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念的瞳孔驀地一縮,看著屏幕上那團瞬間吞噬一切的火光,身子止不住顫抖起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她知道她媽是出車禍身亡,可卻從來不知道,車禍後,車子居然發生了爆炸,而且,她媽還在車裡!
心臟像被瞬間撕裂開,疼痛從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開。
難怪……難怪顧銘不讓她見她媽的最後一面,這樣大的火,就算救援來得再及時,她媽也一定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如果她媽那個時候還活著,那麼……她死前一定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她難受得彎了腰,想吐,卻又吐不出來,一張小臉已經蒼白如紙。
霍子琛忙暫停了視頻,將她抱到沙發上躺下,又倒了杯溫水過來給她喝了一口。
「一念……」看著小姑娘蒼白的臉色,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尾,霍子琛心中也是鈍鈍地疼。
見到自己母親臨死前出事的慘烈視頻,即便是再堅強的人,也不可能冷靜對待。
他握住顧一念冰涼的手,自責道,「是我不好,不該給你看的。」
顧一念搖搖頭,坐起身,從他手裡接過那杯溫水,一口氣全喝完,這才覺得心裡的翻江倒海被壓下去些許。
可是她知道,比起傷心難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查出真相。
又坐了一會,她抬頭,眉眼間已恢復堅毅,聲音有些冷,「車為什麼會突然爆炸?」
霍子琛在她旁邊坐下,「車子撞上護欄後已經開始漏油,視頻里的那幾個司機就是看到了車底漏出來的大片汽油,才下意識倒退了幾步。」
「那這視頻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的不是視頻,而是視頻里的人。」
「什麼意思?」顧一念擰緊了眉頭,起身下了沙發,走到了辦公桌前,伸手就要去點鼠標。
剛才她的注意力都在視頻的內容上,並沒有去注意視頻里出現的人。
霍子琛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輕握住她的肩膀轉了個身,改為面朝自己的姿勢,「那幾個圍觀的司機中,有一個人,看著有些眼熟。」
顧一念深吸口氣,望進他湛黑的眼中,「我受得住,你給我看。」
霍子琛抿了抿唇,彎腰,將進度條往前拉到圍觀司機從車上下來的地方,這才示意顧一念轉身。
顧一念瞪著烏黑的眸子,死死盯住屏幕上幾個人影。
可是十幾年前的視頻畫質實在太差,再加上隔得遠,根本看不清什麼。
剛要說話,霍子琛已經拿過鼠標,「刷刷刷」操作了幾下,圍觀人群的局部畫面就被放大。
顧一念眯著眼,仔細看了好幾分鐘,突然心神一凜,湊近屏幕,死死盯住那幾名司機中最靠右的那人,心裡陡然浮現一個猜想,好不容易恢復幾分血色的臉又刷地白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右側那個人,轉頭看向霍子琛,聲音也顫抖得厲害,「子琛,這……這是劉鵬飛嗎?!」
放大後的視頻里,最右的那個人,除了年輕一些,眉眼跟她在照片上見過的劉鵬飛很像。
霍子琛點頭,沉聲開口,「我也覺得像。」
顧一念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
劉鵬飛會出現在她媽的車禍現場,絕對不可能只是巧合,這裡面,他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她腦子裡「嗡嗡嗡」的厲害,死死咬住下唇,從霍子琛手中接過鼠標,把進度條又往前拖了拖。
劉鵬飛是從停在應急車道上一輛車裡下來的,下來之後,也跟其他人一樣,上前去查看情況,一度跟她媽的車靠得很近。
後來,圍觀人群見到了泄露的汽油,不敢再上前,紛紛散開,他便也跟著人群散開了。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顧一念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什麼自己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她轉頭,一雙杏眼裡的瞳仁烏黑髮亮,像兩丸透亮的黑水銀,尖銳而冰冷,看得霍子琛心中一刺。
早知道,他就該查清楚了一切再來跟她說。
顧一念咬著下唇,「子琛,你發現了什麼?」
霍子琛眉眼沉了沉,拿過鼠標,往前拖動進度條,然後停在了某處。
他伸手,指著屏幕上的劉鵬飛,「他靠近車頭的時候,手好像動了一下,但是正好在攝像頭死角,看不到他具體做了什麼。我懷疑,你媽的車子會突然起火爆炸,是他動了什麼手腳。」
顧一念心底像被鈍刀子一刀一刀划過,疼得厲害。
儘管心中一直有所猜想,可當真相被赤裸裸地攤開擺在自己面前,她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冷靜。
她好恨!
