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川如林,草木似海,碧綠之色一瀉汪洋。
林洐龍停於半空,垂眸下望,只見林海正中有著大片靈田,更有不少珍禽異獸。
呼~
他心念一動已然落在了林海之中的一片清幽竹林之前。
竹林幽靜,似有琴聲傳來。
林洐龍背負神劍,微微拱手,朗聲道:「萬法林洐龍,求見當代賒刀人......」
東洲宗門遠比王朝來的更多,無數名山大川,乃至於城池,湖泊,內海之中,都有著大小宗門。
但除卻三大聖地,十大宗門之外,能夠傳承萬載的宗門都不多。
更多的大小宗門今日起,明日滅,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遺留的痕跡,傳承,法寶,成為一代代人的『奇遇』。
賒刀門,就是東洲無數宗門之中極為微不足道的小宗門,一代只傳三五人,且門徒從不聚在一起。
所有人,能夠找到的,只有賒刀人。
嗡~
琴聲戛然而止,似乎有人以手按琴。
微微停頓了片刻之後,竹林中一道蒼老而縹緲的聲音傳了出來:「林道友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林洐龍點頭,踏步走進竹林之中。
這片竹林不是尋常的竹林,其中竹林皆是靜心栽培過的靈植,根根青翠如玉,還有著清香散發。
林間,還有著一頭頭體型大小不一,其上毛色黑白交織,看起來憨厚呆傻的的白羆。
走過竹林,是清泉一條,茅屋數間。
一身材魁梧的身影背對垂釣,帶著斗笠,披著蓑衣。
「林洐龍見過前輩。」
林洐龍微微躬身。
賒刀門傳承似乎只有兩萬餘年,比起十大宗門,三大聖地自然是微不足道,但在一眾小宗門之中也算的傳承悠久的了。
更不必說,賒刀門可是每代只有三五人。
能夠傳承這麼久,自然是很罕見的了。
「林道友太過客氣了。」
魁梧身影轉過身來,草織的斗笠微抬,露出那黑白色皮毛交織的熊臉。
這所謂的賒刀人,竟然也是一頭白羆!
一頭老妖!
只是林洐龍卻沒有意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
「一晃二十年,林道友是來還刀的嗎?」
賒刀人開口了。
聲音蒼老卻不難聽,反而帶著陣陣歲月蒼涼之氣,似乎看破紅塵的老僧在虔誠誦經。
「二十年前承蒙前輩指點,林洐龍才有今日成就。」
林洐龍緩緩起身,手一翻,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刀就如紙片般飄向了賒刀人:「當年前輩曾言,神體成就初下山時來還刀,今日,到日子了。」
嗤~
短刀落地,齊沒至柄。
賒刀人點點頭:「各取所需,卻也不用謝我。」
「呼!」
林洐龍緩緩吐出一口氣,方才開口:「今日我來,一為還刀,二,則是還想再求一刀。」
「你我緣法僅有一刀。」
賒刀人卻是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
「前輩?」
林洐龍微微有些皺眉,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碧綠小瓶:「這是一瓶頂尖萬法丹,其中丹有三顆......」
「不是丹藥的問題。」
賒刀人還是搖頭:「我門中規矩,賒刀不取身外之物,萬法樓的丹藥自然是頂好的,卻也不足以讓我破例。」
賒刀門立足東洲,立足天下,憑的就是一個不爭,什麼資源,什麼法寶,什么弟子,統統都不爭。
賒刀給人也從不收取任何東西。
「前輩知道我要求什麼?」
林洐龍眸光微微沉凝。
天機難問,諸多宗門,聖地之中,能夠推演者並不多,萬法樓雖有,可卻不是他可以催使的。
「知道。」
賒刀人點點頭:「你想求諸王台的奧秘。」
「前輩知道嗎?」
