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夏 第一百八十五章威風掃地

    .中隊長總算有點清醒頭腦，大聲喝道：「八嘎！我們是大日本帝國陸軍！不是戰俘！紅十字會的人來幹什麼！走開！」他本來還要說「我們不要這些糧食」的，但是馬上被周圍狼一般兇狠的目光給逼的吞了下去，已經餓瘋了的下級士兵們此時雖然不敢投降討吃的，但是不代表他們不會為了吃的干自己的上官一頓。

    那名紅十字會的成員費勁的比劃著說：「我們……已經注意到..你們的…困難！我們認為你們已經失去戰鬥力！所以你們…應該接受人道主義援助！請你們一定看清楚！我們送來的糧食，還有藥品！」

    「藥品？！」中隊長繃不住勁了，他可以拒絕糧食，因為他懷疑這裡頭有陰謀，而且這也不是他能夠答應的事情，但是藥品就太珍貴了！儘管絕大多數傷病死的死挨得挨，受傷軍官已經將藥品使用一空，但剩下這些還在熬日子的人是太需要藥品了！每救活一個人，都是一份巨大的財產啊！那些底層軍官的命頂的上十個士兵！

    中隊長快步走到車子旁邊，興奮的心情馬上冷卻下來，確實有藥品，但是只有可憐的一個小藥箱，比兩塊磚頭大不了多少！儘管如此，能有一點總比沒有強。他上前伸手揭開那個箱子，裡面果然是些玻璃瓶藥劑，甚至還有嗎啡，紗布都有，準備的很齊全，但是總數量卻勉強能夠十來個人用上一次的，這實在是杯水車薪啊！

    他愣愣的看著那點藥品，又看看正在冒著熱氣的米飯鍋，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了，便在此時，那個紅十字會人員從挎包里提出一台照相機，遠遠的將中隊長和那輛車連同後面的日軍「喀嚓」照了一張相。

    那是一台非常小巧的銀白色鋁合金機身的雙鏡頭反光照相機，帶光學取景器、測距器和手動調焦，是美華集團影像器材公司的最新產品此時正在歐美市場瘋狂熱銷著。比起用閃光燈的笨重135照相機，這小東西堅固輕便了許多，著實令人喜愛。

    沒有閃光燈和爆響地刺激，中隊長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而那個紅十字會人員卻轉身往回走了，個子又高步子跨的有大。不多時就跑到了那輛裝甲汽車前，裡面人打開門讓他進去，掉頭就往濟南城北方向返回。

    此時日軍中隊長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餓得頭昏眼花的他們那裡追的上裝甲汽車？而且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輕易主動挑釁了，否則責任誰都承擔不起，他只好將消息上報給了大隊，一級級的匯報還沒到司令部，福田顏助已經知道了。

    他先是略有些迷惑的皺眉思索，很快便勃然變色。他知道前面地那些蠢貨們上當了！這些糧食不能要，要了就是大麻煩！

    但是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前面的人已經將那些糧食拖著往司令部這邊送來了！

    為了這個。前面的人還發生了不小的衝突，前哨的日軍士兵們盯著那一鍋熱騰騰的米飯那是口舌生津饞蟲大動啊！一個個喉嚨不停的吞咽著，眼睛裡冒出綠油油的光，一點都不舍的死命盯著不鬆開！

    中隊長腦子裡暈暈地拿不定主意。不過很快大隊長地指令下來---把糧食送到司令部去！無論如何這是珍貴地資源。要優先供應高級指揮官們！

    中隊長咬著牙下令：「把這些糧食都送到司令部去！將軍們要對此慎重決斷！」

    小隊長眼巴巴地看著米飯。哀求道：「中尉。可不可以把那一鍋飯留下給我們！我們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飯了！」

    中隊長大怒。「啪」地給了他一記響亮地耳光。大聲叱道：「八嘎！這是敵軍送過來地東西！難道你就不怕他們在裡面下毒嗎？！如何處置必須要聽上面地決斷！就算是能吃地糧食。那也一定要優先給將軍們！」

    小隊長餓得腦袋發昏。又被抽了這麼一巴掌頓時飢火上來了。大聲駁道：「他們要想殺死我們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他們只要再圍困上三五天。我們就全都餓死了！他們根本不需要浪費珍貴地糧食！」

    中隊長怒極。「傖啷」一聲將武士刀抽出來半截。但是閃目觀瞧。卻見周圍地士兵都抓著槍刺有要跟他拼命地架勢。他權衡再三。壓低了聲音喝道：「每個人只准吃一口！你來分！誰都不准多吃！」

    他鬱悶地將刀插回去。他也明白飢餓對人的折磨有多麼的大，畢竟身在其中，他們幾乎都要去吃人肉了，就算被槍斃，臨死能吃飽了也是好的，這是人的本能啊！

    小隊長驚喜的用盡全身力氣敬禮，然後跑到車前將那一鍋米飯端下來，雙手快速的抓起裡面的乾爽米飯捏成一個個桌球大小鬆軟的糰子，迅速分給自己手下地士兵們。在場的一個不拉全部分到位。看看鍋里已經下去了一大半。他戀戀不捨的留了兩份，然後用手將米飯表面壓平了。起身拿著兩個米糰子走到中隊長面前，分一個給他。