劉鵬飛會暗中動手腳,只會是江蓉的授意。這對姦夫,如此狠辣的心腸,她只把她趕出了顧家,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霍子琛轉了個身,將電腦屏幕遮住,伸手將她抱入懷中,「我已經派人去查當年對面那條車道上的監控錄像了,等監控找到,應該就能查清楚劉鵬飛究竟動了什麼手腳。」
「另外,當年阿姨出事前車子曾被送去保養過,我也已經派人去聯繫那家4s店,調當時的維修記錄出來。只是十年前數字化還沒有那麼普及,要查記錄,可能要一段時間。」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沉鬱,不疾不徐,如暖煦的春風,漸漸撫平了她內心的不安。
伸手環住霍子琛的腰,強忍的淚水終於涌了上來。
霍子琛沒有開口,只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直到感覺她的氣息平穩下來,才停了手,溫聲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替你查出真相。至於江蓉和劉鵬飛那邊,我也會派人盯緊了。」
顧一念蒼白地笑笑,道了謝。
如果沒有霍子琛,以她的人脈和手段,可能查一輩子也不可能將真相查出來。
霍子琛憐惜地垂了眸,伸手撫過她緊皺的眉頭,「你要不要在我這裡休息一下再回去?」
他的辦公室是套間形式,裡面有供人休息的房間,連洗手間都有。
顧一念腦子裡亂得很,手腳發虛,聽他這麼問,便沒有逞強,點頭應了下來。
將顧一念抱上床,又溫聲安慰了幾句,霍子琛才合上房門離開。
這一覺,顧一念睡得極不安穩,夢裡一會夢見她媽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一會又夢到自己被團團的火光包圍,尖叫聲哭喊聲在夢中不斷盤旋。
畫面一轉,她看到自己站在那條高速公路上,面前是已經著火的車子,她哭喊著想去救火海中的媽媽,腳下卻跟被定住了似的,怎麼也邁不開步子來。
「不要!」她急火攻心,痛苦地叫出聲。
「一念,一念,醒醒。」正焦躁難安之際,耳邊傳來溫柔的呼聲,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卻帶著莫名的魔力,讓她一下就從夢魘中驚醒。
她猛地睜眼,見到霍子琛正坐在床邊,一隻手還擱在自己額頭上,眉頭緊皺,一臉擔憂。
「子琛。」她勉強扯了扯唇角,想坐起身來。
霍子琛扶了她一把,又拿了枕頭墊在她身後。
「幾點了?」顧一念看著窗外日暮四合的天色,啞著嗓子問。
「六點半。」霍子琛遞過水杯,餵她喝了一口。
居然睡了三個多小時,顧一念先掀開被子下床,只是全身酸軟得厲害。
「我讓陳充點了粥,你先喝一點,我再送你回去。」
知道霍子琛擔心自己,顧一念沒有拒絕,點頭應下。
只是,因為思慮過重,晚上又是一通亂夢顛倒,第二天,顧一念到底還是生病了。
霍子琛不放心,想留在家裡照顧她,不過顧一念說今天凌葳要來,還是讓他去了公司。
十點多的時候,凌葳如約而至。
顧一念一開門,就見到她手裡的大包小包,不由嚇了一跳,「葳葳,你幹嘛呢?」
「給你帶了些東西吃啊。」凌葳進了門,看向她皺著眉頭,「行了,你別管我了,趕緊床上躺著去。」
顧一念無奈一笑,「我沒什麼事,你不用這麼緊張。」
凌葳伸手探上她的額頭,「臉這麼白,還說沒事?是不是發燒了?」
「早上子……早上測過了,沒發燒。」起來的時候,霍子琛也擔心她發熱了,特意拿了溫度計來給她測過,體溫倒是正常,應該只是昨晚做噩夢出了虛汗,有些著涼罷了。
「子……?」凌葳卻飛快地抓到了重點,「霍子琛?他昨晚在這裡住的?」
霍子琛是她鄰居的事,其他人並不知道,凌葳也不知情。
顧一念含含糊糊地「嗯」一聲,去拎她的袋子,「你買了些什麼東西,這麼重?」
「都是些水果,我怕你在家憋著無聊,就買了些吃的過來。本來想買菜給你做飯的,不過想想我那手藝,還是算了,別吃了反而病情加重了。」凌葳果然被帶偏了話題,拍了拍她的手,「你去沙發上坐著,我來拎。」
把帶來的東西放到廚房,她端了杯熱水出來,放到顧一念跟前的茶几上,也跟著坐下,「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突然感冒了?」
顧一念雖然不想瞞她,但這件事太過兇殘,她不想嚇到她,便隨便找了個藉口,「可能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好吧。」
凌葳聞言卻露出曖昧的表情,「昨晚霍總不是睡在這裡嗎?你們在床上打架了?」
顧一念白她一眼,「你腦子裡能不能想一點正經的?」
凌葳「嘿嘿」一笑,「你們是男女朋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顧一念不理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看回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凌葳「啊」一聲,「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要是沒事的話,為什麼大清早給我打電話?」顧一念睨著她。
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凌葳電話就來了,不過沒說兩句,就聽出她聲音有些啞,知道她生病後便說要過來看她。
凌葳有些心虛地垂了眸,盤腿坐在沙發上,嘆一口氣。
「怎麼了?」見她似乎當真有煩心事,顧一念放下水杯,溫聲問道。
「易恆研究生不是畢業了嗎?他在港城那邊拿到一份不錯的offer。」凌葳悶悶開口。
易恆念的是一年的研究生,前段時間剛畢業。
顧一念皺眉,「他要留在港城?」
「他還沒確定。只是,他覺得我們也談了一年了,是時候該進一步了。」
顧一念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想幹什麼?該不會這麼早就想結婚吧?」
「那倒沒有。」凌葳忙擺手,「他的意思是,我們也差不多到見雙方家長的時候了。」
「他知道你沒跟你爸媽提過他的事嗎?」
凌葳搖頭。
顧一念卻聽出了些端倪。
「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要他回京城來工作,就要先見一下你們雙方的家長?」
凌葳點頭,「他雖然沒有明說,我覺得,他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顧一念的臉色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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