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怔楞間,顧經年摟著那抹纖腰的手不由得一松,林汐就側身從他的鉗制中抽身而出。
顧經年有些回不過神來,神色迷惘,生平第一次,對自我產生了懷疑。
想要倒貼他的女人多了去了。那種情情愛愛的情話他也聽得多,但是那些女人大多數都是在自貶身段來討好他,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林汐這般,神態昂然,霸道強勢,以一種不用拒絕的語氣,說出了「我們結婚」這四個字。
宣誓一般,仿佛就根本沒有給人任何拒絕的餘地。
關鍵是,他竟然一點兒都不反感!
甚至還由於自己的手失去了那纖細的腰肢,而微微有些失落。
林汐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有些新奇,想不到這冷若冰霜的男人,在如今這般情況下臉上也可以如此的色彩紛呈。
她調侃的神色被顧經年盡數收在眼底,於是下一刻,他再次握住林汐的手腕,用力一拉。
林汐知道他不喜女子近身,但還是趴在他胸口上,指尖輕輕伸到了他的脖頸處,流連輕撫,揚眉淡笑:「噁心嗎?」
「當然不。」顧經年黑眸瀲灩,在水晶燈的光彩下,竟有種說不出的薄媚輕嬈。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林汐的聲音越發地低了,還含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林家?亦或是什麼財富權勢?」
「我都要。」林汐淺色的唇瓣淺淺勾起,黑色的瞳眸似乎有光影流動,精光閃閃,就像是一隻狡黠的小狐狸,「包括你。」
顧經年心下一顫,笑得一臉的意味深長了:「好。」
「我救過你的命,你要以身相許。」
「好。」
林汐笑得愈發地燦爛了:「所以,我們結婚。」
「好。」
林汐蹙眉,沒了?
顧經年挑眉,你還想要什麼?
林汐看著他生動的表情,忽然笑了。扶著顧經年的肩膀,微微轉動了身子。
方才顧經年是背對著眾人,現在兩人,都是側面相對。
林汐轉頭,朝著大家燦顏一笑,意味深長的眼神讓眾人有些迷糊惘然。接著,便見她右手握住顧經年的領帶,向下一拉——
顧經年的身子微微俯下,林汐踮腳仰頭,兩個人的唇,就這麼直直地貼合在了一起。
「嘩啦」,侍者手中的托盤掉地。
「哎呀」,不知道嗓誰踩到了誰。
「哐啷」,又不知道是誰撞翻了椅子。
但是似乎無論怎樣的外界聲響,都無法影響那二人。他們好像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再也沒有其它。
林汐緊緊揪著顧經年的領帶,而顧經年則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一手握住了她的腰。
外界看起來纏綿悱惻,但是兩人卻心知肚明,他們並沒有深入。
顧經年從林汐眼中看到了戲謔,林汐也從顧經年心中看到了興趣。
仿佛一切都變成了黑白,只有對方的容顏在彼此眼中,才具有色彩。
許久,兩人分開,林汐一張俏臉都紅了起來。
顧經年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有些歪斜的王冠小心翼翼地扶正。
接著,拉著她,堂而皇之地,不做任何解釋地,走出了人們的包圍圈。
人們風中凌亂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林婉靠著桌子,面色慘白。剛才撞倒椅子的聲響就是她發出來的。她看到了什麼?林汐和顧經年……他們兩個……接吻了?
那個連牽手都不會和她牽手的顧經年,竟然……和林汐接吻了?
臉色難看的還有傅澤冰,他明明看到剛才是林汐主動去親的顧經年,她這樣是將他這個正牌男友放在什麼位置?
——
涼爽的夜風將林汐臉上的燥熱吹去了不少,她深呼吸,吐納著心中的濁氣。
「什麼時候?」顧經年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啊?」
「領證。」顧經年整了整自己的領帶,「不是說結婚嗎?」
林汐一步跳到了三尺開外:「顧總,原來你這麼恨嫁?」
顧經年「哈」地笑了一聲,俊眸含著難言的戲謔:「林大小姐,貌似你才是著急的那一個吧?」
林汐翻了個白眼:「你不是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嗎?所以你也著急啊。」
顧經年也懶得和她這種強盜思想爭執。他想的是自己怎麼答應了呢?他是說過自己要幫她的,可是沒說要把自己搭進去不是?
他知道這丫頭二十一歲了,但是她長相清純偏小,看起來就像是個不滿二十的小丫頭。
這樣領出去真的不會有人說他誘拐少年兒童嗎?
