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這……」
佟掌柜看著突然倒地不起的公孫烏龍,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湊到白展堂身旁。
白展堂一個箭步上前,蹲下身子,在公孫烏龍的鼻間探了探。
「死了,沒氣了。」
白展堂臉色略微有些蒼白,朝著眾人說道。
郭芙蓉抓著呂秀才,倆人探著脖子往公孫烏龍的屍體上瞅著。
呂秀才趁機抱住郭芙蓉,在郭芙蓉的背上輕輕拍著,道:「芙妹別怕,有我在呢。」
李大嘴走到公孫烏龍的屍體旁,蹲下來,在公孫烏龍的臉上一頓比劃,只見他咧著嘴笑道:「哎呀,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了呢,這不一下就嗝屁了嗎?」
「老東西,你倒是起來呀,看我不削死你。」
佟湘玉見狀,扯下面紗來,急忙說道:「哎呀,展堂,快把他給拉開。」
「這大白天的死個人在店裡,太晦氣咧。」
「不行,趕緊把他搬到後院去。」
「這還咋開門做生意嘛。」
這時,白三娘看著佟湘玉,拉長音調「嗯」了一聲。
佟湘玉登時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把面紗又戴上了。
白三娘走上前,看了看公孫烏龍眉心處的那道血孔,心中只覺駭然無比,公孫烏龍的實力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此人武功高深,而且練了龜殼神功,但沒想到葉千秋居然一指就弄死了公孫烏龍,六扇門居然有這樣的絕世高手,難怪要派他來到關中坐鎮,一定是為了對付天下會,阻止天下會染指中原。
剛剛那道真氣,怎麼那麼像一條由雷光凝聚的小蛇?
白三娘心裡思緒萬千,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她朝著葉千秋拱拱手,道:「葉掌柜,好手段。」
「公孫烏龍伏誅,此事我回京之後定會如實上報,上面一定會給葉掌柜嘉獎的。」
葉千秋顯得十分平靜,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說道:「大嘴啊,該吃飯了。」
李大嘴聞言,急忙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
這時,吳守義從那邊走到公孫烏龍的身旁,瞧著公孫烏龍的屍體,搖頭嘆息道:「這老頭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葉千秋招呼李尋歡過這邊來喝茶。
李尋歡便坐了過來。
白三娘拉著白展堂,看了看公孫烏龍的屍體,又看了看葉千秋和李尋歡,小聲說道:「兒啊,你馬上拿著娘的這塊腰牌去衙門,帶兩個人過來,把公孫烏龍的屍首先運走。」
白展堂從白三娘的手中接過那腰牌。
這時,白三娘又道:「等等,還是我和你一起去。」
說著,白三娘就和白展堂一同出了客棧。
出了客棧沒多久,轉了兩條巷子。
白三娘一把拉住白展堂,小聲說道:「兒啊,娘問你,你們葉掌柜的來客棧多長時間了?」
白展堂聞言,一臉疑惑,道:「娘,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白三娘悄然說道:「我懷疑你們葉掌柜的是六扇門的人。」
白展堂一聽,登時嚇了一跳,道:「啥?二掌柜的是六扇門的人?」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二掌柜的要是六扇門的人,怎麼可能不抓我?」
白展堂擺著手,一臉不相信。
白三娘淡淡說道:「六扇門的鉤子有很多,不是誰都會抓你的。」
白展堂疑惑道:「為啥啊?」
白三娘道:「因為他們有別的任務。」
白展堂道:「什麼任務?」
白三娘微微一嘆,道:「具體是什麼任務,娘不能告訴你,但你往後對那葉掌柜最好尊敬一點。」
「他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懷疑他根本不像他看起來的那麼年輕。」