林洐龍微微凝神,看著面前這位賒刀人。
「諸王台......」
賒刀人念叨了一遍,點點頭,又搖搖頭:「知曉其來歷,卻不知曉其奧秘,你便是求,我也幫不了你。」
「前輩也不知?」林洐龍有些懷疑。
「縱然是古之聖皇天尊,也不能無所不知,遑論是我?」
賒刀人笑了笑,面上的皮毛被風吹動。
「前輩既然不答應我,為何還要見我?」
林洐龍不知道面前的賒刀人是不是在騙他,可也毫無辦法。
這頭賒刀人,修為深不可測,至少也是萬法之境,他根本不是對手,且,縱然他也修成萬法,也未必就敢動手。
栽在這位賒刀人手裡的高手,可不在少數。
「若不見你,你必不會離去,在竹林之外苦苦等候,最後說不得還要闖進來,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見見你?」
賒刀人眼神深邃,看的林洐龍心中微微一寒。
「如此......」
林洐龍拱拱手:「就告辭了。」
他當然不會苦苦哀求,拱拱手,放下了萬法丹,就要轉身離去。
「林道友,且留步。」
林洐龍正要離去,賒刀人叫住了他。
林洐龍抬眉:「前輩還有什麼事情?」
「林道友的天資絕世,東洲兩萬年能比你天資更好的也沒有太多了......」
賒刀人凝視林洐龍,淡淡開口:
「你所得不少,萬法樓傳承也足夠你修持了,何必奢求更多?若心有大志,不妨山中靜修兩千年。」
「嗯?」
林洐龍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之說,但隨即反應過來,臉色頓時變得凝重:「前輩是說,我此去封王台......」
賒刀人眼皮耷拉,遮住眸子:「我什麼都沒有說。」
林洐龍心中泛起思量,駐足良久之後,長長一個躬身,退走了。
他隱隱猜到賒刀人想要說的是什麼了。
呼呼~
林洐龍離去,竹林又恢復了平靜。
賒刀人看了眼不遠處一頭臨溪而坐的白羆:「怎麼不彈琴了?」
那頭白羆生的更高大魁梧。
他聽著賒刀人的詢問,不由的開口:「老祖宗,那諸王台,到底是什麼?」
「諸王台啊,那是一塊墓地,一塊埋葬了諸位的墓地......」
賒刀人眸光幽幽,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一位成道之後,走遍天下,星海,將曾經所有的敵人的屍骨收斂,掩埋於一地,後人將其稱之為封王台.......」
「諸王的屍骨......難怪叫封王台。」
那高大白羆微微恍然,但隨即有些詫異:「只是敵人嗎?」
「只有敵人。」
賒刀人點點頭,不由的輕嘆一聲:「那位,哪裡有朋友呢......」
「可老祖宗,您讓那林洐龍不要出山,難道是他將會死於封王台?」
那頭白羆又問。
「那倒不是......」
賒刀人搖搖頭,不曾對林洐龍說的話,對於這頭白羆卻是沒有任何隱瞞:「不過他唯一的生機所在,就是萬法樓了......」
「那倒是可惜了。」
那頭白羆搖頭輕嘆,他能看出來林洐龍的不以為然,有些可惜這位名動一時的天驕。
賒刀人敲敲魚竿,魚線一甩,落在了清澈的河水之中:「這些人啊,各個都想橫掃同代,人人都想舉世無敵,都想著封侯封王,角逐至尊......
可自古至尊路上多屍骨,諸王都要死,又是何必呢?」
背對著他的那頭年輕白羆,在聽到諸王,至尊之時,眼神之中一閃而過的神光。
他當然知曉賒刀人這番話是想要打消他的念頭。
可,天地劇變已然不知多少萬年,除卻一個廣龍至尊之外,再無人能成就至尊,未來天地大變。
將是許多人最好的機會,也是他最好的機會了。
「世間誰能不死?古之聖皇天尊都不能!」
年輕白羆粗大的手掌按撫琴弦,眸光很亮:「既終歸要死,為何不選擇一條最為輝煌,最為燦爛的道路?」
賒刀人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那,也只有隨你了。」
......
