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的下人走路都是揣著幾分輕腳步的意思,因為下人們都知道老爺被罷了官,心情不好。
「我爹早上也沒吃嗎?」
楊羽柔帶著丫鬟來到書房外面,對著楊志恆的書僮吟雨問道。
「是,大小姐,老爺這幾天吃的都很少,再這樣下去,身體可受不住。」
吟雨面色也很焦急擔心。
他一直都是在書房裡隨侍的,老爺需要個什麼書籍的,都是他幫著從書架上快速找到。
這幾日,老爺也不准他進書房了。
聽到他的話,楊羽柔點點頭,讓身後的巧樂接過他手中的飯食。
就要抬腳進書房。
「大小姐!」
吟雨小聲的著急阻止道。
兩天前,大小姐就是這樣闖進去,一向把大小姐捧在手上的老爺發了大脾氣。
吩咐誰都不准打擾他。
「你著急什麼!老爺還真能跟小姐生氣?
旁邊守著去,眼睛放亮著點,讓人把胡同外的那些個小販趕遠點,
免得吵到老爺小姐的談話。」
巧樂那副喜俏的模樣此時倒有三分氣勢。
吟雨想想也是,就沒有再阻止,讓門口的小廝都讓開了道。
果真又另外帶幾個家丁去離書房外不遠的胡同了把那些走街吆喝的小販擋在胡同外。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板軸在寂靜的院子裡發出稍顯刺耳的聲音。
「我不是吩咐任何人都不准進來,都給我滾出去」。
巧樂縮了縮脖子,一向斯文的老爺還有這麼暴躁的時候。。
楊羽柔從巧樂手中接過托盤,讓她退下。
進了屋,關上門。
楊志恆看到是自己的愛女,怒氣的臉上,又繼續低頭書案上奮筆寫著什麼。
「爹爹,你不吃飯,讓做女兒的如何能安心的在自己的院子讀書過日子?」
看到父親仍然沒有說話的打算。
楊羽柔繼續道:「爹爹前些天被罷官的時候,都不曾這樣的失望過,為何這短短几天就失去了分寸?」
「女兒自幼得爹爹教導,雖然身為女子見識有限,但也知道一個道理。
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
女兒能為爹爹多盡一份心裡,亦是滿足。
爹爹為了朝廷做了能做的,這也已經足夠了。
現在這個時候,爹爹是不是應該放下筆,先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再責怪女兒無狀擅闖。
才有力氣去做爹爹認為還可以做的更好的事啊。」
楊羽柔的嗓音像春天的風,撫平了父親的焦躁。
楊志恆放下了筆,看著婷婷玉立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走到了桌前,看著清爽的飯食道:
「爹實在是沒有胃口啊。
柔柔,爹似乎犯了大錯,錯到會拖累整個楊家」。
楊羽柔把父親按在椅子上,把筷子放進他的手裡。
「也許爹爹並沒有犯錯,只是爹爹把它想錯了,也未可知啊」。
楊志恆嚼蠟似的吃了口飯菜。
「開始的時候,爹爹就告訴過女兒,雖兇險異常,這從龍之功仍被人趨之若鶩,
何也?爹爹說,這有可能是一個家族在新帝面前的崛起。
這樣豐碩的勝利果實,在採摘的過程,自然會艱辛一場啊。
到如今,既然還沒有最後塵埃落定,那我們不一定就是輸了啊」。
他何嘗不明白女兒說的道理。
只是身在局中,時時會體會到即將為主棋之人扔做廢子的驚心動魄。
他不怕死,只是他的女兒才剛剛如盛開的花朵般,屬於她的光華還沒有展露。
自始至終,睿親王都沒有親自見他,當初讓他在朝堂上為孟閣老發聲,也只是讓親衛帶了信過來。
那疏狂灑脫的字跡果然是當初自己在孟文冒那裡看過的。
信的內容很簡單,保下孟公茂。
他那時候鬥志昂揚,睿親王既吩咐了他做事,這就是默認了自己的追隨。
他不明白為什麼睿親王還要替太子保孟閣老,太子已被廢,他以為是睿親王開始登上朝局爭勢的時機。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以為是王爺的另外安排。
聯絡了朝中的門生好友,本來孟閣老就有許多支持同僚,這才使得朝中過大半的文臣都為孟閣老求情。
他以為聖上會給他們這些士大夫幾分薄面的,因為歷朝歷代的聖上都會重文臣。
最起碼,會讓孟閣老休養在家的。
他料錯了聖上在太子案中的怒火。
他和孟閣老兩人雙雙被罷了官,即使如今在同僚中,名聲比以前更高了。
可是不能再入朝堂,他空有抱負,卻難以實現。
「睿親王也許沒有輸,可是我們楊家已經輸了,我楊志恆輸了啊」。
楊志恆悲憤無比的說道。
不甘中帶著無限的失望。
「父親為何會這樣說,既然您說的那位王爺沒有輸,我們不是還有希望嗎?