「據為娘觀察,此人應該是修煉了一種能夠青春永駐的絕世武學,真實年齡最起碼也在八十歲往上。」
白展堂一聽,徹底愣住了,道:「娘啊,世上還有能讓人青春永駐的武學?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白三娘道:「你沒聽說過,並不代表沒有這樣的武功,江湖的水深的很,你才趟到了哪兒。」
「總之,你千萬不要得罪他,你看他殺公孫烏龍時的手段,簡直是防不勝防,公孫烏龍輕功極高,但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為娘闖蕩江湖數十載,還從未見過如此神功。」
白展堂聞言,弱弱的說道:「娘,你可能不太清楚,二掌柜的不是練武的,他是修仙的。」
「他到這裡的時間,基本和兒子差不多,也就比兒子我晚來了幾天而已,他是不是六扇門的人,兒子不知道,那兒子可以肯定,他不會傷害客棧里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我。」
白三娘點了點頭,道:「為娘就是給你提個醒兒罷了。」
「行了,趕緊去衙門吧,公孫烏龍死了,可不是小事,為娘得早些回京。」
白展堂一聽,心裡一喜,老娘要走了,那湘玉的苦日子也就到頭了,這下可總算能鬆一口氣了。
……
翌日一早。
燕小六拉著一架馬車到了同福客棧門口。
一進門,笑呵呵的說道:「白密使,您讓我準備的馬車,我給您準備好了,這可是我昨天從十八里舖接回來的,公孫烏龍的那老小子的屍體也放裡邊了。」
客棧門口,白三娘正在和客棧眾人一一道別。
白三娘朝著葉千秋拱拱手,道:「葉掌柜,勞煩你多多關照展堂和湘玉,來日到了京城,我請葉掌柜喝酒。」
葉千秋站在門口,笑道:「三娘一路順風。」
白三娘又看向兒子白展堂,柔聲道:「等到了京城,我會讓他們把免罪金牌送過來。」
白展堂一臉不舍,道:「娘,你咋不自己給我送來呢。」
白三娘笑道:「還有幾個案子,辦完才能退休,兒啊,娘會回來看你的。」
佟湘玉在一旁悄然說道:「三娘一路小心……」
白三娘看著佟湘玉:「你管我叫啥?」
佟湘玉急忙改口:「伯母……」
白三娘還是直溜溜的看著佟湘玉,表示這個稱呼不太對。
佟湘玉羞答答的改口,叫了一聲「娘……」
「哎……」
「你們倆要好好的,別吵架……」
「娘走了。」
白三娘笑著抹了一把眼淚,背著包袱坐上馬車,燕小六給牽著馬緩緩離去。
白三娘這一來一回,算是徹底把白展堂和佟湘玉給栓在一起了。
佟湘玉連娘都叫上了,倆人的關係也就更進一步,當然,倆人還是沒同床。
白三娘走了沒幾天。
佟湘玉的弟弟佟石頭就來了。
佟石頭是來送嫁妝的,順便想把白展堂勸回漢中,幫他接管鏢局,而他自己想單槍匹馬行走江湖,這個主意當然遭到了佟湘玉的反對。
可佟湘玉不管怎麼勸,佟石頭就是不聽,最後這幫人只好裝著欺負小郭,藉機拿小郭說事,樹立一個失敗的典型,讓佟石頭知難而退。
結果佟石頭看著被眾人欺負受苦的郭芙蓉,同情心大起,決定將郭芙蓉救出苦海,折騰了兩天,把客棧折騰的雞飛狗跳的,也沒把佟石頭給說服。
佟湘玉沒辦法了,只好找葉千秋來支招。
夜裡,葉千秋坐在屋頂上,小風吹著,小酒喝著。
佟湘玉湊到葉千秋身邊,道:「葉仙兒,你就幫幫忙嘛。」
「額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讓額弟老老實實回漢中去。」
葉千秋笑道:「我能有什麼辦法,你弟是什麼德性,你不清楚嗎?」
「那死犟死犟的,我和他又不熟,他憑啥聽我的。」
佟湘玉道:「額弟好面子,自尊心強,還崇拜武林高手,你只要稍微露上一手。」
「把他給稍微收拾一下,然後他就聽你滴話咧。」
「到時候,你就讓他回漢中去,他肯定聽你滴話。」
葉千秋道:「掌柜的,這恐怕不太行吧。」
佟湘玉道:「有啥不行滴嘛。」
葉千秋道:「我要是出手重了,你不得怨我?」
佟湘玉泄氣道:「那你說咋辦嘛!」
葉千秋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他想闖江湖,你就讓他闖一闖,你能管得了他一時,還能管得了他一世不成。」
「雛鷹不經過摔打,怎麼能學會翱翔呢?」
佟湘玉聽了,急忙說道:「道理是那個道理,可是……可是……額弟那三腳貓的功夫,連小郭都打不過,額怕他被人給弄的缺了胳膊少了腿。」
