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暄迷茫的搖頭:「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王婕妤是害太后的元兇,還給皇上帶了綠帽,生下別人的孩子,此等奇恥大辱,便是尋常男子也不能忍,又叫皇上如何能忍?便是將她挫骨揚灰也難泄皇上心頭之恨……本宮原本不再指望什麼榮華富貴,只是,本宮不想自己竟這般無用,連綠衣也保不住……本宮還活著有何用?綠衣……綠衣啊……」
凌薇這才恍然明白,皇后病弱至斯,竟是為了沈綠衣!
可笑,曦澤還認為那斷送沈綠衣的人是皇后?實在可笑!
他為什麼不來中宮看一眼,只用看一眼,便知,靜妃之死斷斷與皇后無關,這後宮,斷沒有第二人比皇后更心疼沈綠衣!
凌薇枉然落淚,只見,床頭的王寧暄呢喃著「綠衣」二字,竟毫無預兆的噴出一大口鮮血。
凌薇驚得目眥盡裂,趕忙伸手扶住王寧暄,高聲喊道:「來人……來人……傳御醫!傳御醫……」
宮人聞聲,魚貫而入。
凌薇忘不了那一夜,她跪在中宮的大門後,狠狠的錘門,大聲的嘶吼,要求侍衛去傳御醫,然而,整整哭喊了一夜,天空放明了,聲嘶力竭了,等來的只是前來送早膳的嬤嬤,那嬤嬤嫌惡的將幾個饅頭丟在地上,不顧凌薇的撕扯和祈求,決然離去!
中宮的人不得踏出一步,就連大公主也出不了這中宮,消息傳不出去,再也不可能有御醫前來中宮問診,沈綠衣已薨,再也不會有人來真心幫襯中宮,那些平日裡笑靨如花對中宮說盡好話的后妃和宮人,如今早已絕跡,再也不見蹤影!
這中宮,已然……不會再有人來管!
這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君恩不在,母家凋零,便一日不如一日!
時間溜走的極慢,就仿佛有數不清的夜晚再苦苦煎熬著。
天空開始飄起雪花,今年的冬天雖然來得早,卻不見得太冷,魏子修一身青襖,打著油紙扇踏雪而來,淺紫搓著手迎了出來,見到魏子修便問道:「魏御醫,你怎麼現在才來,前兩日裡,神醫來了未央宮,那模樣可凶神惡煞了,我遣人去請你,你怎麼不來?若是神醫對娘娘動粗,你當真不管麼?」
淺紫向來口無遮攔,這未央宮,就屬她與魏子修最相熟,春意和於墨雖有微詞,到底是沒有出聲。
魏子修微微皺眉,道:「姑娘言重了!娘娘若是有事,微臣豈有袖手旁觀之禮?只是,微臣趕至半路的時候,又有內侍來說神醫已經離去,想來娘娘必然心煩,所以,微臣便沒有來添亂!」
淺紫走近魏子修,拉過他的袍子,不依不饒的問道:「今兒個,眾人都在這,你便給個準話,若是神醫再來欺負我家娘娘,你可會怕死做縮頭烏龜?!」
魏子修聞言,臉色微微一白。
於墨搖了搖頭,春意道:「淺紫,別太過了,娘娘不喜!」
淺紫聞若未聞,拔高音調道:「你說話啊,魏子修!」
魏子修無奈,只好道:「姑娘,您說哪去了,微臣自然不會怕死不來!」
薛靈挑了內殿的帘子出來,喚道:「淺紫,別驚了娘娘,放魏御醫進來,別使小性子了!」
淺紫是雲傾面前最得臉的侍女,未央宮裡的宮人,只有薛靈的話她肯聽,她有些不高興的鬆了手,道一聲「算你忠心」,便踩著步子去了內殿。
魏子修一路來到內殿,眾宮人都已退下,只有淺紫和薛靈侍奉在側。
抬眸望去,只見雲傾坐在貴妃榻上,旁邊的爐子燒得正旺,室內也是暖意融融,雲傾的臉色倒還好,只是,眉宇微垂,紅唇輕點,神色漠然,仿佛沒了往日的光彩!
他在雲傾身邊站定,尚未行禮,便聽雲傾道:「本宮與中宮算是走到盡頭了,你是凌薇的丈夫,夾在中間,必然為難,便是避避風頭,明哲保身,本宮也不會怪你,畢竟,中宮未必不會有的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魏子修並不覺得難過,儘管這話中,多是試探,他想,在雲傾這裡,他早已有了免疫的能力,便是棍棒加身,也沒有知覺,他道:「微臣前日,已經寫了休書給凌薇!」
雲傾神思一頓,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淺笑,仿佛極其暢快!
在她身邊待久的人,不用抬,她也知那出笑聲的人是誰!
淺紫滿面漲紅,尷尬的捂住雙唇,不敢再笑。
薛靈秀眉深皺,滿是責怪的望著淺紫,拉著她往外走,輕啐道:「你笑什麼?快別惹娘娘煩心!」
兩個丫頭很快就消失在殿門外,合上寢殿的大門,再不會有一聲!
雲傾從尷尬中回神,轉眸望向魏子修,他的眸底一片清澄,雲傾微微一驚,問道:「畢竟是在你身邊伺候多年之人,又從未嫌棄你,你當真肯為本宮捨棄?不是說,準備尋一個了無牽掛的孩子養著麼?你為自己打算,是人之常情,本宮斷然不會怪你!」
魏子修仍然不覺得失望,心痛的感覺嘗久了,也就麻木了,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平淡如水:「娘娘錯了,微臣不需要妻室,不需要孩子,那些久遠的事情,從不會費力去想!這籠絡中宮的棋子已經沒有了作用,中宮再也沒有幫襯未央宮的能力,便是東山再起,照王家如今傾頹之勢,斷不會再有往昔風采,娘娘若是決心與中宮斷得徹底,凌薇已經毫無用處,何必還帶在身邊,自添麻煩?」
雲傾依舊驚訝,映像中魏子修溫潤如玉,一身正氣,最是溫暖多情,竟不想,還有如此冷硬的一面。
如此侃侃而談權衡利弊,倒叫她無力反駁。
雲傾淡淡的說道:「這妻子,若終日入不得你眼,又叫你心緒不寧,早日解脫,也是幸事!你便不必再想了!」
「是!」他答得乾淨利落,「微臣謹遵娘娘娘旨意!」
雲傾神色微頓,總覺得今日的魏子修實在陌生,卻又讓人挑不出錯來!
雲傾微微嘆息,又問道:「魏御醫,本宮記得你曾說過,你與神醫也是有交情的,如今,本宮已與他決裂,勢如水火,你可否為本宮解惑?」她微傾上身,帶著魅惑道,「你與神醫究竟是何關係?」
她深深的看住他的眸底,就仿佛他的眸底會漾出水花,對自己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