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鵝城街道。
兩大家族負責人被拿槍頂著。
在他們身後是無邊的黑暗。
老三抽著煙,一臉痴迷的撫摸著眼前的大箱子。
他打開箱蓋,裡面裝滿了明晃晃的白銀。
贖金已到,老三心滿意足,又吸了口煙,「放人。」
老四老七從後面給兩人戴上麻將筒子面具,「給你們留個紀念,不准回頭,滾!」
兩大家族負責人一聲不敢吭,沿著街道飛奔逃命。
黑夜裡,老三的面龐半明半暗,他吐了口煙,滿足無比。
是夜,縣衙大堂。
白銀堆滿黑桌,和小山一般。
兄弟們圍在桌邊,觥籌交錯,喝得滿臉通紅。
「哈哈哈哈…」老湯手捧銀錠,似哭似笑,「夫人,你要是晚走兩天,就能親眼看見了。」
老三喝得有些上頭,指著銀堆,「嫂子要是不走,這錢都到不了這桌上。」
老湯垮著臉哭嚎,「對,我老婆的命換來的這些錢。」
老三一拍桌子站起身,「那我們家小六子的命不算命啊?」
老湯也站起來,「那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啊?」
「夫人!」
「誰夫人啊?」
老湯一拍胸口,「我夫人!」
「你夫人怎麼了?」
老湯和老三爭吵道,「夫人是被黃四郎殺死的!
「你們家六爺自殘,自殺!」
老二聽到這話立刻怒了。
他抄出手槍指著老湯,「我一槍崩了你!
「你敢說我們家小六子,找死啊!」
老四連忙抱住他,「老二你把槍放下!」
誰知道湯師爺竟然絲毫不怕。
他抓住槍管,直接懟了回去,「別拿槍對著我!
「我見過土匪,沒見過練塊兒的土匪!」
說完,老湯使勁甩手,掰開槍口。
老二想發火卻被老四死死抱住,「我…」
其他兄弟都笑了。
老三老五老七笑得喘不過氣。
連張牧之都忍不住捏了捏額頭。
直播間。
「兩大家族:被綁票還帶送同款周邊的嘛?」
「《留個紀念》」
「你們看湯師爺哭得多開心啊。」
「怎麼感覺所有人的情緒都好激動啊,就因為一桌銀子。」
「老湯強調夫人,是想證明自己出力多,也該分的多!」
「練塊兒的麻匪,哈哈哈。」
「張牧之:隊伍不好帶啊。」
評委席。
周凱倫說道,「白酒紅人面,黃金黑人心。
「黃四郎雖然沒抓到,但他們從兩大家族身上狠狠的咬下來一塊肉。
「那一大箱白銀,堆在桌子上像山一樣。
「之前口號喊得再響,也不如見到這一堆白銀帶來的衝擊力大。
「這麼多錢,夠眾人逍遙自在很久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人記得張牧之在縣衙大門口高喊的那三聲公平嗎?
「還會有人願意冒死和黃四郎拼命嗎?」
張國利皺眉說道,「老湯說這錢是他夫人換來的。
「這話道理上沒毛病,夫人不死,也沒這麼好的藉口和機會去綁架三人。
「不過他這多少有點把夫人當成撈錢的資本了。
「考慮到老湯的性子,他本來就是掉錢眼的人,對夫人有感情,但人畢竟已經死了。
「而老三說這話,就有些不應該了啊。
「六子是他們的兄弟。
「六子死了,他們可都是在墓碑前發過誓要報仇的。
「六子可不是他們撈錢的資本啊!