呼呼~~~
氣流呼嘯,狂風漫捲。
林洐龍踏步行空,周身血氣鼓盪,橫跨長空如同一顆赤星。
「諸王台......」
林洐龍面色沉凝如水,眼神幽深難測。
他自然猜測得到賒刀人想說的是什麼,可這讓他有些無法接受,也有些無法相信。
他猜測不出到底是誰能殺他。
東洲百年,十大宗門之中的真傳他都曾交過手,可堪敵手者不過四五,其中藍水仙比自己慢了一步。
比自己更早凝聚神體的武二郎也已然交過手。
雪天風?
夢先天?
還是法無龍?
他心中心念繁雜,最終化作一道冷流。
人心本複雜,他相信的,一定是他願意相信的,他不願意相信的,除非真箇發生,否則都不會相信。
「賒刀人不會無的放矢,我卻需要做好準備了.....」
林洐龍眸光之中泛著幽冷之意。
一路無話,數月之後的一天,林洐龍已然遙遙可見那拔地超天,巍峨無盡的萬法龍樓。
轟!
轟!
轟!
尚未踏足群山之中,林洐龍的耳畔就聽到道道巨響,抬頭看去,只見一道道神通當空炸開,好似世俗煙花一般綻放開來。
絢爛至極。
繚繞了千山萬壑,似乎將整個萬法樓都籠罩其中。
「這是......」
林洐龍心中微微一驚,一眼看去,不知多少仙鶴翱翔於空,飛騰在一座座的山川之間。
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他正疑惑間陡然間,聽到一道宏大悠揚至極的鐘聲自無窮高天之上垂落而下。
萬法樓掌教,乾十四,敲響了晨鐘!
「到底發生了什麼,掌教竟然敲響了晨鐘......」
林洐龍更為驚詫了。
此時當然不是每日練氣之時,這時候敲響的晨鐘,必然是有著大事發生,可看宗門四處張燈結彩,還有著仙鶴靈禽起舞空中,似乎不是壞事。
「發生了什麼事?」
林洐龍踏空百里,直接攔在一隻仙鶴之前,那仙鶴之上的外門弟子嚇的臉色發白:「啊,林,是林師兄啊。」
林洐龍的名頭在萬法樓諸多弟子之中當然是極響的,那弟子也是認出了他。
當即回答:「林師兄剛回山不知道,今日苗師姐要定下迎娶道侶的日子.......」
萬法樓中,除卻有著明確的師徒關係,每一千年中的諸多弟子,統統是師兄弟,和修為卻沒有關係了。
「苗師姐有了道侶了?」
這下,林洐龍震驚了。
苗萌,可是千年以來,他們這一代當之無愧的大師姐,地位之高還要超過尋常長老,與幾大長老,副掌教持平。
而其修為也無愧於這種讚譽,其洞天凝成不說,更曾有著格殺洞天大能的戰績!
但她怎麼會突然有了道侶?
「是啊。」
那弟子點點頭,看著林洐龍微變的臉色,不由的說道:「林師兄你不知道,苗師姐竟然挑選了一個曾經的雜役弟子做道侶......」
「曾經的雜役弟子?」
林洐龍面色恢復了平靜:「如今不是了?」
這個很自然,苗萌何許人也,她的道侶,哪怕之前只是個雜役弟子,之後也必然會成為真傳弟子。
「是啊,就在昨日,那元獨秀已然成了真傳弟子,據說還得到了掌教的接見,傳法,賜寶.......」
那弟子說到這裡,陡然身子一僵,心頭被一陣寒意充斥。
再一看,林洐龍的面色已然肅殺至極,一雙眸子之中更是被無盡的殺意充斥了,整個人如同一方即將噴薄的火山般危險。
當即張口結舌,心頭髮顫起來。
「你說......」
林洐龍垂下眸子:
「他叫元獨秀?!」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