父親在朝為官多年,門生故舊遍布,只要等那位王爺最後大局得定。
父親一定會被起復的」。
楊羽柔說著,想到了那次無意和涵兒在吟月樓聚會的時候,看到了從松江府剛剛回京的那個人。
他身穿戎裝,帶著一隊侍衛,騎著駿馬,從街道疾馳而過。
劍眉入鬢,眸若幽潭,墨發飛揚。
自己的目光被他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馬蹄飛奔,如一道光線,只是一息的時間,他目光如電,朝著她所在二樓閣窗眯眼看來。
自己匆忙躲在了窗後,心砰砰的巨跳,似乎仍然能感覺到那冷硬的目光壓迫感。
楊羽柔這是第一次見到那位在京城大名鼎鼎的睿親王,完全和想像中的,傳言中的不符。
她以為他是位空有光鮮外表,尊貴身份的皇家紈絝草包。
可是擁有那樣銳利和深不可測目光的男人絕不可能是個庸碌之輩的。
唯一和傳言相符的只有他的形貌,甚至傳言沒有形容出他神采的十之一成。
楊羽柔的雙頰微微發紅。
不過,楊志恆也不會注意到女兒此時的神情了。
他氣勢頹廢的說道:「沒有用了,我楊志恆,你爹爹如今是廢子了,被拋棄了。
我正要修書給我的那些門生們,讓他們暫避齊王的鋒芒,靜靜等待著這新舊交替吧」。
楊羽柔吃了一驚,父親這是放棄了?
楊志恆為國子監五經博士,又參與過兩次會試的主考,他除了年紀沒有孟閣老大,其他的名聲和威望在士林中也沒有低多少。
甚至他的門生比孟閣老更多。
誰讓孟閣老沒有時間和精力兼任國子監的客師呢。
「爹爹,女兒從小您就教導我做事要持之以恆,怎麼這關乎我楊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您就這樣的放棄了?」
「女兒,不是爹爹不想再拼一把,身為棋局中子,攻防布略皆在棋主之手。
今日睿親王已經明確回了爹爹。
我們楊家已廢啊!!」。
楊志恆神情悲哀,語氣像交代後事。
「他,他怎麼回的?」
楊羽柔也捏緊了帕子,捂住心臟,踉蹌了兩下,跌坐在椅子上。
「呵呵,最後那位王爺也沒有見父親,仍然是名親衛傳話」。
楊志恆悲傷的臉,諷刺的眼,自嘲無神的說道。
他楊志恆一代言官大儒,想不到還沒有資格成為那位王爺願意再用的追隨者。
「該做什麼做什麼,這不用本王一一教你了吧」。
楊志恆回想著那名親衛的語氣,此時又感覺到睿親王對他還有諷刺的感覺。
「被罷了官,沒保下人,我該做的是什麼,是做好被那些齊王的人反撲的準備吧,是等著我們楊家被人捉拿下獄的準備吧。
所以我才會告訴我的那些門生,讓他們暫避齊王的鋒芒,不要再和齊王的人相對。
也是我連累了他們啊」。
「該做什麼做什麼,該做什麼」。
楊羽柔琢磨這七個字,總覺得不是父親認為的臨別拋棄前的責斥。
「爹爹,如果你今天沒有去見他,你也沒有聽到這兩句話。
那你會做些什麼?」
「我會做什麼?」
楊志恆自己問自己。
他本來就不應該去求見的,但是這麼多天過去了,齊王的人越來越氣焰大漲,他眼不見睿親王有什麼動作。
這才心底發了慌張,眼裡著了急。
並且他的門生也跟他回道,都察院有人已經開始寫彈劾他的摺子。
一名大臣,別說是像睿親王那樣常年不間斷的被彈劾,就是只有一封彈劾摺子,都是仕途上的污點,兩股顫顫了。
「女兒你了解父親,最大的優點就是持之以恆,我當初既然決定入了這從龍之爭的漩渦,就做好了一抗到底的打算。
如果沒有聽到睿親王的話,我應該會繼續聯絡門生,和齊王的人哪怕只能得隻言片語的制勝點。
也不會任由著齊王的人漸漸占據著朝廷」。
可是即使勝了那些小官們幾片語言上的高處,又有什麼用呢,太子已廢,睿親王不見絲毫動作。
如今更是沒有了再站的必要,楊家已經被拋棄了。
「爹爹,這也許就是他讓你做的啊。
你再想想聖上有沒有什麼態度表露?」
楊志恆順著女兒的話,回想著好友送來的消息。
齊王的人雖然氣焰漸長,可仍然是原來的那些人,在朝臣中的勢力並沒有漸長。
這是不正常的,按說,齊王這個時候,應該朝重要位置上提拔自己的人才對。
比如兵部,吏部,六科。
那麼讓齊王的人動彈不得的是誰?