    中隊長接過來，在手裡捏的差點變成泥，但仍是咬咬牙一口吞下去了。他不吃不行，分贓總得帶頭的先干，否則別想服眾。

    其他的士兵快速戀戀不捨的將米飯吞進肚子，然後用水沖的一乾二淨完全沒有氣味才罷，那些將米糰子捏成了筷子一般得細長條準備慢品的傻乎乎士兵被別人按著直接塞進去，差點噎死幾個。

    看看沒有什麼異狀，他們這才抽出一個班地人來，歪歪扭扭地開著那輛拖拉機直奔商埠區內的司令部。

    沒過多久福田彥助便看到了這些糧食，衛生兵和工兵很快就檢查無誤，既沒有炸彈也沒有毒藥，這地確是給他們吃的東西，藥品也是真的，但是這分量實在是太少了啊！

    此時日本總領事西田井一也陪在一旁，向來營養豐富養的油光水滑的他此時也是雙目深陷面頰瘦俏，數千的餓兵已經將地里地老鼠和河溝里的泥鰍都挖出來吃掉了，甚至連翻土找出來地蚯蚓都沒放過，要不是那些樹實在沒法吃。他們估計也都能燉吧燉吧吃下去，實在是沒有填肚子的東西了，除了水。

    看著這些糧食，他馬上估算出來份量，長嘆道：「這些山東軍實在太狡猾了！他們知道我們的弱點，所以送來這精確計算過的糧食。這樣可以讓我們餓不死，卻也沒有能力作戰，這樣就避免了給軍部造成大規模發起戰鬥的機會！以前實在是小看了他啊！」

    福田彥助終於有些泄氣了，他恨恨的道：「現在所有士兵都知道支那軍給我們送來糧食了！如果我們不給他們吃，儘管可以保住帝國士兵地榮譽，但是他們就可能餓死！而我們將會被職責憎恨！但是如果吃了，以後還怎麼作戰？！在支那軍面前他們怎麼抬頭？」

    西田井一道：「恐怕我們已經落入圈套了，糧食送到這裡來，他們必定會大做文章搞得全世界都知道。這樣的話我們的榮譽已經被徹底敗壞了，不管我們怎麼辯解，獲得消息的軍部和國內的人一定會指責我們的！這一次我們又輸了！」

    福田彥助有些灰心喪氣的道：「要是一開始就讓他們用炮炸掉這些糧食就好了！」

    西田井一苦笑道：「那也不可能！車上插著國際紅十字會的旗子。如果我們攻擊就正好上了他們的當，到時候無論他們做什麼，全世界都會譴責我們地不合作！他們是一早就計算好的！」

    的確是都安排好了地，不管是那紅十字會的人，還是遠處的攝像，都把日軍收下糧食的情景拍攝下來，然後做成新聞報道滿世界的播發，宣揚中國人是多麼的仁義無雙，為了不破壞國民政府的談判是多麼的合作。山東人民是多麼的大度，儘管面對一幫強盜侵略者，卻仍然懷著作為人地基本仁慈精神，對他們進行挽救以免出現餓死人的事情，導致戰爭進一步擴大給不明真相的日本人民帶來巨大痛苦云云。至於國際紅十字會？根本沒有這回事。

    糧食已經收下了，日軍再想否認都沒有那個力氣，就算他們把糧食拖到空地上來燒也沒有用，誰看的到？誰給他們宣傳？誰信啊！

    所以糧食分下去煮成粥吃了，許多天了。日軍終於吃上一次真正的熱飯，很多人偷偷的流淚了，上面根本掩蓋不住任何真相，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對面敵軍給的糧食，但是他們有什麼辦法？這有哪個骨氣餓死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了，因為整個師團的名譽已經被破壞了。

    當第六師團開始吃飯的消息傳到青島和日本本部地時候，日軍上下一股子邪火沖天而起，福田彥助被人罵的狗血淋頭，一大堆的下級軍官吵吵嚷嚷要「天誅」了他！這種丟大日本帝國陸軍師兵臉面的事情他居然都做得出來。實在是太過分了！

    頓時間青島正面戰場的攻擊力大大削弱。原本打著「打到濟南去，解救第六師團」信念的第三師團和其他師團士兵們也沒什麼精氣神了。濟南日軍的做法讓他們這麼長時間以來的辛苦全都白費了！

    而日本內閣和各部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個樣子，濟南守軍這麼做，毫無疑問是給他們發了一個明確地信息---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鬧得徹底決裂！

    原本面對打得那麼堅決地山東軍，他們以為這場戰事將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進行下去，那麼田中內閣一直嚮往地計劃就沒了實現的可能，一旦陸軍部跟中國人打得不可開交無法解脫，那將會拖著整個經濟要崩潰的日本徹底完蛋，而已經將要統一起來的中國卻有可能因為日本的入侵而團結起來，國民信心壯大，憑藉巨大的疆域和人口數量，拖也拖死日本了。