「是不是覺得我還小,內疚了?」林汐一語中的。
本以為顧經年會有些自責內疚地點頭,懊悔不已,誰知他卻以另外一種眼神看著自己,具體是自己的某個位置。
「是很小。」
「顧經年!」林汐好像聽到了自己拳頭握緊的嘎巴聲。
其實林汐現在有些後悔。她知道想要在京城站穩腳跟的話,確實需要庇佑,而顧經年,也算是一個強大的後台。她對顧經年是有好感,但是好像還沒有到那種地步……而且吧,顧經年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萬一從一個火坑裡邊出來了,又掉進了另外一個火坑裡邊,這個可怎麼辦?
林汐這麼想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時不時地還唉聲嘆息地埋怨著自己。顧經年就這麼看著她異彩紛呈的小臉,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林汐的心情很不美麗。
「林大小姐。」顧經年忽然正色叫她。
「嗯?」
「我可以給你婚姻,但是暫時……我無法承諾你愛情。」顧經年的聲音順著夜風,有些幽幽的冷。
林汐眨眨眼,內心小小的雀躍了一下。
「我可以給你顧太太的位置,可是給你我的庇護,可以給你我的擁抱我的親吻,但是我暫時不能給你愛情。」顧經年將自己的話說的更加明白了一些。
他承認自己是不反感這個丫頭,甚至還有一些喜歡。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信仰。
八年前,那個信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驚鴻一面,卻余紋悠長。
那時候他在蓉城,被仇家趕盡殺絕,身上不知道挨了不少刀,只記得自己血流遍地就要死去,卻遇到了他的救贖。
渾渾噩噩之中被人送到了醫院,強撐著最後的一點意識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只聽得清脆可人的一聲稍帶稚嫩的嗓音:「我姓林。」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好友徐楚彥帶到了美國。
據說他的傷勢太重,全身幾乎沒有一點兒完好的地方。國內醫療水平不夠,才帶他來美國救治。
還說多虧在中國及時動了手術,否則他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在醫院整整呆了一年多才康復,也曾派人去打聽曾經救過他的人。中國姓林的人不勝枚舉,但是據徐楚彥說,當時的幾場手術花費十餘萬,能輕易拿出這個數目來救陌生人的人,不多。
而且聽醫院說,當時拿出這筆錢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醫護人員好奇這筆錢是哪裡來的,她才說了一句「我姓林」。
若是京都林家的話,倒是可以解釋。
林家小姐三位,而且按照當時的時間,正是二小姐林婉在蓉城度假,所以顧經年派人拿著林婉的照片去問了醫護人員,得到的消息正是這個小女生。
於是顧經年就多放了些注意在林家人身上。
在美國忙著自己的學業和事業,一直沒有回國,但是他對林家的關注,一點兒也不少。甚至是滿懷期待,若是自己回國之後見到當初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興許緣分使然,以至於他在美國的時候就見到了林婉。
失望吧?自然是有些失望的,因為他見到林婉的時候,心中沒有半點兒的悸動。
聲音不像,儘管人會變聲,但是真的沒有當初的半點兒聲線嗎?最重要的是,他對她沒有感覺。
一絲也無。
反觀之見林汐,第一面就不反感,甚至會不由自主地對她好……顧經年也想過,當初若是救他的是林汐該多好。然而林汐並沒有去過蓉城。
他這麼些年守身如玉,就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小丫頭,但是事實,讓他失落不已。
毫無辦法,八年的期盼根深蒂固,他覺得,哪怕是形勢的婚姻,作為給林婉當初救他的報酬,也挺好。
然而現在,他把婚姻給了面前這個小丫頭。
林汐眼睜睜地看著顧經年眼神放空了半晌,終於移到了自己臉上,衝著他咧嘴一笑。
「現在咱們兩個還是盟友關係,無需承諾我愛情。」林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我只要你的支持,至於你的愛情,隨你本心。」
顧經年看著她明媚的臉頰,忽然覺得心軟了幾分。這個丫頭,魅力獨特,不同於他見過的一切女人,若是時間長了,必然會被她吸引。
只是……感情之類,在他的生命中從來都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東西。一切都交給時間便好,順從自己的緣分和心意,八年以來的執念,且行且看吧。
「好了,進去吧。」似乎是想通了什麼事情,顧經年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倏然笑了起來,宛如一抹白光倏然而來,照亮了這一方靄霧沉沉的黑幕。
大廳里已經恢復了剛才的熱鬧,只是有人見到二人進來,面色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今天的壽星,翔宇集團的老爺子李生,如今耄耋之年,身體康健,容光泛發,如今正站在台子上,說著些客套話。
顧經年和林汐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卻看到那裡還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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