尺青年立於街中，他頭髮微卷，發色烏黑，年紀約十五六歲，雙眉似劍，目似朗星，極有英氣。

    最醒目的是其背後交叉的兩把寶劍，雖只露柄，卻已知是寶劍無疑，因為聶人王手中的雪飲和斷帥背上的火麟都興奮地顫抖起來，那是蓋世神兵碰到了畢生之敵的歡悅！

    復行數丈，那長街盡頭的青年終於開口道：「雲門斷浪，招待不周，還請三位前輩說明來意。」

    斷帥愣了愣，腳步一點已是瞬間從西門的背後跨出，上下打量了斷浪幾眼之後，眼裡竟然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浪兒……」

    ……

    杭州，西湖，古廟。

    這廟立於此處已經二百餘年，由於地處偏頗兼之無人管理，是以早就破敗，連樑柱都爛的幾乎朽斷，怕是撐不了幾年便會自行塌掉。

    如此荒山野廟，自是成了匪徒們最喜盤桓之處，今夜，又是如此。

    古廟外寂靜的夜幕里，忽地響起了一陣女子的呼救聲，聲音由遠及近，當中遠夾雜著若斷若續的男子淫笑聲，使人一聽之下便知是何種情況。

    兩名大漢把少女扛到古廟內，一把將她拋到地上，少女站起來奪路欲逃，但她纖弱如斯如何能逃的出去？未幾，便已被逼至牆角之處，退無可退。

    少女只得一邊流著淚一邊乞求道：「兩位大爺，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兩名大漢一邊邪笑一邊逼向她，道：「嘿嘿，小姑娘，安安分分地作大爺們的壓寨夫人吧，怕個啥？」說罷便不由分說，一同撲向那少女。

    荒山消寂，真是呼救無門，但危急間，廟內赫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聲音異常迷離，似是沉重的呼吸，又似鼻鼾，兩名大漢乍聞之下，登時頓足。

    「嘎嘎……」

    「嘎……嘎……」

    古廟雖然陰暗，但卻狹隘得很，任何角落亦可一目了然，根本便無法讓人藏身。但既然廟內並無其他人等，那，這陣似是呼吸的古怪聲音又從何而來？

    「嘎……嘎……嘎……」

    這古怪聲音猶在繼續，這漆黑的夜幕里就像是多了一個無法揣摩的惡靈，就連那個本想逃走的少女也聽得鎮住了。

    兩名山賊不斷游目四顧，就連那少女也忘了逃跑四下打量著聲音的出處，突然間，三人的視線都僵住了，在場的三人不約而同升起一個想法，一個很荒廖很可怕的想法！

    這聲音，分明是從案上的那尊神像中發出來的！

    「嘎嘎……嘎嘎……嘎嘎……」

    人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這二人最是作賊心虛，此時也再顧不得那少女，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沒命奔逃。

    僥倖逃出虎口，少女當場大大吁了口氣，雖然那陣聲音沉重而怪異，少女還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神案，低頭合道：「感謝上神保佑……」說著便抬頭想要看清楚那案上的究竟是何神抵，才發覺自窗子透進來的月光根本無法照在神像之上，那尊神像，就那麼靜立於幽暗之中。

    少女連忙從袖中取出火摺子點燃案上神燈，當燈光一亮之際，她赫然發覺，那是一尊自己從沒見過、外型極盡古怪的神像。

    眼前是一尊麻石所造的神像，筆直挺立，由頂至腳高逾八尺。一頭長髮，險容兇惡而陰森，身上所披的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的服怖，只知道那是一層層像是護甲之物。

    少女私下一陣忐忑，但心討無論這案上的是何方神聖，自己畢竟也是為神像發出的聲音所救，至少也該向神像虔誠上香，好好答謝才對，於是埋頭察看神案上有否香燭。

    那神案上本來就是有香的，一掃之間便已給她找到，但這柱香委實太過詭異，竟然是紅色的！而且那種紅也並非是正常的紅，邪艷似血，使人一看之下便感覺不太正常。

    她略為躊躇，終於還是決定燃香叩首，把那根血紅色的香插在神案的香灶之上。

    濃濃的煙，瞬間在廟內飄漾，少女抽了抽鼻子，這些濃煙竟有一種怪異的香味，不似檀香卻極其醒神。

    而就在此時，更怪異的事接著發生了，只見那些飄於廟內的濃煙，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全往那尊神像的鼻子聚去。少女連忙再走近瞧個清楚，方才發覺，原來神像鼻下竟有兩個鼻孔，正源源不絕地把濃煙吸了進去！