    別看現在依舊是新舊軍閥混雜爭鬥時期，但是一旦面對外侮，誰知道在列強調解下，他們會不會短暫統一起來呢？只要有一派勢力頂住了日軍的攻擊，其他的尾隨其後，這就是大麻煩啊！

    田中內閣絕對不敢冒這個險。而陸軍省那幫瘋子們卻也不願意看到第六師團被除名。按照日軍的規矩，若是福田彥助戰死濟南。師團旗和節杖被人繳獲或者毀滅，這有著英雄歷史傳統的著名師團就要徹底削掉，對於日本陸軍是巨大的損失。因此他們的態度也矛盾起來。

    如此一來，各方面的小動作就迅速多起來。日軍停止關東軍繼續南下，海軍停止繼續往青島增兵，接戰雙方烈度大大降低。日本政府加緊通過外交途徑對國民政府敲詐勒索，北伐軍準備以閻錫山地軍隊為前導去接收平津地段，這裡頭都牽扯到一些博弈。

    按說應該是北伐軍第一軍團或者第二軍團去幹這件事才算正當，但是蔣總司令關鍵時刻萎了，將北伐軍的銳氣一泄而空，日本人也不願意他的人接收平津地帶博取大名，所以堅決反對。

    而馮玉祥向來的作風，跟蘇俄之外的其他西方列強都沒有好臉色看，其作風有點邪。西方人普遍不喜歡他，加之以前的一些摩擦還沒消下去，所以也不接受他地占領。結果最後讓一點毛病沒有的閻錫山出面去幹了這事情，這樣的處理結果，又埋下了新的禍患。

    馮玉祥自以為在北伐這件事上，自己出力甚大，戰功卓著，特別是二次北伐前後，是他的部隊在一線頂住了張作霖大軍的瘋狂攻擊，論功勞那是第一的，而在北伐軍被阻於濟南城下的關鍵時刻。又是他挺身而出指揮部隊完成了剩下的重任，如此大功至少是裂土封疆地，蔣某人跟他提出來的那些條件一旦兌現，他幾乎就是華中王了，但是這麼一搞，他算是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山東原本是許了給他的，但是陳曉奇地崛起讓他看明白，這事情不大好辦，起碼現在打不得。人家正在抗日呢，以後要打還得看天下人的臉色和口碑，再者兵力上也得夠強才行，當年有張作霖支持的張宗昌都不好拿下，這個能抗住日本人的陳曉奇就更不好辦了，要從長計議啊！

    各方開始了新一輪的謀劃，陳曉奇卻在事態轉變之後堂而皇之的開始了自己的山東大布局工作，整個省頭一次抓在手中，一切都要重新部署了。

    官員方面是一直以來的弱項。張宗昌時代和鄭士琦時代的五年時間。將山東官制徹底破壞，從上到下幾乎沒幾個好人。這一次算是一掃而光，徹底清淨了。而整個山東民生在齊魯商會地控制下並沒有出什麼大亂子，因為絕大多數人的頭上都是有人管的，不是官卻能管，這是很獨特的一種局面。

    全省在握之後，首先調整的就是官制。在張宗昌時代，山東已經開始真真假假的開始了「鄉老制度」，並據此罷免了幾十位縣長，貌似很有威力，陳曉奇也繼承了這一制度，在鄉村偏遠地帶，便是以當地農民和鄉鎮商民自主推舉信得過的人來主持當地的一些基本政務管理和訴訟工作。

    這樣的做法具有極大地好處，首先，中國是一個幾千年歷史的帝國，從上到下瀰漫的都是家族意識，而德才兼備德高望重的老人通常都是受到周圍大家尊敬的，擁有非法定授予的話語權，這些人的號召力之大絕不是其他文化所能理解，而中國的村落大部分又是以宗族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基本上每一任宗族長地決策就是一個村子地決策，這些人是無冕之王，他們占據了下層民眾的統治。

    陳曉奇沒打算跟這個制度對抗，相反他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好，因為只要他和他們控制了這些頭腦人物，就能控制一個村子，這樣地工作簡單了太多！處理鄉村之間的那些雞毛蒜皮雞零狗碎的事情，地方官遠不如一個鄉老來的便宜，要是到了官府那裡不但增加大量的行政工作，還會因為大量的訴訟催生**，這根本不划算。

    所以首先選舉各村鄉老作為一寸之長，負責行政號召，然後給他們以官方的授權，承認他們的權威，這一舉就抓住了絕大多數這些人的心，一向以來中國人都有官本位的思想，不管多大的官，只要是官方承認的，這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件！多大的老頭都與有榮焉，做事情也有勁的多。

    當然了，有付出得有回報，授權這些人「管」的權利，卻要收回他們「法制」的權利。在中國傳統法律中，宗族長擁有審判處決的權利，往往一些「不貞」的事情和偷盜之類的事情會鬧出人命來，都是按照傳統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視人命如草芥，這是被廣泛詬病的腐朽傳統之一。

    所以在授權的同時，各地牽扯到刑法的大事件，決斷勸被收歸道縣一級政府管轄，司法獨立運作，而鄉老們就是天然的陪審員，能夠在縣一級的地方跟大老爺一起決斷官司，這是多麼大的榮光！這個交換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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