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由青石鋪就的地面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嚓」一聲。
一個拳印就這麼陷在了青石地面之上,唐青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溫泉。
一陣清風吹來,揚起一些極碎的碎末,以拳印為中心突然出現了四面八方的裂痕,很快便延伸到泉水邊的一塊大青石之上,「啪」的一聲,整塊大青石瞬間成了一團粉末,隨著清風不斷飛揚在酒坊上空
走在路上,唐青只覺目光清晰明亮,耳邊好像聽見了外界的還未停歇的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酒坊中工人抬起酒罈子的聲音,那些來自地下的螻蟻搬動那不知從哪裡尋找到的食物的細碎,甚至還有些岩松微風的呢喃,還有那雪花飄散在樹葉上輕微的融化,天地之間頓時變得生動起來。
一種久違的興奮感席捲了他的周身,一種強大的力量好似在他身上沉睡。
時候體會過這種氣息橫溢全身,血液奔走每一根血管的玄妙感覺?
又什麼時候想到過能夠一拳砸碎地面?
這他嗎的是怎樣的世界,又是怎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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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郡郡府內部錯綜複雜,在阡陌縱橫的後府花園。唐青走到自己的院樓前,便撞見了這個時空下自己的父母。
郡王唐玉龍長身站在唐青面前,身材筆挺,眼神銳利,才過天命的他已是星丹境修為的存在,早年便斬殺無數妖魔,闖下赫赫戰功,為玉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後掌管一郡領地,最後創立唐家,直到如今的地位名氣幾乎是無人不識。
一個沒有世家資源支撐的小子在這片殘酷的星空之下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想而知其中經歷了怎樣的磨難,更可以想像這是怎樣的傳奇人生。但此刻的他卻望著自己的小兒子久久不語。
半晌之後,只聽一聲嘆息,「為父一生戎馬,早年與你幾位大伯創下這份基業,本就是希望你們這一輩能夠比我們走的更遠,但我實在未曾想到,你卻如此不像為父那般自我把持,這些年來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你也並非一塊朽木,記得你十歲那年便開悟成功,凝聚第一縷氣旋,踏入凝氣境,為父當時甚是欣慰,諾大唐家幾十年來也屬你走的最快。「
唐青心中有些隱隱作痛,那些記憶在腦海中翻滾,那一定是唐玉龍自豪的時期吧。
「這些年來,你剛開始還非常進步,但我實在未曾料到之後你便侍寵傲嬌,不學無術。毫無尊卑和敬畏之心,和那些臭名昭著的紈絝世子有何區別?那些本就不如你的人一個個從修行層面將你超越,遠遠的甩到身後面去,我一直不想多說你什麼,但明天就是家族修行試了,只希望你未來能夠走好平常路。」
他側過頭去,唐青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面龐,只像一時老了幾歲。半晌後,大概破天荒發現唐青沒有怒氣衝天的反唇相譏扭頭而去,唐玉龍有些微微詫異,後才從這種憤怒和詫異中平定下來,雄厚的聲音嘆道,「唐青,你已經長大了,為父不想再教訓你。也教訓不動你了……這偌大的郡府,看似自由,實則桎梏。這龐大的帝國,看似遼闊,實則狹隘。我只是最怕你一生碌碌無為,還安慰自己平凡可貴。」
他像是又想起了護國大將軍李逸家的那個女孩,道,「我不希望你以後的人生,連女人都看不起你……」
唐青的身體微微顫抖,心潮急促起伏。憤懣,不甘,心痛這些情緒在胸口橫衝直撞。
唐母華婉儀卻走了過來,打破了這份尷尬,將手上早已準備好的一看就是手工做的外袍穿在唐青身上,並輕輕將他摟住,一隻手撫摸著他的後背,溫潤的聲音輕輕的道:」今年寒潮,你修為不足,先穿上。「
出乎意料的,唐青胸口橫溢的那股憋氣,這種情況下竟然緩慢平復,這讓他間接想起了異時空的自己,那從來都沒見過音容,直到他離開那個世界之時,都未曾擁有過這樣一個擁抱與一件貼心的衣服。
唐母的聲音再度響起,「不要緊,即便修為不能上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雖說明天就是成人禮,但我和你父親自然會讓你舒服的過完此生,我們也不和你大伯二伯那些子侄爭些什麼。」雖然安慰,唐青還是能夠聽得出其中的有些失落。
唐青這才回憶起來明天就是家族的修業試,府內年輕一代都將從四面八方趕來,都將以修行境界決定日後的家族資源的傾斜,或自食其力,或各自騰飛,都將為唐家做出應有的貢獻與獲得應有的地位。
修行越有天賦與境界越高,獲得的家族資源自然就越多,甚至還會被保送進全帝國精英雲集的「帝文院」中進修,整個東域最頂尖的寶貴修行資源都會對他們開放。
唐青突然有些鼻子發酸,某種早已渴望了幾十年的情感,卻在另一個時空得到滿足。
輕拍了兩下唐青的後背,鬆開他,柔和道,「去吃早點吧,明天早晨起來,去努力做好自己。」
唐青點點頭,目送著華婉儀和唐玉龍走出院樓。
他愣愣的站在了原地,想起了那些被人辱罵毆打的經歷,那些在校園中被人打罵,自己還手卻遭到更猛烈的痛擊之時的屈辱,那些伴著自己成長的可憐的眼神,那種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自己的無助,都讓他無比渴望著親情與力量,他再也忍不住落下自己的淚水。
他終於明白什麼是守護,又什麼是力量,為的就是那些遍布了星辰,遍布了人間的東西。
他擦乾淚水,仰望著頭頂那片碧藍如水洗的天空。
用力的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