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等人回頭朝著門口望去。
不多時,便看到一個身著淡綠衣裙、身形龐碩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手上還拿著一個人形面具,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的。
未見其人,便聞其聲。
蓋聶、衛莊看到這女人,倒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荊天明躲在蓋聶身後,瞪著大眼睛道:「這位大媽……好健壯。」
只見那胖女人從眾人的身前一陣風似的飄過。
衛莊挑眉道:「名家,公孫玲瓏。」
「乃是公孫龍之後,是能言善辯的名家繼承人。」
蓋聶道:「先生這次邀請百家之人前來咸陽太玄學宮,到底是所為何事呢?」
蓋聶話音剛落。
門外又走進來幾個人。
只聽得荊天明大喊一聲,從蓋聶的身後走了出來,朝著一旁奔去,與一個人影撞到了一起。
「少羽!」
「真的是你!」
「好久不見了!」
荊天明一臉興奮的看著項少羽。
原來,這剛剛進門的幾人正是范增、項梁、項少羽。
項少羽朝著荊天明笑道:「小子,好久不見,力氣可真是變大了不小。」
荊天明哈哈一笑,道:「那是當然,我現在可厲害了!」
項少羽道:「哦?有多厲害?」
「大哥我可要好好領教領教!」
荊天明一臉神氣,環抱著雙臂,道:「往後,我才是大哥。」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天明,你又吹牛了。」
荊天明聽到這個聲音,當即一愣。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朝著門口望去。
只見門口有兩道人影走了進來。
「月兒……」
「真的是你嗎?月兒?」
門口處,端莊大方的東君牽著高月的手走了進來。
高月朝著荊天明淺淺一笑,道:「天明,少羽,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月兒。」
荊天明一溜煙的朝著高月沖了過來,圍著高月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
東君朝著門前的蓋聶、衛莊、范增、項梁等人微微頷首,和一旁的高月說道:「月兒,娘在學宮裡等你。」
說著,東君輕移蓮步,步步生蓮,化作一道道幻影朝著學宮之中行去。
蓋聶和衛莊看著東君的背影,相顧無言。
不多時,蓋聶說道:「走吧,我們也該進去了。」
說著,蓋聶和衛莊並肩而入。
端木蓉朝著高月和荊天明說道:「月兒,天明,該進去了。」
荊天明回道:「知道了,蓉姐姐。」
范增和項梁緊隨其後,也朝著裡面行去了。
荊天明、高月和項少羽走在最後。
荊天明嘰嘰喳喳的朝著高月詢問著他們分開之後的事情。
待一群人走的遠了。
有一人緩緩走進門來。
那是一個枯瘦老者,他看著端木蓉遠去的身形,微微一嘆,然後,也大步走了進去。
……
太玄學宮之中,士子們正手捧卷宗匆匆來往於一座座庭院之間,偌大學宮顯然瀰漫著一種肅穆的氣息。
蘭池畔的柳林,熱風拂動。
搖曳的柳林,碧藍的湖水,讓太玄學宮多了幾分別的地方沒有的書卷氣息。
明法館、六論館、八覽館、十二季館、天斟堂。
一大片一大片的庭院,組成了太學學宮。
天斟堂,柳林深處的庭院之中。
一座木樓前。
葉千秋端坐前方,正在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逍遙子小跑著來到葉千秋的身旁,低聲道:「掌門,人都差不多到了。」
葉千秋微微頷首,睜開了雙眼。
只見前方柳林的邊緣山坡下。
張良已經大步而來。
張良走入谷地當中,朝著葉千秋微微一拱手,道:「國師。」
葉千秋笑道:「子房來了,自己找地方坐。」
張良也不多言,朝著一旁的草蓆上坐下。
緊接著,公孫玲瓏也到了,朝著葉千秋笑著欠身道:「玲瓏見過國師大人。」
葉千秋微微頷首,示意讓公孫玲瓏也坐下。
公孫玲瓏往張良附近一坐,滿臉歡喜。
「張良先生,你走的好快哦……」