是聖上?不對,聖上自從下了上次那個讓朝臣都暈頭轉向的旨意後,就一直在請仙樓里。
御史大夫們因為聖上已經奪了睿親王的兵權,也就沒有再去死死求見。
難道是睿親王?
楊志恆想到這一點,猛然站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聯絡門生和齊王的人打的口水仗就不是小門小路的小打小鬧。
雖然仍是枝毫末節影響不到整個朝局,但是迷惑住齊王。
讓齊王以為他的人填不進去,是因為他還沒有控制住局勢,會讓他對其他的皇子同樣如臨大敵,
也會讓他以為聖上在注視著他,不敢太大動作。
「對啊,對啊,柔柔你提醒的果然是對的,為父就說以那位王爺的才智,
怎麼可能會對齊王的勢頭毫無動作。」
楊志恆激動的連連捶手,像被灌了飽水的沙漠植物,一下就在惡劣環境裡恢復了精神奕奕。
雖然他心底仍有不解。
既然睿親王控制了這麼足的朝廷力量,為什麼還不往裡面注入自己的人?
王爺至今未動作難道是在等太子?
可是太子都被廢了啊,還是因為巫蠱案,這在以往的歷朝歷代都是大忌。
有了支撐的信仰,就有了精神氣,快速思考,看著眼前的飯菜,忽然就餓了。
楊志恆恢復了胃口,快速大口的往嘴裡扒著飯。
「太子的人仍然在官位上沒動,也沒有人去擠」。
「睿親王在朝中依然是個浪,盪,名聲。」
雖然江南賑災案中斬殺貪官,和在松江府里迅速建起的水師,都完全當的上雷厲風行四個字。
可是睿親王從以前不作為的形象,一下變成了眨眼間就能讓官員血流成河的可怖形象。
在文官中的口碑就更差了。
賑災案中的貪官都是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和京里的官員自然也千絲萬縷。
族人,門生,同科,同窗。
各種各樣的人脈遍布,讓睿親王的名聲在文臣中頗有點談虎色變。
松江府的官員的富貴在官場都是有名的,每年外放的時候,吏部的大門口排的長龍一樣的隊,有過半都是求著去松江的。
朱徐二人是如今當朝太師一手提拔起來的。
睿親王這樣行事就是直接打了太師一巴掌,官場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行事的。
整個松江水道衙門,都對這位王爺萬事配合,要船給船,要人給人。
讓京里的大員們看傻了眼。
TAMA的,這還是那群每次進京述職,都拿銀子把吏部的人給砸暈了的江南土豪大爺嗎。
這完全是群欺軟怕硬,只認拳頭的賤骨頭啊。
也不怪京里的官員私下罵松江府水道衙門的人,每次客運船隻,漕運鹽貨,從松江府扣下的稅,都中飽了這些人的口袋。
讓他們這些平級的京官生活在他們面前比的一貧如洗。
不過任誰看到衙門裡的兩位上峰兩天間,就被死了幾百口人。
誰也沒有膽子再去敢刁難以為是人生地不熟,強龍不壓地頭蛇的睿親王了吧。
楊志恆嘀嘀咕咕,邊吃邊把睿親王從西到東,從北到南的行事想了個遍。
最後忽然冒上一個想法。
驚的嘴裡的飯掉進了碗裡。
「爹爹,你這是怎麼了?
