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現在一下子徹底地就慌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一瞬間到底該說些什麼。
甚至不敢彎腰去碰觸一下顧經年。
然而顧經年並沒有昏過去,相反的,神智還很清醒,非常清醒。
「汐汐,你去找一下杜然,讓他聯繫何喻,儘快。」顧經年一字一頓說得很清晰,但是不難聽出來,是咬著牙關說出來的。
「好,好。」林汐立刻點頭,但是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裡找杜然。
「你在這裡看著他,我去找。」秦逸揚發現林汐現在有些六神無主,立刻道,「就在這裡,你們別動。」
剛剛的那個房子,已經被炸得慘不忍睹,一大半都成為了廢墟。
要不是他們跑得快的話,估計直接就會被埋在裡邊。
但是現在其他人呢?張璇他們呢?還有那個艾瑞克呢?
艾瑞克要是死了的話,那一定是喜大普奔,可是要是張璇他們出個什麼事兒,可怎麼辦?
「汐汐,你把你的外套脫下來,給我系在這裡,止血。」
顧經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汐立刻按照他說的話開始動手。
近距離看顧經年身上的傷,真的是更加的慘不忍睹。
她的顧哥哥為什麼會這樣,上一次腿上的傷,還沒好完全。
為什麼好人總是要一次次地受傷?
「別擔心。」顧經年摸著林汐的發頂,「我會沒事的。」
怎麼可能不擔心?她真的要怕死了。
現在外邊看起來這麼嚴重,內在呢?
要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的話,那要怎麼辦呢?
林汐不敢去想,因為一想,整顆心都痛的不能自持。
她現在就盼著秦逸揚趕緊找到那幾個人,把他們帶出去。
而另外一邊,張璇和喬司的情況,也是一點兒都不容樂觀。
他們兩個比林汐他們還要慘,因為他們直接被埋在了廢墟下邊。
因為最後他們兩個是沒有時間逃跑的,所以張璇直接抱著喬司滾到了一個角落裡,並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喬司,所以東西落下來的時候,砸的是張璇。
喬司不知道這個女人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勇氣。
現在面前一片黑暗,唯一的溝通方式是觸覺。
喬司可以摸到張璇的身體,只不過手掌接觸的地方,一陣黏膩膩的血腥。
「張璇?」喬司叫著她的名字。
但是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喬司吞了吞口水:「張璇,你答應我一聲?」
可是還是徒然。
喬司現在幾乎就要忍不住哭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他的小璇砸怎麼了?
「小璇砸,你和我說句話。」
這樣的黑暗總會給人壓抑的感覺,鼻端是泥土的味道,讓人很不爽,甚至是呼吸都開始有些困難。
「你說話啊。」喬司現在的聲音真的是帶了哭腔,他都不敢想像,一會兒見到光明的時候,他的小璇砸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秦逸揚帶來的人正在搜救,所以很快就來到了這裡。
他們費力地將上邊的泥板搬開,露出了下邊的人。
張璇是抱著喬司的,只是現在胳膊的位置似乎受傷了。
這麼重的水泥板壓著,要是不受傷的話,那才叫有鬼。
陽光射進來,喬司得以看清楚張璇的臉。
蒼白,眼睛緊閉,倒是不是那麼的可怖。
而且她的身上……其實也看不大出來,到底有多少傷。
也不知道那些血的到底是他們兩個誰身上流出來的。
喬司張張嘴,卻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小璇!」秦逸揚過來,拍了拍張璇的臉,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秦逸揚一下子也開始慌了。
於是他一把將張璇抱了起來,不管不顧朝著外邊開始跑。
喬司想喊,但是沒有力氣。
反而一著急,眼前直接一片漆黑,暈了過去。
他本就受傷嚴重,現在又受到了這樣的驚嚇,終究是忍不住了。
秦逸揚帶來的人急忙將喬司從裡邊給拽了出來,看著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鐵血男兒也都全是一陣唏噓。
林汐看著人們找到了張璇和喬司,總算是鬆了口氣。
儘管他們臉上的那個表情,並不會讓人覺得是什麼好結果。
「顧哥哥,他們找到他們了。」林汐看著顧經年。
顧經年微微眯著眼睛,看起來一副很是慵懶的姿態,這是林汐很喜歡的那種,懶懶散散的神情。
但是現在顯然不的,因為他很累,很疲憊。
「顧哥哥,你睜大眼睛。」林汐湊過去,趴在他面前,「你千萬不要睡,千萬不要休息。」
說實話,顧經年沒有受過這麼嚴重的傷。
因為從來都沒有離炸彈這麼近過。
顧經年看著林汐,勾了勾唇,笑得很溫柔。
「汐汐,我大概是明白,上次在印度洋上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情了。」