張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這時,東君也款步而來。
衛莊、蓋聶、范增、項梁等人很快都到了。
葉千秋抬手讓眾人落座。
人還在陸陸續續的往進走著。
端木蓉剛剛坐下不久,便看到了一個枯瘦老者走了進來。
當她看到那枯瘦老者之時,忍不住立馬站了起來,有些失神的說道。
「徐夫子!」
「你還活著?」
枯瘦老者朝著端木蓉微微頷首,上前和葉千秋躬身拱手道:「徐七拜見國師大人。」
葉千秋點了點頭,道:「找地方坐吧。」
那邊,端木蓉一臉疑惑的看著枯瘦老者。
這枯瘦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墨家統領之一,人稱「劍之尊者」的鑄劍大師徐夫子。
端木蓉很是疑惑。
她一直以為徐夫子是和高漸離那些墨家統領一樣,葬身在了蜃樓。
但,沒想到徐夫子居然還活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只見那林外,又有人走了進來。
卻是韓非扶著楚南公到了。
楚南公人還未到,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
只聽得他哈哈大笑道:「掌門,今日果真是盛事。」
韓非依舊帶著人皮面具,當張良看到韓非之時,登時有些高興的站起身來。
韓非和楚南公上前和葉千秋見了禮,然後坐在了一旁。
此時,只聽得葉千秋朗聲道:「諸位,我召集大家前來咸陽,前來太玄學宮,只為一件事。」
「那就是成立百家學宮之事。」
「在座的諸位,皆是各家各派的代表人物。」
「幾百年來,諸子百家雖各行其道,但追根溯源都繼承了太公絕學,故各學說間亦有相通之處。」
「如今天下一統,民生安定,天下百姓都不希望世上再有戰亂生起。」
「諸子百家爭鳴的輝煌時代已經遠去,但諸位身為各家各派的代表,理當將各家的理念給傳承下去。」
「一個時代結束,自然會開啟另一個時代。」
「我邀大家前來,便是希望諸位能為百家學宮的建立出一份力。」
「發揚各家各派的長處,將各家的優良傳統給弘揚繼承下去。」
「新皇繼位之後,招賢納士,推行仁德新政,諸位都是心懷天下之人,也該為天下生民盡一份力。」
「諸位可在太玄學宮之中出任祭酒一職,教授學子,整理編纂各家典籍。」
「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范增開口道:「太玄先生相邀,我等自然是有興趣的,不然也不會欣然前來咸陽赴約。」
「只是有一件事,范某不太明白。」
葉千秋道:「何事?」
范增道:「新皇素有仁德之名,但不知太玄先生要改太玄學宮為百家學宮,可否經過了新皇的准許?」
葉千秋笑道:「那是自然。」
「二世皇帝,心懷天下,能容常人所不能容,過往的一切,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范增聞言,微微頷首,道:「天下思安,若二世皇帝真如太玄先生所言一般,那倒是天下百姓之福。」
葉千秋淡淡一笑,自從扶蘇繼位之後。
扶蘇休養生息、輕徭薄賦的新政開始推行,天下各處的百姓都鬆了一大口氣。
六國遺族想要造反,都沒了口實。
再加上先前葉千秋對六國遺族進行的一系列打擊,著實是嚇壞了一大幫人。
農家勢力大減,農家弟子雖然眾多,但自從桑海一戰再加上勝七帶著三千農家精銳弟子入咸陽造反失敗。
農家便已經是一蹶不振。
雖然還有朱家、劉季這幫人維持著。
但天下已經沒有了造反的土壤。
農家弟子紛紛歸田種地去了。
這也是為什麼范增、項梁他們此次願意前來咸陽的原因。
單單憑藉他們一些楚國舊部的力量,根本難以掀起反秦的風潮。
扶蘇作為大秦帝國的二世皇帝,推行的仁德新政,可謂是把天下百姓的心給穩住了。
經歷了幾百年的戰亂,人心思安吶,只要能安穩的活下去,有誰想提著腦袋去拼命。
天下一統已經十年了。
十年風雨,大秦帝國也在動盪之中,漸漸走向了真正的大一統王朝。
始皇帝嬴政在位之時,將六國的許多人都移民到了關中腹地。
十年時間,安穩的生活,早已經讓大多數六國民眾的心不再向著故國了。
這股思安的風潮席捲天下,扶蘇推行的仁德新政便成為了天下安穩最緊要的因素。
范增得到了葉千秋肯定的回答,終於明白了這也是二世皇帝扶蘇的意思,他將這看做了是二世皇帝對他們這些六國遺族的示好。