又想到了什麼?您就安心的吃飯,吃完做您要做的事,別瞎操心了」。
楊羽柔用帕子去替父親擦嘴角,關心的道。
她雖一直受爹爹的培養,可是身在深院,不像朝廷上的人,時時都要為朝局分析,她對這些事並不敏銳。
爹爹也一直在教著她。
可是她仍然沒能明白剛才是哪句話讓爹爹這麼激動的。
只知道自己和爹爹一樣,都是個倔強的人。
也都是一個不會輕易認輸的人。
只有持之以恆,才能抵到勝利的最後。
不過看到爹爹想通了她就放心了。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過程艱辛也要堅持,不然以前所受的苦不是白受了嗎。
而且如果自己輸了,只會讓對手得意笑話。
楊羽柔在心裡默默想著以後進宮選秀時,所會遇到的情況。
無非就是百花爭艷嗎,她認為自己一定會勝出,而且一定會堅持勝出。
「難道睿親王想讓聖上復立太子?」
楊志恆的話同樣讓楊羽柔也嚇了一跳。
這談何容易?
「爹爹,您不是說太子因為這巫蠱案是最為帝王們忌諱的嗎,再無翻身」。
在太子被廢那日,楊志恆回府後很高興,就和女兒說了說,歷代因為行巫蠱事被廢掉的太子和圈禁的皇子們。
「如果有一個人能改變這種情況,肯定是睿親王」。
楊志恆的口吻里有著滿滿的佩服和欣賞。
他猶記得當年那個才六歲的男孩,用聖人的語集,把他都駁的啞口無言。
後來傳出他和睿親王鬥文敗退的話,他也沒有反駁。
因為在他看來,當年的睿親王聰慧的不可思議,六歲孩子的眼黑亮如星,閃爍著的睿智如星辰天空一樣的淵博。
像徐徐升起的朝陽。
他也懷疑過長大後的睿親王是為了避開太子的光芒,才有意收斂起自己的才華的。
可是睿親王偶爾的行事他又看不懂了。
比如西北軍,比如錦衣衛。
「爹爹最喜歡的不是國子監里那群聽你的講義,聽得最通透的學生嗎。
怎么女兒聽著爹爹似乎對那位王爺比對自己的得意門生還要顯得喜歡呢」。
楊羽柔用帕子捂嘴笑著。
「就是因為這樣,爹爹對王爺是真的在心底佩服的「。
有才的人通常會愛才惜才。
讀書人往往會敬佩能把書讀活的人。
「哦?那位王爺有那麼好嗎,每年特地從外地趕來的貢生,生員求著拜在爹爹門下的不知凡幾,爹爹也是當朝首屈一指的大儒。
可是那位王爺,女兒只聽過他行事不拘的名聲,如何沒有在學子中有才華橫溢的名聲?」
楊羽柔故意的問道。
「那是人們的偏解,總以為愛玩的人學問也是不好的。
為父要不是曾與他對過文策,也不會知道那位王爺的學問竟然這麼深。
何況當時他才只有六歲,民間官場傳言當時的情況雖有不符,但最後的評價卻是絲毫不錯的。」
「是什麼?」
楊羽柔爭著美目,目光閃閃的問道。
「天縱之才」。
楊志恆很是敬重的說出。
他自認為記憶力是很好的了,讀過的詩文,默念幾遍就記住了。
可是在他揣摩看來,那位王爺應該是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且能見微知著,於毫末間窺的奧里乾坤,這才能把那些名家聖人的著作讀得如此透徹。
他雖能這樣揣測一二,並且只要是讀書人都知道從字裡行間來揣摩整部典義的精髓,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他們這些被稱為大儒的人,也只是得書山識海的片角心得,又側重在科舉取士的學問研讀,只顧著八股經意。
倒是忘記作為一個純粹的讀書人,應該讀遍讀透聖人的書才對。
「爹爹是不是誇大了?他真有這麼厲害?」
楊羽柔撅撅小嘴,臉上神情似喜似疑。
「經史子集無一不精通,就是為父也不敢這麼評價自己,可是那位王爺的學識絕不單單只是這些」。
楊志恆卻是很認真的評價道。
說完,看著女兒笑了,打趣道:
「柔柔,這一口一個他,他是誰?」
「爹爹,你···。
我不跟你說了。」
楊羽柔捏著帕子,擋著臉,小跑了出去。
留下楊志恆在書房裡心情舒暢的笑。
*
(咱的男主上能打怪獸,下能捉猛獸,動一下胳膊肘,統一宇宙。
哦呵呵呵呵呵······
某傻缺作者痴漢笑,雙眼泛桃心,陷入歪歪中不能自拔。)
*
出了燕京雄闊的城門,一行騎著良駒,穿著精良的男人朝西南的方向奔去。
等出了西關隘口,這幾十人才放慢了馬速。
「先生,本王的七弟真的掌握了那次在西南我們策劃挑起兵爭的證據了嗎?」
魏王明焌還是不太相信,因為那次的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但是齊肅跟隨他短短几年,立下了許多大功,每次都眼光准辣。
