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東連蘇杭,西通巴蜀,及至明朝中葉,已是整個國家最為繁榮的黃金水道。
這一日,大江之上,三艘數十丈之高,如同空中樓閣一般的大船橫貫長江,逆流而上。
帆影重重,遮天蔽日。
路上商旅紛紛靠邊,躲避開來。
「那是誰的船?這麼囂張就沒人管嗎!」有被逼到岸邊的年輕人忿然說道。
「嘶!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五毒教的船隻!當心今晚死得不明不白!」
那年輕人臉色一白,眼光躲閃,卻是再也不敢直視那三艘巨船。
江湖之上,若是問誰武功天下第一,很多人都會說是東方不敗。
但若問哪個勢力絕不能招惹,五毒教必是其中之一。
年輕人初出江湖,想要揚名立萬,最好的方法不過懲奸除惡,斬妖除魔。
若是膽子大一些,不妨去日月神教麾下的青樓賭館踢館,那就更容易出名。
但即便是再魯莽的年輕少俠,也甚少有人敢去招惹五毒教。
昔年巴蜀之地綠林有一高手硬功大成,一雙鐵掌幾乎打遍巴蜀無敵手,內力催發之下開碑裂石不在話下,是以被江湖人喚作鐵掌無敵王千軍。
後來王千軍聽聞西南五毒教教主藍鳳凰是一個嬌滴滴的美娘子,便放出豪言要藍鳳凰為妾,結果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王千軍一直在房屋裡沒有出來,兄弟們察覺不對闖入他房間,才發現王千軍臉色烏青倒在地上,屍體早已經涼了。
而當時五毒教教主藍鳳凰還在黑木崖上,傳聞身處在西蜀的五毒教之人只不過是一個護法而已,這樣的護法,五毒教之內一共有一十二人。
自那時候起,江湖人對五毒教便是聞之色變,再無人膽敢招惹。
三艘巨船威風鼎鼎,閒人退避,讓人不由得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感覺。
然而江邊眾人不知道的是,巨船之內的五毒教教主藍鳳凰此刻卻是覺得一陣陣的心寒。
藍鳳凰是一個有講究的人。
她飼養蜘蛛,蜈蚣,蛇蠍等毒物,平常人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她必然是那種聲音沙啞滿面皺紋,渾身散發著黑煙惡臭的毒婦。
但事實卻恰恰相反,藍鳳凰的聲音很好聽,嬌柔婉轉,盪人心魂。
她的相貌也上佳,配合她身居高位的身份,更有著一種獨特的韻味。
她喜歡乾淨,喜歡清爽,所以她居住的房間都是三艘船之中最中間,最高的閣樓上。
在那裡可以輕易地將江間勝景,世間風貌盡覽於眼,從江岸上吹來的清風也可以將水面上的潮濕之氣都吹走乾淨。
她沒有隨身的丫鬟,也不需要隨身的丫鬟,除了特定的時間會有僕從來整理她的閣樓之外,整個房間經常都是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很久以前她就想要一間屬於自己的大房子。
現在她做到了,她不喜歡有人打擾她享受大房子的感覺,所以沒有人會不在她同意的情況下進入她的房間。
敢這樣做的,都成了死人。
曾經有過一個僕人,在整理她房間的時候落下了東西,本著就算偷偷進去也不會被發現的想法在規定的時間之外進了去。
結果後來僕人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同伴,藍鳳凰也沒見過,整個人在進入屋子之後就不見了,連一滴血液,一根骨頭也沒留下。
從那時起,藍鳳凰的房間就成了五毒教之中的禁地。
即便是收拾整理東西的僕人,也嚴格按照時間進出,不敢早到或者遲退哪怕一秒。
然而今天,禁地之內卻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少年。
他背負著雙手,隨意地站在一堵牆面前,欣賞著掛在牆上的蒼松迎客圖。
屋子外面,巡邏著的是藍鳳凰麾下最為精銳的親信。
屋子內,更是密布著與她心神相連的好寶貝。
這樣的一個屋子,即便是老鼠,在進來之前都會變成一隻死老鼠,屍骨無存。
然而這個少年卻隨意得好像春外出遊一般,欣賞著紅花綠樹,活生生地站在了這裡。
「啊,藍教主來了。」
好一會兒,少年好像才回過神來。
他轉過身,望向藍鳳凰。
藍鳳凰很快便將所有的心神都收回來,放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對方很年輕,唇紅齒白,肌膚如玉,面相雖不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但五官卻協調無比,自有一股溫潤的氣質。
最令她難忘的,還是對方那一雙清澈見底,沒有絲毫雜質的眼睛,竟然讓藍鳳凰心中也是生出了一抹羞愧。
「藍教主先坐,在下冒味到訪,卻是找藍教主有些事。」
他伸出手對著某張椅子的方向,擺了一個請坐的姿勢。
少年很有禮貌,彬彬有禮,一看就是大門大戶裡面出來的公子,但藍鳳凰卻是險些氣歪了鼻子。
她還是首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明明這船是自己的,屋子是自己的,你做出一副主人的樣子是鬧哪樣?
但藍鳳凰認為她涵養好,所以沒有發作。
「不知公子來找人家有什麼事?」
藍鳳凰順勢坐了下來,慵懶著身子,散發著一股嫵媚的氣息,睜大著圓圓的眼睛,膩聲道。
她臉色如常,面帶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整間閣樓里仿佛都在她那嫣然一笑之中花開爛漫了起來。
但與之相反的,卻是藍鳳凰的內心。
冷,
寒冷,
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