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遠是被頭頂閣樓上的巨大鐘聲吵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看向窗外的風景時,窗外天空中仍舊是灰濛濛一片。他想著如果不是這場大雨的話,恐怕此刻明媚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照射進房間裡面了吧。
昨晚瑪莎·海德與高遠說得沒錯,當客棧的夥計敲響那懸掛於閣樓頂端的大鐘時,的確很容易吵到住在下面客房的客人。
巨大的鐘聲在他的耳邊迴蕩,高遠覺得這已經不能僅僅用嘈雜來形容了,簡直是震耳欲聾。
重新換上已經變得清爽乾燥的龍鱗鎧甲,高遠打開大門走出了房間。
當他從客棧二樓腐朽的樓梯上走下,來到堂食的大廳時,青銅約恩的長子安達·羅尹斯爵士已經帶著艾林谷的諸多騎士,坐在各個餐桌前享用早餐了。
見到高遠終於從房間走出來,安達爵士興奮地抬起了手與高遠打招呼:「過來這裡,高遠大人!」
響龍客棧的堂食大廳很長且「通風十分良好」,高遠甚至都能夠嗅見從窗外傳來的新泥味道。
大廳的一邊,整齊地擺放著一排排橡木酒桶,而另一邊則是個正在激烈燃燒的火爐。跑堂的夥計手裡拿著一串烤肉叉子,忙於奔波在各個餐桌之間;瑪莎夫人正在從橡木酒桶中,為客人盛送大麥啤酒。她那嘴裡咀嚼著的菸草,似乎一刻也不會停歇。
各個餐桌前座無虛席,河間地的村民與來自七國各地的客人們,擠在同一張餐桌前用餐;渾身肌肉的鐵匠縮在靠牆的角落裡,只因為他的身邊坐著一位七神教的修士;滿嘴絡腮鬍的流浪騎士,正在和奔走於七國的商人輕聲細語地交換著,國王大道沿途上的各種小道消息。
安達爵士專門在自己的身旁為高遠留了個位置,他起身畢恭畢敬地招呼著高遠坐下:「高遠大人您想要吃些什麼,這家客棧的烤肉味道還算不錯,要不要再來一杯純正的大麥啤酒?」
「啤酒就算了,那玩意喝進嘴裡滿口都是酒槽渣滓,相比較這粗製濫造的啤酒,我還是更鍾情於產自多恩的夏日紅多一些。」高遠瞧了一眼安達爵士面前的酒杯,然後搖了搖頭,「烤肉倒是可以有,剛才在房間中我就聞見了這烤肉的香味,這味道幾乎讓我口水都流下來了。」
安達爵士聞言趕忙將瑪莎夫人招呼了過來,為高遠點過早餐之後,他再度坐回了高遠的身旁,只是大半張屁股都露在長椅外面。
安達爵士剛一坐下,高遠就開口向他詢問:「你父親約恩伯爵去哪了,我沒有在這大廳中看到你父親的身影,一大早他就不見了蹤影?」
「我們這不是要在這間客棧中多待一天嘛,我父親趁此機會帶著羅拔去往附近的村莊進行採購了,或許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安達爵士如實地回答道,「此地距離君臨城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路程,為此我們總得多準備些在路上食用的乾糧和水,順便再買些防雨的油紙雨衣回來。」
「這該死的大雨恐怕最近都不會停歇,為此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了。」安達爵士抱怨道,「據我父親說,這是夏天即將結束的預兆,當這河間地連綿不絕的雨水結束之後,漫長的凜冬很快就將降臨。」
「也不知道這次的凜冬將會持續多長時間。」安達爵士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擔憂。
「我們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如今距離冬天的到來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你又何必為了還未發生的事情而感到擔憂呢?只要我們提前做好準備,儲備足夠的糧食和柴火,那麼我們所有就都能安然度過這即將到來的凜冬。」高遠笑著與安達爵士進行開導。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次的凜冬將會持續多長時間。」安達爵士大口吃著自己面前的烤肉,「我聽說高遠大人您,已經從峽谷中派出了大量的商隊去往....」
「閉嘴...」高遠聞言立刻嚴厲且小聲地呵止了他,不讓安達爵士再繼續說下去,「你父親與你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難道沒有警告過你,不能將這些事情透露給任何人聽的嘛?」
高遠抬起頭悄悄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食客,眼見他們臉上沒有任何反應,眼神也沒有投向這邊,這才重新回過頭來看向有些張皇失措的安達爵士,遭到高遠呵斥的安達爵士連忙縮了縮脖子。
「你的父親約恩伯爵之所以將這件事情告訴你,是因為你是符石城羅尹斯家族的繼承人。」高遠再次向安達爵士強調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就連你的弟弟羅拔爵士都對此事一無所,如果你連這點秘密都保守不住,將我的計劃給泄露出去的話。我不介意讓約恩伯爵重新考慮下他的繼承人是否真的可靠。」高遠嚴厲地警告了對方。
「你的父親或許會為了讓羅拔爵士繼承自己的家族,將你送至絕境長城的黑城堡中,卻接替你另外一個弟弟威瑪·羅尹斯的守夜人職責。」
受到高遠警告的安達爵士似乎是嚇到了,他如同小雞啄米般與高遠點了點頭,隨後便鄭重地向他保證道:「高遠大人,我可以向您保證,此後我再也不會與人談論此事了。」
「因為我的冒失與疏忽,差點讓您蒙受損失,為此我得向您鄭重地表示歉意。」說著安達爵士就要從座位上起身,向高遠鞠躬表示道歉,但是卻被高遠一把攔了下來。
開玩笑,本來這件事情並沒有在這大廳中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要是讓安達爵士站起來與自己鞠躬道歉了,那豈不是立馬就引起了在場所有的人注意了。