因此他在朝中短短時間內也聚集了一幫效忠他的勢力。
他這樣一走,只能把這股勢力藏入面下。
「是,王爺,我們不能冒險。
如果是小人多慮了,到時候,王爺留下的秦大人等也會向聖上上摺子。
王爺依然可以再回來」。
齊肅拿起水囊,喝水。
這一世,他發現因為他幫助魏王的原因,許多事情都加快了。
比如說太子和睿親王的關係。
他記得前世的時候,直到魏王被皇上判了斬刑的時候,太子的人也沒有這麼對付過睿親王。
當然這一世也有一些他的功勞在裡面。
他安排了不少人進入了太子府的詹事裡。
孟公茂那個老東西,若說在官場上與人鬥心眼還有兩下子,可是論起這些謀臣幕僚的手段就差多了。
一開始不知道怎麼的,進去的人全都消失了。
後來倒是陸陸續續都在太子府穩定了下來。
這些人也影響到了太子對睿親王的判斷。
齊肅不知道,開始的時候,因為衛二和衛三跟在太子的身邊,所以他要安排人,當然第一時間就被清理了。
這事情陰差陽錯的讓孟閣老注意到,就更讓他認定睿親王在太子身邊,剷除太子的膊助。
前世的他獻策,雖和這一世略有不同,但也是和金人有牽連的事情。
後來就是被睿親王在一廢太子的時候,睿親王立即調轉了矛頭,一下就把魏王打入深淵。
他不能不防。
雖然他也認為在他精密的布局下,睿親王不會找到證據。
可是小心總會不錯。
「如果真如先生所料,那我們該怎麼辦?」
如果被父皇知道他曾經派人假扮過金人,並挑起兵爭。
魏王有點不敢想下去。
「王爺,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只能在西南鞏固下來,以圖大業」。
「那豈不是謀反?」
魏王變了臉色,雖然他一直想著那位子,可是他一直的打算是希望父皇能看到他的能力。
他希望能借著朝臣的支持,接受父皇名正言順的傳遞。
可是如果真是不得已,他也只能按照父皇當年的路子,以兵鋒來爭天下了。
「王爺,為了這不得已的一步,下屬早已經和吳指揮使籌備了幾年。
如今土興堡和隆莫兩大西北重鎮,駐紮的兩萬精兵,已被我們的人掌握住了。
還有大同府源源不斷的提供著兵員和銀兩。
這幾年吳指揮使也是一直在修築防禦工事,有了這些兵,王爺也有了一爭天下的資本。
就算不能一時爭得,也能割下西南一半地。
等真到了那時候,也許我們也可以和金人談上一談。」
魏王自然聽懂齊肅是暗示和金人聯合起來,挑起天下戰局。
反正這場奪嫡之戰,既已開戰,那絕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否則下場恐怕就像當年父皇的兄弟那樣。
明武帝的幾個兄弟後來也在大勢下,挫敗承認了他的皇位。
最後還是被明武帝命御史整理出各個王爺的罪狀,全部圈禁而死。
這件事情自然是沒人敢提的,明焌自小在宮裡,沒有母族可以依靠,從小就養成了心機深沉的性格。
這些都是他一點點打探到的。
「先生果然萬事料在前面。
對了,你說的大同府本王記得是個貧瘠的戈壁,如何能提供這麼多的銀子?」
「王爺有所不知,如今大同府的特產西瓜在塞上賣的很好的,有很多從南闖北的商行都在進貨販賣。
可能是大同的沙土壤吧,其他的地方長出的西瓜並不像大同的那麼沙面。
所以只是靠著這個西瓜,吳指揮使就把大同治理的井井有條」。
「也多虧是王爺當年一眼就看重吳指揮使不是常人,果然今天他沒有辜負王爺對他的看重」。
大同府都指揮使吳威山當年只是不值一名的武人,被明焌看中,收下為一枚暗棋。
他即使是個再不受寵的皇子,安排一個人進大同府的軍衛所做個百戶還是能做到的。
這吳威山到了大同後,迅速的把原本雜亂無序的軍戶們都收攏了起來。
後來又選出了當地的大家豪紳,作為他的爪牙。
霸占了大同府三成以上的土地。
包括孟言茉在大同的莊子。
「哈哈,本王大概這一個優點是比較明顯的,不然也不會收到像先生這樣的大才」。
魏王聽著自己的家底,頓時覺得豪氣干雲。
「王爺太高抬卑職了」。
齊肅謙虛的低頭。
魏王辦事果決,心性堅毅,也肯聽人忠告。
有了多一世的行軍經驗,齊肅不會再讓魏王還沒有展示他的雄韜武略,就被卑鄙的睿親王給害了性命。
齊肅相信這一世在他的輔佐下,魏王定然能鼎定天下的。
*
燕京城裡一處不顯眼的小茶館裡,愁眉對坐的兩人。
在等待著下屬去打探的消息。
這兩人正是去求見睿親王並被拒見的韋川中和魯科兵。
他們要撈五個人,可是他們還不知道這五個人是誰,關在了哪裡?