范增和項梁相視一眼,他們都是老謀深算的人物,如果事不可為,自然不會強行帶著江東後人去做無謂的犧牲。
人,總是要往前看吶。
這些年,楚國舊人,老的老,死的死。
他們不能讓楚國的後代繼續在仇恨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面對一個強大的帝國。
他們無力對抗。
想要活下去,那麼,擺在他們面前的,也就只有接受太玄子和二世皇帝的邀請,成為這大秦帝國的一份子。
范增和項梁站起身來,拱手道:「我二人願為建立百家學宮出一份力。」
徐夫子也站了起來,拱手道:「能成為百家學宮的祭酒,是徐七的福分。」
公孫玲瓏道:「嘿嘿,人家早就想收弟子了呢。」
張良緩緩說道:「伏念師兄讓我全權代表儒家,那這個百家學宮的儒家祭酒,便由我來做了。」
端木蓉道:「墨家的機關術我是不懂,但作為醫家,我還是可以出力的。」
荊天明冒出腦袋來,伸手道:「墨家機關術,我懂,我懂!」
「我是不是也可以做個祭酒啊。」
葉千秋淡淡一笑,道:「那得看你懂多少了。」
這時,蓋聶看了衛莊一眼,道:「小莊,你是鬼谷子,縱橫家便由你來吧。」
衛莊道:「師哥,你別想偷懶,你我合一,才是縱橫。」
葉千秋看到這些人都答應下來,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他很滿意眾人的態度。
這一趟將這些百家之人給招來,他的信心很足。
籌建百家學宮,自然得吸收各門各派之人。
如今,經過了一系列的大動作之後,很多事情,自然是順理成章的就辦成了。
東君要總結陰陽家的術法理論,陰陽家雖然不復存在了,但這些學說理論術法,未必要失傳。
徐夫子一直都是帝國安插在墨家之中的那個暗子。
當初蜃樓之上,墨家眾人行刺嬴政,徐夫子也去了。
墨家眾人被殺之後,徐夫子便被秘密送回了咸陽。
徐夫子是鑄劍大師,在這方面有不俗的造詣,往後可以在鑄造兵器這方面,成立一個單獨的學派。
至於墨家,有荊天明在,有墨家機關城在,墨家的很多東西自然不會失傳。
法家自然是由韓非出任最為合適,如今,韓非的身份也無須再隱瞞了。
不過,韓非還是習慣以無塵的面貌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有了眾人的到來,籌集百家學宮一事也就有了人力。
再加上此事是扶蘇全力支持的。
於是,三日之後,太玄學宮正是改名為百家學宮。
墨家、儒家、道家、縱橫家、兵家、法家、名家、陰陽家、醫家都有了各自的代表祭酒。
唯有農家還缺個人來填補農家祭酒的這個空缺。
不過,葉千秋也沒有著急。
農家之事,不急在一時。
只要天下久安,再過些年,自然會有農家人主動來投。
數日之後,葉千秋終於打算離開咸陽了。
三個月前,蜃樓已經歸秦。
葉千秋公輸仇著手,帶著人將那株從蜀山移植到蜃樓之上的扶桑神木再移植回去。
三界之門,一旦開啟。
對於人間界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神界和冥界的力量都太過強大。
像蜃龍這樣的存在,在神界、冥界之中,都不算什麼厲害的大妖。
從蜃龍的記憶之中,葉千秋得到了一些關於神界、冥界的信息。
那些信息,對於人間界來說,可能算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神冥和人,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
有些事,還是永久的隱藏下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飛龍在天之日將近,葉千秋準備再入東海,滅掉東皇太一這個妄圖得到神冥力量的瘋子,然後再安心歸山修行。
這一日,葉千秋告訴逍遙子要出去幾日辦點事,至於是什麼事,他也沒具體告訴逍遙子。
一大早,葉千秋便孤身一人飛離了咸陽,朝著東方一直飛去。
……
三日之後。
茫茫東海之上,海風吹拂著海浪,不停的盪著水花。
葉千秋又回到了蜃龍所在的那座無名島上。
蜃龍看到葉千秋回來,很是欣喜。
朝著葉千秋不停的搖著大尾巴。
