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早知他會如此問,不過李嚴那邊的工作還沒完成,他也只好想辦法儘量拖延一些時間:「還要等幾天,我的老師皇甫公這次也要同去洛陽,我需要等他收拾停當再一同上路。」
袁尚立刻兩眼放光:「是皇甫車騎嗎?我很仰慕他呢。他在鄧州嗎?我能見見他嗎?」
秋明只求不馬上出發就好,對於這兩兄弟的其他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當即叫人備馬,領著他們前往城牆外的鄧州文武專修學校。
秋明雖然名義上是這所學校的主事之人,可是除了逢年過節的大禮會,基本沒往這邊來過,現在居然連校門都找不到了。好在他臉皮厚得很,逮著人就問,總算在碰了幾次壁之後找到了學校門口。
離得遠遠的,就看見當街停著一輛牛車,趕車的少年正在和看門的老蒼頭大聲理論,不時從校門裡走出幾個學生,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吵鬧。秋明不由得心想,難道如今的學生作業這麼少,都有時間出來看熱鬧了?
不管少年是哀求也好,質問也好,老蒼頭就是不予放行,少年怒道:「是你們要我來這裡讀書的,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老蒼頭道:「我沒有聽說最近會有什麼學生會來,再說,就算你真是這裡的學生,也不能帶家眷進學校的。」
少年漲紅著臉道:「家母身有暗疾,我不帶著她,難道還任由母親漂泊在外?」
老蒼頭只是搖頭:「學校這麼多學生,要是都帶著父母進來,那還不得亂套了?我是很同情你,可這是學校的規矩,我實在不能放你的牛車過去。」
隨著一陣咳嗽,牛車裡傳來了婦人的聲音:「阿蒙,老人家說的是正理,學校有學校的規矩,我還是不進去了,就在外面找地方住下,每天能看看你就行。」
少年哭道:「娘,不行啊,你這暗疾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發作,我不在旁邊看著你怎麼行?」
袁尚聽這母子二人似乎帶有一些汝南口音,倒是自己的同鄉了,對袁譚道:「大哥,我們幫幫他吧。」袁譚點了點頭,正要策馬上前,卻見校園裡走出個身材高挑的少年,喝道:「什麼人在此喧譁,擾了同學們的清修?」
秋明一看,出來的這個正是周瑜,只見他面如白壁身如柳枝,再加上錦袍玉帶,說不出的瀟灑風流,和牛車少年的襤褸衣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瑜走上一步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誰要你來學校的?」
少年明顯被周瑜的貴氣所逼,略顯慌張地道:「我叫呂蒙,是這裡的縣丞叫我來的。」
秋明一震,原來這個就是呂蒙,呂范還真的把他召過來了。周瑜對上呂蒙,倒也有趣,他於是也不急著過去,先在旁邊看看再說。
周瑜聽說是秋明把他找來的,立時就信了幾分,反正那傢伙沒事就往學校裡面帶人。不過眼前的少年衣衫破舊錶情木訥,一望而知是個農家子,難道這樣的人也能算是天資聰穎?
周瑜是世家子弟,實際上這所學校里的學生大多都是世家子弟,相對於寒家子來說,他們擁有更多的教育資源和社會資源,確實是要更加容易成名和成材的。雖然學校里也有一些寒門子弟,可是他們只能自成一夥,與世家子玩不到一塊,周瑜平日裡也不大看得起他們。
周瑜上下打量一下呂蒙,忽然問道:「既然是師丈要你來的,那你是能文還是能武呢?」
呂蒙看著眼前比自己大了幾歲的貴公子,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的心虛,不過有娘親在身邊看著,怎麼也不能露了怯。他脖子一梗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江山。」
袁尚大笑起來,大聲道:「說得好,不愧是咱們汝南老鄉」。袁譚緩緩揚起馬鞭:「呂蒙,你只管進去,看看哪個敢攔你。」隨著他的馬鞭所指,顏良文丑齊齊上前一步,如同兩座巨山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兩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此刻又要為袁譚掙面子,滿身的殺氣狂飆疾進,如同掃葉秋風一般向著擋在路上的人群卷過去。老蒼頭哪見過這般陣勢,立刻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其他看熱鬧的學生也都驚叫著四散逃開,一時間校門附近大有雞飛狗跳的情形。
周瑜也被這樣濃烈猶如實質的殺氣嚇了一跳,不過這裡的學生以他最為年長,若是輕易退縮,只怕今後會難以服眾,特別是那個討厭的司馬懿肯定會大為嘲笑自己。他順著聲音望去,正好看見袁譚身邊的秋明,頓時心中一喜,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跨了一步,正好避開殺氣鋒芒,然後躬身對秋明施禮道:「師丈安好,學生有禮了。」
周瑜本來就生得俊俏,這一下連消帶打,既化解了尷尬又持了弟子禮,更顯得瀟灑無比,眾人都是暗中喝了聲彩。秋明笑道:「公瑾,我過幾天去洛陽公幹,你要不要與我同去。」
周瑜自到鄧州,已經有近一年沒見過父親,自然心中想念。可是小喬在這裡,教他怎麼捨得離開?於是周瑜再次施禮道:「學生當以學業為重,等這一段課程結束,我再回家一聚便是。」
秋明笑了笑,轉頭對呂蒙道:「子明來了?很好。」他看了看牛車,確實感覺與學校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學校有學校的規矩,若是人人都帶父母親眷進去,就難以保證正常的學習了,所以,這個口子真的不能開。」
呂蒙臉色一黯,他為了能來鄧州上學,還變賣了幾塊祖田才換來了這輛牛車。本來以為可以全心求學,從此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讓他拋下重病的娘親也是萬萬不能的。他嘆了口氣,正要趕著牛車離開,卻聽見秋明繼續道:「不過可以在校門附近給你母親建一處草廬,你得空便可以出來看望請安。另外神醫張機張仲景如今就在鄧州城中,我能把他請來為你母親診治,你看怎麼樣?」
呂蒙渾身一震,馬上低下頭來,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