「可是我都堅持下來了。」林汐癟著嘴巴看著他,「那麼艱苦的條件,我都堅持下來了,只要一想到你我就有了信念和動力,顧哥哥,何喻他們很快就要來了。」
顧經年抬手,摸著林汐的臉。
「你沒受傷是吧?」
林汐搖頭,他將她保護得很好。
「這就好了,我這一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免你困苦艱難,讓你無病無憂。」
林汐是真的很怕很怕他這個語氣。
她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顧經年咳嗽了幾聲,忽然笑了:「你看,不管人到底是有多麼大的本事,可是到頭來,還是敵不過自然。」
「我的手上也不是那麼乾淨,我能混到今天這樣的位置,手上也有很多血腥。天道好輪迴,人都是會有報應的。」
「我不要你有報應!」林汐打斷了顧經年的話,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到底在胡說什麼?要是報應的話也是我,不是你!你顧經年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那是你這麼覺得……」
「除了我,很多人都這麼覺得,你利用黑手黨的這個身份做過很多好事,甚至很多地區的人都稱呼你為救世主,這個稱呼不是白來的!」
「你又激動了,汐汐。」顧經年淡淡道,「女孩子不要這麼大的情緒。」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和我說這個?
「顧經年,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兒的話,我告訴你,我就把你的寶貝女兒扔在那裡,愛誰管她誰管,我直接跟著你去死,你信不信?」
「別鬧,汐汐。」
「這麼長的時間你還不了解我?我像是開玩笑的嗎?」林汐很認真地看著他,「顧哥哥,我重活一世,你讓我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我也從來不敢去想要是沒有你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會做飯,我也不會洗衣服,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的生活一定會變得一團糟,顧哥哥,你在我身邊是我的習慣,是一個改不了戒不掉的習慣。」
她現在終於明白,有時候對於很多人,殉情,倒不是因為真的是誰離開誰活不了,而是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忽然是去了一個人,生活便不叫生活。
因為有樂趣,所以才活著,現在連樂趣都沒有了,當然,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顧經年給她帶來很多樂趣,用溫柔感化了她的戾氣,若是這個人要退出她的生命,林汐真的一點兒都不敢想像,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她剛才說的,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顧經年的喉結動了動,神情之間嚴肅了起來。
林汐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沒有哭,就那麼平淡地看著他。
「顧哥哥,多少次你都挺過來了,這次你也好好挺過來,可以嗎?」
「我會盡力。」顧經年點頭。
「不是盡力,是一定。」林汐重複。
顧經年深深看著她,點頭:「好。」
「所以你現在,到底是哪裡不好受?」
顧經年想了想,搖搖頭:「所有地方,都不好受。」
林汐深吸一口氣:「文瀾車禍的時候那麼嚴重的傷,你看還是出現了奇蹟,顧哥哥你也可以的,忽然這麼一想,你們顧家的人是不是和黑手黨犯沖?為什麼都要在他們手裡栽一個大跟頭?」
顧經年勾唇笑了笑,好像真的是這樣。
「我不會比文瀾差的,所以汐汐,我會堅持著。」
看,林汐就知道,顧經年不可能沒有受傷,那麼大的一顆炸彈。
這個人真的為了保護她拼了命。
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熱。
這樣的溫度總會讓人睏倦。
顧經年抱著林汐,靠在她肩膀上。
林汐在和他說話,語調很溫柔。
「你還記得你見我第一面的場景嗎?」林汐問他。
「記得的。」
他不會忘記,在醫院裡邊睜眼的時候,聽到的那句「我姓林」。
「我也記得我見你的第一面,你受傷的時候,儘管那個時候我沒有認出你的臉,但是似乎還是記住了你的影子,以至於我兩年前再見到你,就忍不住主動去和你打招呼。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嗯。」顧經年很低沉地答應著。
「顧哥哥,一顧入眼,不忘經年。你記了我八年,我也記了你八年。」
顧經年又笑了一聲。
「一輩子還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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