葉千秋不禁搖頭失笑,這頭蜃龍怎麼瞧著跟哈巴狗似的。
葉千秋來到了島上的高山之巔,也就是封印蜃龍的陣眼之處。
數月之前,葉千秋第一次來到這座島上,經過和蜃龍的交流之後,他便知道了這座名為天絕地裂陣的由來。
此陣的確是為了封印鎮壓蜃龍,但也更是為了擋住三界之門的開啟。
在很久以前,神冥人三界是相通的,三界大門洞開。
但神冥兩界之中有大妖以人為食物,也有一部分神以人為祭品,將人當作試驗田中的螻蟻圈養。
後來,到了上古時期,人族漸漸強盛,進入到了部落紛爭的時期。
神農氏和軒轅氏分別統領著兩個最強勁的部族。
阪泉一役,神農敗於軒轅,炎黃和睦,誕生炎帝訣。
涿鹿之戰,軒轅大戰蚩尤不敵之際,神界正神九天玄女感其不畏強敵,賜之以天書。
黃帝從書中窺得天機,以凡人之軀駕馭了強大的力量一舉擊潰蚩尤。
但九天玄女此舉也引得了一部分神明的不滿,於是,神明操控人族互相對抗,華夏大地經歷了一段長期的爭鬥與分合。
後來,禹王窺天機而受神策,集四方鬼神之力鑄成九鼎,將華夏分為九州。
此鼎蘊含來自上天的力量,以各自特殊的大小、輕重和方位,作為社稷長久穩定之根本,九鼎也為夏商周三代相傳。
也就是在九鼎鑄成之後,三界通道至此被封印。
一千年前,三界大門因不明原因被不恰當地開啟,致使災難降臨,蜃龍來到人間。
三界大門之所以被打開,便是由於神冥兩界之中的一些鬼神想要繼續奴役掌控人間。
而蜃龍,不過是那些強大神冥隨意推到人間搗亂的一個可憐蟲罷了。
他的任務就是在人間造成災難,迎接想要降臨人間的鬼神。
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回到神界。
禍亂被正神平息後,為防災難之門再度開啟,神界的正神以虞淵封印封住神木和蜃龍,蜀山的虞淵護衛便是那些正神選中的一些具有特殊天賦的人族。
而這座天絕地裂大陣,早在數月之前,葉千秋便已經參悟了其中的許多奧妙符文。
這座天絕地裂大陣,由神界正神布下。
想要破開這座大陣,絕非易事。
葉千秋對破解大陣沒興趣,但是參悟大陣之中的奧妙符文,卻是能讓他的實力有不小的提升。
所以,當初他才會在這島上停留三個月之久。
此次歸來,他只為守株待兔,剷除東皇太一。
當初,東君說東皇太一極有可能在飛天在天之日前來破開封住蜃龍的封印。
如今,飛龍在天之日將至。
仲夏時節已經到來。
這一天,不遠了。
葉千秋盤坐在了虛空當中,靜靜參悟著這座天絕地裂大陣之中的符文。
他的神識遍布方圓五百里。
七日之後。
清晨時分,一艘海船出現在了茫茫大海之中,朝著無名島急速駛來。
大半個時辰之後。
海船靠岸,船上走下了幾百個童男童女。
一個渾身籠罩在了黑袍之中的人從海船之上飄到了島上。
他看著那雲遮霧繞的無名島,森然笑道:「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我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冥神的召喚。」
只見黑袍人雙臂招展,雙手之中泛起紫色光芒。
他深沉的說道:「我的孩子們,快快朝著命運的終點行去吧。」
「去完成你們的使命。」
「迎接冥神的降臨!」
那些童男童女的臉上一個個都目無表情,朝著山上浩浩蕩蕩的行去。
葉千秋端坐虛空,透過重重雲霧,看到了正在雙臂招展,念著咒語的黑袍人。
看到這個黑袍人,葉千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東皇太一,你這個地底的碩鼠終於捨得出現了!」
葉千秋的聲音傳遍八方,猶如天雷之音一般。
漂浮在島上的東皇太一聽到葉千秋的聲音,頓時驚呼道:「是誰!」
「是誰!」
他朝著四周看去,想要看到到底是誰在說話,
這時,一聲龍吼咆哮起來,無名島上地動山搖。
葉千秋站在蜃龍的頭上,破開雲霧而來。
一顆巨大的龍首猙獰無比,葉千秋站在龍首之上,衣衫飄飄。
大風席捲而來,吹散了無名島上常年不散的雲霧。
葉千秋一臉冷漠的看著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見狀,陰森森的說道:「太玄子……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