葉千秋笑道:「我可以教石頭一門輕功,打不過可以跑嘛。」
佟湘玉聞言,只好說道:「額考慮考慮。」
這時,只見佟石頭從屋後的梯子上冒出頭,道:「姐,你大半夜的不和姐夫在屋裡睡覺,在這兒幹啥咧?」
「難不成你移情別戀咧?」
「那可不行啊,你這樣不對,我姐夫知道得傷心死。」
說著,佟石頭已經走上屋頂。
佟湘玉一聽,氣呼呼的站起來,朝著佟石頭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
「你瞎說什麼咧!」
「你個大男人,怎麼和那老女人一樣碎嘴子,大半夜滴,你不睡覺,上屋頂來幹啥?」
佟石頭嘿嘿一笑,道:「姐,額是來拜師滴。」
佟湘玉疑惑道:「拜師?你拜什麼師?」
佟石頭朝著葉千秋看去,道:「大嘴剛跟額說了,秀才滴劍法就是跟葉掌柜學滴。」
「額也想學一門唰唰唰的劍法,所以,額就來拜師咧。」
「行咧,行咧,你就別問長問短咧。」
「你趕緊回屋去睡覺吧,額姐夫還等著你咧。」
說著,佟石頭就推著佟湘玉,讓她下去。
佟湘玉見狀,一臉無奈,只好朝著葉千秋說道:「葉仙兒,額同意咧,你可記得別多教。」
葉千秋沒回頭,回了一句:「知道了。」
佟石頭見佟湘玉走了,在葉千秋身旁一屁股坐了下來,一臉疑惑道:「葉掌柜,額姐同意啥咧?」
葉千秋笑道:「沒什麼,你想拜我為師?」
佟石頭急忙點頭,道:「對對對,額知道,葉掌柜您是修仙滴,黑道五大高手,還有前段時間殺了武當沖虛道長的公孫烏龍都是您給收拾滴。」
「額想拜您老為師,和您老學個天下無敵的劍術什麼滴。」
葉千秋瞅了佟石頭一眼,道:「天下無敵的劍術沒有,不過我可以傳你一門天下無雙的輕功,你學不學?」
佟石頭聞言,大喜過望,當即就要拜倒在葉千秋面前。
葉千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讓他拜不下去。
「拜師就不必了。」
「你我沒有師徒的緣分。」
「我要教你的這門輕功喚作神行無蹤,接下來,你聽我念口訣就是了。」
佟石頭感覺自己的身體完全被禁錮了一般,聽到葉千秋的話,趕緊點了點頭。
神行無蹤的口訣並不複雜,算是一門比較上乘的輕功,只需要以極少的內力催動,就可以擁有非常快的速度。
佟石頭的武學天資一般,內力粗淺,比較適合這門輕功,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勉強全記住。
佟石頭記下口訣,興高采烈的去了。
葉千秋又開始了深夜的修煉。
佟石頭得了神行無蹤的口訣之後,便天天往西涼河跑,用了半個月,方才將這門神行無蹤給練得差不多。
眼看著把神行無蹤練得差不多了,佟石頭很高興,就來找葉千秋道謝。
葉千秋說是有一封信要寄給他爹,讓他回漢中去跑一趟,順便檢驗一下他的腳力。
佟石頭一聽,當即就答應下來,興高采烈的帶著那封信回家去了。
那封信當然不是葉千秋寫的,而是佟湘玉寫給她爹的,信里的意思大概就是讓他爹在佟石頭回家之後,把佟石頭給看好。
佟石頭就這麼被套路走了。
而佟石頭這一走,佟湘玉因為之前擠兌郭芙蓉的事情,覺得有點對不起郭芙蓉,就把郭芙蓉欠她錢的事情一筆勾銷,還給了郭芙蓉自由。
於是,郭芙蓉緊跟著佟石頭走了,回家去了,也沒說以後回不回來。
郭芙蓉走了,客棧的日子便又恢復了平靜。
……
轉眼之間,就是一個多月過去。
這一個多月里也發生了不少事,但基本和葉千秋沒什麼關係,也麻煩不到他。
葉千秋每天就是喝喝茶,打打拳,練練功,隔三差五和李尋歡、吳守義去釣釣魚。
有時會指點指點莫小貝、呂秀才的武功。
不過,自從郭芙蓉走了,呂秀才就日漸消瘦,幹什麼都沒勁,修煉都懈怠了。
白展堂學了彈指神通,已經心滿意足,也不想著多學。
倒是李大嘴,琢磨了那麼久什麼是俠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從呂秀才、白展堂那裡問來的答案,全部被葉千秋給否決。
於是,李大嘴學武的激情是日漸消失,漸漸的,也不提這檔子事了,他再次和高深武學擦肩而過。
葉千秋早就預料到了李大嘴不是個持之以恆的性子,倒也談不上什麼失望。