「我覺得老三喝多了,他說的話有點壞規矩。」
劉何平說道,「老湯是被眾人虜過來當師爺的,兩撥人一直貌合神離。
「直到夫人被殺。
「他的內心也發生了不小的轉變。
「這次吵架,面對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面對老二的槍口,老湯不光絲毫不慌,還敢正面硬懟。
「他這是在不知不覺間,也成了這伙麻匪的一員。
「老湯脫口而出的一句,我見過麻匪,沒見過練塊的麻匪,也是點出了這波人的底細。
「麻匪什麼樣我見過,像你們素質這麼高的麻匪沒見過。
「你們肯定有著別的身份。」
「笑什麼啊,別笑,別笑!」
老湯在眾人的笑聲中繼續喊道,「我是說你們家六爺,你們家六爺這樣!」
他比劃著剖腹的手勢,「那是英雄!」
老三應和道,「是,是英雄。」
「我老婆,睡著覺…就沒醒過來。」
老湯前半句話還好好的,說到後半句臉一變,痛哭起來。
老七起身扶他坐下,「師爺不哭,嫂子也是英雄。」
安排好老湯,他站在桌旁朝眾人問道,「各位哥哥,咱為什麼來了?」
眾人異口同聲,「錢啊!」
「錢到了嗎?」
「到了啊!」
老七一拍手,「走啊!」
老湯附和,「走啊!」
「那你還哭什麼呀?」
「我可以不哭!」
老湯就和變臉一樣,說哭就哭,說停就停。
老七問向張牧之,「大哥,什麼時候走?」
張牧之慢悠悠的給自己點了根煙,看起來並沒有其他人那麼興奮,「不走。」
他這話讓眾人都有些意外。
老二坐的位置本來背對著他,聽到這話立刻回頭。
「錢不是黃四郎送來的。」
老三忍不住問道,「大哥,兩大家族的錢不算錢啊?」
「我要的是黃四郎的錢!」
老湯忍不住走向張牧之,「你不刮窮人的錢,也不要大戶的錢。」
張牧之捏著燃燒的菸頭,說話語速很慢,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六子,夫人,兩條命,必須黃四郎來償。」
老湯氣得雙手叉腰,「你這是玩兒命啊,賭徒!」
「這就算賭了?」
「算?就是!還賭不贏!」
張牧之點點頭,又抽了口煙,「人不走,錢也都不要了。」
他停頓片刻,「發出去!」
眾兄弟面面相覷。
「不是…大哥?」
老三雙手拍在銀子堆上,「這錢你都發給誰吧?」
張牧之笑了笑,「發給窮人唄。」
老湯不理解了,「不是,誰是窮人啊?」
張牧之按滅菸頭,「誰窮,誰就是窮人。」
直播間。
「那天我們打進了城,兄弟們分田分地,卻忘了出發時舉的是什麼旗。」
「老三說湯師爺不是好人,現在也不反對老湯了。」
「《六哥,七弟發誓替你報仇》」
「湯師爺:我可以不哭。」
「說來說去,就是在說如何分贓呢。」
「屠龍者的隊友們一個個長出來龍鱗。」
「看著張牧之抽菸,我怎麼那麼心酸啊。」
「有些道路,就註定是崎嶇孤獨的。」
評委席。
周凱倫嘆了口氣,「就像我們剛剛談到的,面對如此數額的金銀財寶,兄弟們心裡的想法變了啊。
「我們來是為了錢,現在錢到了,還是站著掙到的,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還要拼命?
「結果有了,還要去在乎過程嗎?
「老七信誓旦旦的在六子面前發誓要報仇,現在是他主動提出要走。
「不止老七,所有人都發過誓。
「現在有人站出來攔著老七麼?
「現在拿錢走人,就是把六子當做撈錢的成本,就是把夫人當成撈錢的成本。
「可除了錢,他們應該拿的,還有別的更重要的東西。
「張牧之早就說過,賺錢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
「他的心裡一直都有答案。
「他要的不只是銀子,他要的是為六子報仇,他要的是鵝城公平。
「可兄弟們好像全都忘了啊。」
張國利點頭說道,「張牧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桌上那堆財物,本應該是階段性的勝利成果。
「現在來看,這堆銀子反而成了比黃四郎還要可怕的東西。
「它不可挽回的腐蝕了人心。
「它讓眾人心裡都嘗到了貪婪的味道。
「它把兄弟們之間的關係撬開了一道裂縫。
「張牧之可以命令眾人去執行他的任務丟棄銀子。
「但張牧之無法控制兄弟們心裡想法。
「在這一刻,還惦記著為六子復仇的只剩他自己了。
「他的理想,他希望在鵝城做到的事情,跟他一起出生入死這麼久的兄弟們竟然無一人能夠理解。
「當初他鬥不過那幫人,選擇進山當麻匪。
「兄弟們跟著他,是因為他有本事,而不是認同他的理念。
「也許張牧之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
「這可能也是一位理想主義者最終的宿命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