「你只要記住你今天向我的保證就行了,至於你的心中是否真的有歉意,那也不是僅僅通過道歉就能證明的。」考慮到安達爵士只是一時失言,並未真的將自己的計劃透露給其他人,在對他進行一番敲打之後,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高遠也不打算繼續追究了。
嘴裡仍舊在嚼著菸葉的瑪莎·海德來到他們的餐桌前,小心翼翼地將一大盤烤肉放置在高遠面前:「尊敬的大人,請您慢用。」
眼睜睜地看著瑪莎夫人離開,並再次確認了大廳中沒有人將視線放在自己等人身上之後,高遠轉過頭看向安達爵士,並開口小聲地詢問道:「早上你們一直坐在這大廳當中,在此期間你們有聽人談論起昨晚發生在國王大道上的事情嗎?」
「又或者是有人向你們打聽這件事情的消息。」
安達爵士聞言立馬皺起了眉頭,只聽他神情嚴肅地回答道:「今天早上這間客棧里的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有許多人都表示他們在前往君臨城的國王大道上,發現了那些被隨意丟棄在路邊灌木叢中的屍體。」
「那些在國王大道上見過那些屍體的人,都說那支在國王大道上被人襲擊的是克里岡家族的隊伍,因為他們在那些屍體的中間,發現了克里岡家族繡有三隻黑狗的黃旗,那是克里岡家族的紋章旗幟。」
「還有一些人跑去了瑪莎·海德那裡打聽消息,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們昨天深夜裡來投宿的事情。」安達爵士繼續向高遠匯報,「於是有些不懷好意的人在早上找到了我們,想要與我們套近乎,似乎是想要從我們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你是怎麼回答他們的?」高遠的神情有些凝重,國王大道由南至北幾乎貫穿整個維斯特洛大陸,即便是在尋常時每天都有無數旅人與商客,來往於這條維斯特洛大陸最重要的交通主幹道上。
更別提現在是君臨城召開首相比武大賽的關鍵時刻了,在這條通往君臨城的必經之路上,每天途徑此處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雖然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魔山與他那些隨從的屍體被人發現的準備。但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才過了一晚,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由此可見,在這繁忙的國王大道上,消息傳播的速度是有多麼迅速。
「我告訴他們昨夜國王大道上的雨下得實在太大了,因此我們一直都在埋頭趕路,根本沒有發現那些躺在路邊的屍體。」安達爵士說,「我還告訴他們,我們也是今天早上起來之後,才得到這些消息的。」
「據說第一個在國王大道上,發現那些屍體的人是那些孿河城佛雷家族的人。」安達爵士手指指向,一大群坐在角落中身穿藍鋼鎖子甲、肩披銀灰色披風的人,在他們的肩頭繡有佛雷家族的雙塔紋章。
「今天早上在這大廳中,佛雷家族的人就信誓旦旦地向那些,與他們打聽消息的人表示:他們在那支在國王大道上被人襲擊的克里岡家隊伍中,發現了魔山格雷果·克里岡爵士燒焦的屍體。」
安達爵士繼續向高遠敘述,「雖然那具屍體如今已經被人燒得面目全非,並且還被人斬去了頭顱,但是他們還是通過那具被燒焦屍體的高大體型認出了魔山。」
說完,安達爵士便有些擔憂地看向四周用餐的人,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隨身帶著刀劍。有些做賊心虛地安達爵士,現在看誰都像是不懷好意。即便是這些人此刻都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餐盤中。
反觀高遠,依舊是一副雲澹風輕的模樣。為了防止心中惴惴不安的安達爵士,在旁人的面前露出破綻,高遠開始與他進行勸慰:「昨晚我們並未對那些屍體進行過多處理,事實上當時也沒有時間處理,只是草草將他們丟在路邊的灌木叢中。」
「那些灌木叢中的屍體被人發現,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高遠安撫道,「對此我心中早有預料,經過昨夜的大雨,相信現場與我們有關的線索如今都已經被沖刷乾淨了。」
「因此,安達爵士你無需擔心,他們會將昨晚魔山他們遭襲的事情與我們聯繫在一起。即便是他們懷疑是我們襲擊了魔山的隊伍,也拿不出任何證據來。沒有人敢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指控一位權重位高的公爵大人,即便那個人是當今的國王。」高遠笑著讓安達爵士安心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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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廳中用過早餐之後,高遠便獨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原本安達爵士邀請了高遠前去參加,峽谷騎士最愛的軍旗遊戲西瓦斯,但是卻被高遠拒絕了。
與這些在客棧中無所事事的峽谷騎士不同,即便是在這趕往君臨城的路上,作為東境守護者的高遠還是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完成。譬如重新設計艾林谷的防禦布置;峽谷軍隊的建制改革;河間地與君臨城之間的軍隊進攻策略等等.....