他本來就是在考驗李大嘴,如果李大嘴能堅持三個月,他肯定會傳李大嘴降龍十八掌,還會傳他一門中正平和的內功,只要他堅持下去,不出三十年,定然可以成為江湖一流高手。
但這傢伙實在是沒有恆心,著實不是練武的料子。
……
這天傍晚。
客棧眾人正在吃飯。
大家都吃的挺香,只有呂秀才盯著碗筷在發呆。
這時,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李尋歡師徒倆和吳守義都出去遛彎消食了。
葉千秋喝了最後一口茶,準備去後院考察考察莫小貝的衡山劍法最近練得如何。
李大嘴盯著呂秀才碗裡的那根雞腿說道:「秀才,秀才,你到底吃不吃啊。」
「那雞腿都涼了,你要不吃我可就替你吃了啊。」
呂秀才呆愣愣的坐在那裡,說了一句,「你吃吧。」
李大嘴聞言,面上一喜,就要伸手去拿呂秀才碗裡的雞腿。
這時,只聽得佟湘玉朝著李大嘴吼了一聲。
「李大嘴,你還有沒有人性,你看秀才都瘦脫相咧,你還搶他的雞腿吃。」
李大嘴聞言,低聲說道:「那……不是……他自己不吃嘛,我尋思著別浪費啊,放著可就壞了。」
佟湘玉沒好氣的說道:「他現在不吃,就先放著,一會兒再給他熱一下,讓他當夜宵吃。」
李大嘴諂笑著,準備把剛剛拿到手的雞腿放回去,道:「行吧。」
就在這時,只見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渾身髒兮兮的乞丐。
只見那乞丐蹭蹭的小跑進來,直接一下就把李大嘴手裡的雞腿給奪走,然後直接蹲在一旁,把雞腿朝著嘴裡塞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眾人看突然跑進來一個乞丐,還挺驚訝,紛紛朝著那乞丐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白展堂湊的最近,他看著那乞丐髒兮兮的臉,不禁大叫一聲。
「哎呀……哎呀……老邢……」
佟湘玉一聽,當即站起來,走到那乞丐面前仔細一看,面上逐漸出現驚訝之色,這乞丐居然還真是邢育森邢捕頭。
「老邢……你咋成了這副樣子咧。」
佟湘玉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此時,老邢已經啃完了雞腿,他拿著雞腿骨頭在那裡呆呆的看了看客棧眾人,然後「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眾人見狀,急忙讓老邢坐到了桌前。
老邢趴在那桌子上一個勁的哭,等哭的差不多了,才說了一句。
「有飯嗎?我餓……」
佟湘玉見狀,急忙讓李大嘴把今天剩下的醬骨頭給拿出來,葉千秋又讓李大嘴把剩下的饅頭給熱一熱,也端了出來。
老邢趴在那兒一頓狂吃。
客棧眾人看著老邢這副樣子,皆是一臉疑惑。
白展堂感慨道:「這得多少天沒吃飯,才能餓成這副樣子啊。」
葉千秋吩咐李大嘴又做了一碗雞蛋羹。
過了小半個時辰,老邢才吃完,在眾人的詢問下,開始講起了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滴個親娘咧……外面的世道實在是太亂咧,出了關中,幾乎處處都能看到餓死滴人。」
「那天是烏央烏央的黑,地裡頭也不長莊稼,真是太慘咧。」
「到處都是山賊,看到稍微穿的整齊點的就搶,幸好我去的時候是跟著展捕頭去的,還沒出什麼事。」
「離開京城的時候又恰巧碰到要前來關中公幹的四大神捕之一的「冷血」冷捕頭一行,展捕頭就托冷捕頭照顧我一程,本來也沒什麼事。」
「可是,剛進陝西沒多久,就在一家客棧碰到了一伙人,冷捕頭二話不說就和那伙人幹了起來,我滴個親娘咧,那伙人真是厲害,為首的那紅衣人劍術十分厲害,唰唰唰那麼幾劍,那劍氣是唰唰的飛,直接就把冷捕頭給幹掉了,那冷捕頭渾身都是血窟窿啊,慘的很。」
「當時,我正好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才躲過了一劫,不然我恐怕也得被那幫人給殺了。」
「後來,那幫人走了,我才敢從茅房出來,結果還沒過了小湯山,就被強盜搶了盤纏,為了活命,我只好弄成了這副模樣,才沒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