「大人,早上金吾衛的曹大人從城防京衛營裡帶走了五個人,移交到了大理寺」。
有一個帶氈帽,穿短褐普通打扮的人進到廂房小聲的回稟道。
「曹?可是西寧侯府的老三?」。
韋川中驚疑的問道。
西寧候府的人在天子親兵的三衛八營里都有人脈和子弟,他們怎麼會貿然出手?
金吾衛特特的跑到城防營這本來就奇怪,還一抓就是殿下的人?
「正是金吾衛指揮同知曹馳。
屬下和我們在京衛營的人打聽了,現在幾大營都增加了巡視的班次,警戒也提高了兩個檔次。
像是嚴防什麼一樣,」。
打探的下屬低頭說出自己的疑惑。
韋川中和魯科兵對視一眼,不會是在防著殿下吧?
「打聽出來是因為什麼被送進了大理寺嗎?」
大理寺都是關押特大重犯的地方。
「說是身份不明,又訓練有素,懷疑是敵國奸細」。
韋川中憂慮重重的擺擺手,示意下屬退下。
「把人都撒出去,有什麼消息,再來報」。
「是,大人」。
那名普通面貌的男子走出了廂房,立即和大堂里的百姓融進了一塊。
「殿下用的人,這麼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連戶籍路引都沒有?」
這燕京城的戶籍管控嚴厲,但是以睿親王的勢力,這點小事情應該難不倒殿下吧。
「我看這事情不簡單,你想想,金吾衛出皇城巡防的幾率一年能有幾次?
還這麼巧合,正好抓到殿下的人。
我看是殿下八成是有急事,這才用的這還沒安排好身份的人,
西寧侯府什麼人脈,九成是打探了線索,這才等著的。
現在又按了個這樣的罪名,大理寺的曹詠我記得是西寧候府的旁支吧」。
「你的意思是,是這西寧候府是在和殿下作對?」
「雖然做的不明顯,這看起來是這麼個意思。
這五個人既然是為殿下著急派出去辦事的,想必也是心腹,
押進了大理寺,恐怕是要被逼著吐出點什麼才行」。
「這不太符合西寧候府的行事啊」。
「誰說不是呢,這五個人可不好撈啊。」
「殿下要的人,就是進了閻王殿,你也得試上一試啊」。
兩人正在想著怎麼找人,把這五個人想辦法弄出來。
又有人進來回報消息。
「大人,剛才盯著大理寺的人回報,東廠的番子去大理寺提人。
不過被大理寺拒絕了。」
魯科兵擺手,讓人繼續去打探。
「這東廠還真是著急,人剛進去。
看來這西寧候府還沒有和閹黨走在一塊,那這麼做的話,就是因為齊王府了?」
「不是聽說護國公府和西寧候府都沒有什麼來往嗎?」
「所以才奇怪啊。這不能再耽擱了。
你去戶部的戶籍司,一定要為這幾人找到身份。」
「這大理寺只能再拖一天,到時候,東廠必定要提人的,縱使是殿下的人,
也不一定能扛住東廠的酷刑」。
韋川中和魯科兵分頭行事。
「你說這現在是怎麼回事啊。我們兵部也亂的成鍋粥。
還有東南的那些將領天天和我們的人跟鬥眼雞似的。
殿下也沒個旨意給我們。」
「且看著吧,這風雲即將攪動啊」。
韋川中看著窗外明亮的春日,無緣的就覺得有風雨突變的感覺。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