總之就是高遠很忙,忙得廢寢忘食的高遠就連午飯都沒有下去吃,還是安達爵士安排人將午餐和一些點心送進了高遠的房中,這才讓他不至於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沒有東西可吃。
直到客棧里晚餐的鐘聲響起,高遠這才走出房間找到安達爵士等人,就在他們等待晚餐端上餐桌的這段時間,仍舊沉醉於自己的戰略計劃中的高遠這才想起,自己此次在這客棧中留宿兩晚的真正目的。
他忽然站起身來環視整個大廳,想要在這找到同樣途經此地在此借宿的凱特琳夫人與臨冬城教頭羅德利克爵士的身影。
只不過可惜的是,高遠並未在這些用餐的人中,找到秘密喬裝北上的凱特琳夫人他們的身影。
瑪莎·海德再次為峽谷的騎士們端上了晚餐,就在高遠魂不守舍地享用著面前的烤肉時,突然一個身披灰色長袍的纖細身影站在了高遠的身旁,在這道纖細身影的身旁還站著位身材矮胖且留著白色大鬍子的中年男人。
高遠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只見凱特琳夫人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凱特....」高遠裝作有些意外地喊道。
眼見高遠就要大聲喊出自己的名字,凱特琳夫人趕忙向高遠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這讓他沒有真的喊出聲來。
高遠連忙示意自己面前的峽谷騎士為凱特琳夫人讓座,凱特琳夫人有些歉意地向那位讓座的騎士表示感謝,然後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高遠的面前。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高遠大人。」凱特琳夫人微笑著與高遠打了個招呼,「臨冬城一別距離已有月余,沒想到再次見到高遠大人您的時候,您現在已經是東境守護者,鷹巢城的公爵大人了。」
凱特琳夫人抬頭看向圍在自己等人身邊的峽谷騎士,雖然他們肩頭的紋章並非是艾林家族的新月獵鷹,但是符石城羅尹斯家族的橙底符文紋章她顯然還是認識的。
想到之前自己的丈夫艾德還在君臨城擔憂,高遠能否在艾林谷順利上任東境守護者和鷹巢城公爵,凱特琳就有些想笑的衝動。
自己的丈夫艾德實在是太小瞧這位高遠大人了,此時距離對方離開戴瑞城動身前往艾林谷上任才過去十多天的時間,他就已經獲得了谷地最大勢力羅尹斯家族的支持。
如此現在要是再去否認,高遠是如今的谷地統治者那就太荒唐了,很顯然他已經完全掌握了艾林谷的力量。
如此這樣也好,共同對抗蘭尼斯特家族的力量如今變得更加強大了。面對七國中即將來臨地風暴,倘若臨冬城真的不免與蘭尼斯特家族一戰,他們會需要得到鷹巢城公爵和其屬臣的東境貴族們的支持。
北境、河間地再加上艾林谷的力量,當這三股勢力聯合在一起,足以讓七國中的任何勢力與人為之顫抖。區區一個西境的蘭尼斯特家族,根本無力抵抗這股強大的力量。
曾經在簒奪者戰爭期間就是如此,由勞勃與艾德共同領導的三家勢力,幾乎席捲了七國中除了多恩之外的所有地方,一舉推翻了龍家坦格利安維持了三百年時間的統治。
「的確好久不見,凱特琳夫人!我如今能夠成為東境守護者,這得多虧了您丈夫的引薦。如果不是艾德大人將我引薦給勞勃國王,恐怕我不會那麼容易得到這個機會。」高遠謙虛地說,「請夫人您不要再用大人稱呼我了,以您丈夫艾德公爵與我之間的關係,大可不必這麼生分。您可以直接稱呼我為高遠爵士,又或者是高遠先生什麼之類的都隨您。」
「高遠大人,這可不是我在生分!如果去掉我身上史塔克夫人的光環的話,我只不過是徒利家族的凱特琳小姐罷了,未有爵位加身的我對您使用尊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即便高遠極力勸阻之下,固執的凱特琳夫人卻仍舊執意要在高遠的名字後面使用尊稱。
「既然您執意如此稱呼我,那便都隨您的意思吧。」高遠苦笑一聲,「但是還請您也別阻止我稱呼您為:尊敬的凱特琳夫人。」
「這是您的自由!」凱特琳夫人笑著說道,「高遠大人,您此行從艾林谷中出來趕往君臨城,想必您也應該已經見過我那在鷹巢城的妹妹來莎和她的孩子了吧?」
「如今我和艾德都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對瓊恩大人留下的孤兒寡母情況如何,況且來莎還是我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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