    「怎……怎會這樣的？難道……神像真的顯靈？」少女迭遇奇事，霎時間不知所措。

    正當神像把裊裊濃煙悉數吸進鼻內之際，神便又發出聲音，但這次再不是呼吸，也不是鼻鼾，而是清晰可聞的人聲。

    「三……年……了……」

    「我在這裡，己沉沉睡三年，也等了三年，可惜，從沒有人向我上一根香……」

    「今天，終於有人為我上了一炷『喚魂香』，把我從漫無邊際的沉睡中喚回這個世界來……」

    「我得要……好好的謝謝這個人。」

    神像內居然傳出人話，少女愈聽愈奇，與此同時，神像表面「咔嚓」一聲，裂出一道深長裂縫，少女來不及驚訝，只聽「隆」的一聲巨響，整個神像由頂至腳爆開，頃刻化為片碎。

    在滿廟飛揚的砂石中，一個與神像一模一樣的青年已然從案上飄下，他有一頭左黑右紅的長髮，有一襲火紅色的戰袍，還有一身灰黯如黑夜的金屬戰甲！

    紅和黑，如此「愛恨分明」地在他頭上身上對峙著，另他整個人看來，宛如無邊黑夜中的一團烈火！

    然而他那雙眼鏡，瀰漫著的卻非熊熊熱焰，相反卻流露著一股冷。

    一股滅絕人性、極度危險的冷！

    他冷靜的看著廣名陣在當場的少女，問道：「是你……把我喚醒的？」

    少女早給嚇得六神無主，卻依然點了點頭，問道：「你……是……誰？」

    那青年一臉木然，一字一字地答：

    「我有一個世人千秋萬代都應該好好牢記的名字，我叫——神將！」

    神將？

    少女聞言一怔，又問道：「你……為何……會從神像……內走出來的？」

    神將的表情依舊木然，只是冷冷大答道：「因為，三年前我犯了一個彌天大錯，觸怒了那個所謂至高無上的神，他便封了我渾身經脈，令我一直龜息在神像之內……」

    「不過，他也留下了一束香味能通全身經脈的『喚魂香』，只要有天有人能向我上一根香，便能將我我從沉睡中喚醒過來……」

    說著他定定的注視那名少女，道：「謝謝你把我喚醒過來。」

    神將的臉容雖冷而兇惡，然而他兩次出言相謝，少女還是不禁臉上一紅，懼怕之情也消散大半，遂繼續問：「那，既然……你已甦醒，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從不會為明天打算，我只為目前打算……」

    說著，神將那雙粗壯的手輕輕撫著少女的臉龐，少女不知為何被他的眼神深深懾著，完全無法掙開，只任得他的手從她的臉靨撫至她的兩眉之間。

    「我已經餓了三年了，我希望，你能夠……」神將右手的食指輕輕抵著少女的眉心，少女卻恍如給他的眼睛迷往了似的，一動不動。

    「當我的晚餐！」

    「餐」字甫出，神將的食指登時向前一挺，「噗喳」一聲！

    死寂的古廟，隨即響起了一陣慘絕人寰的女子叫聲，跟著慘叫頓止，繼之而來的是一連串吸吮漿液的聲音。

    就像是一頭野獸，在吸吮著死屍的腦漿。

    當一切平靜下來之後，餘下的，僅有古廟外呼呼的風聲。

    連風，似乎也為適才所發生的事而顫抖。

    廟內，那個少女早已屍橫地上。在她的眉心之位，已給戳開了一個如指頭般大小的深孔，瞧真一點，深孔內一片空洞，顯然內里的東西已給吮了個精光。

    那自稱「神將」男子，竟然吸食了她的腦漿！

    一絲如血如漿的黏液自其嘴角緩緩淌下，神將不慌不忙，以舌尖把那些黏液舔回，回味半響，才悠悠的自言自語：「好新鮮的腦漿！已經三年沒有吃過這樣的腦漿了，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腦太無知。我最喜歡吃的，是智者的腦漿，還有，勇者的腦漿，這兩種人的腦漿，最令人回味無窮。」

    神將的眼神重新放到那個死不瞑目的少女臉上，邪笑道：「這個世上的人自出娘胎那刻開始，便已往定了死的命運。所以人生就是如此，沒有真正值得哭或笑的事情，也沒有值得驚恐的事情……」

    「而且，為了答謝你把我從漫長的沉睡中喚醒過來，我讓你成為我這個強者的晚餐，其實，這是你一生最幸福的事，你明白沒有？恩？」

    說罷神將倏地一腳踏在那少女的臉上，「啪」的一聲，那少女的頭顱當場如瓜般給他踩個稀爛，骨血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