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是什麼人?
哪怕再糊塗,但這些小伎量還是一眼就看穿了。
皇帝行事也十分狠決,沒有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直接先找由頭處死了前鎮撫司李君羨,然後是本來同樣轉任地方的左羽林大將軍、百騎司統領許洛仁,被李世民直接除官解職,一擼到底。
殿前司那位前宦官統領,更是被李世民找由頭也處死了。
兩死一除。
迅速的震懾了不安份的三司裁撤官吏,李世民又迅速的處置了一批官吏,果然,京畿安穩下來。
皇帝在這次事件中,展示出了他敏銳的頭腦,他才不會被牽著鼻子走,而是直接一刀直至正心。
殺死李君羨等人,就是為了警告所有這些三司的人,誰敢鬧事,他絕不放過。有本事就鬧,他連李君羨這種重臣都敢殺,還有誰不敢動?
原本三司的官吏們也只是想搞點事,鬧一鬧,說不定皇帝到時又收回成命了,大家各自的官位利益也都能保住,誰知道皇帝不按套路來。
至於說李君羨到底是真結交妖人,還是在調查不法事件,其實都不重要。
對於皇帝來說,並不是只有黑白,一切都是為了維護統治。
許洛仁能活下來,一來是他跟皇帝關係更密切一些,那是兒時起的夥伴。二來許洛仁這人雖然是皇帝心腹,但除了喜歡跑馬彈琴做曲,並沒有什麼軍事等才能,也沒有什麼大的野心。
至於那個被殺的殿前司宦官,一個宦官而已,皇帝會在意嗎?
前有張亮、侯君集被殺,如今李君羨被處死,雖然都是以謀反罪名殺的,可秦琅心中明白,有誰是真的謀反呢?
看來,皇帝確實活不了幾天了,否則也不會手段這麼激烈。
皇帝出手快准狠,也恰說明他覺得沒多少時間了。
李世民在為承乾繼位,掃清最後的障礙,連鎮撫三司這樣的強力機構,也說撤就撤,李君羨這等級別的大將,也說殺就說。
想想如今還在隴右做疊州都督的李績,還有他這個呆在呂宋的太保,秦琅覺得自己早早離開中樞的決策是對的。
否則李世民現在這般發瘋下,估計他也不安全。
「派人去京城,幫忙打點一下,照顧李公的家人南下嶺南。到了嶺南後,幫忙好好安置。」
李君羨當年與秦瓊程咬金六騎棄鄭投唐,多年袍澤兄弟,而秦琅與李君羨也交往不淺,這些年來,李君羨執掌鎮撫司,沒少幫秦琅。
現在他被冤殺了,不能死而復生,但對他的家人必須照顧。
看將來,有沒有機會把他們遷來呂宋吧。
老相國蕭瑀也死了,他被再次召還朝後,雖然七十多歲的高齡了,依然還是那副爆脾氣,政事堂諸相沒人跟他處的好。
李君羨一案,蕭瑀一直認為審理不當,結果皇帝卻還是下旨立即處死,聽聞此事,蕭瑀從洛陽趕往長安面見皇帝。
在皇帝面前,蕭瑀拄著拐杖面諫皇帝,認為皇帝行事不顧法紀隨心所欲,又指責皇帝近些年不問政事,沉迷于丹藥等,親信奸佞等。
李世民急著要服丹藥,不耐煩聽勸,讓侍衛趕他出去,結果蕭瑀激動下,居然一命嗚呼了。
這事弄的皇帝也十分被動。
蕭瑀既是朝廷宰相,也是他的兒女親家,更別說蕭瑀的資歷又老,就這麼突然死宮裡了。
事後李世民也有些後悔,於是下詔追贈蕭瑀司空、荊州大都督,並陪葬昭陵。
不過等到朝廷開始按流程為蕭瑀商議諡號時,李世民又犯拗了。
太常寺議定諡號為德,而尚書省議定諡號為肅。
這兩個都是美諡,所謂綏柔士民曰德,諫爭不威曰德。
而肅是剛德克就曰肅執心決斷曰肅。
結果皇帝對這兩個美諡都不滿意,他思來想去,覺得蕭瑀一把年紀了,不敬君上,跑到他宮裡來罵他,最後把自己氣死了,還讓自己難堪,這根本就不該是忠良之臣所為。
剛開始時的愧疚,現在則更多是不滿。
所以在最後定諡時,李世民不痛快了。
他對臣子們說,諡號本是標明人的行跡的,必須得符合事實,他說蕭瑀性多猜貳,用德和肅都失於不直,更宜摭實。
所以他親自擬了個諡號,貞褊。
所謂正直不屈為貞,節儉無德為褊,心胸狹隘為褊。
這諡號可就比德和肅差遠了,畢竟本來做為朝廷宰相,死了蓋棺論定給他好的美諡也是應當。
可皇帝就要較真,就要不痛快。
你給個貞就好了,結果非要加個褊,說人家心胸狹隘,本身就體現了皇帝自己的心胸狹隘。
諡號最後就這麼定下來了。
卻也在民間引發許多爭議。
不過此時的皇帝,似乎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在裁撤了鎮撫百騎殿前三司,又殺了李君羨氣死了蕭瑀,最後還不肯給人家蕭瑀一個美諡後,李世民從長安回到洛陽。
或許是嫌蕭瑀死在他那不吉利,皇帝回到洛陽。
然後皇帝數年來頭一次上朝。
朝會上,皇帝提起了一件大事。
認為高句麗在亂臣賊子泉蓋蘇文的統治下,如今越發窮困,而大唐經過數年時間,也終於把遼東之地差不多都征服和穩固了。
所以他打算發兵三十萬眾,一舉掃滅高句麗。
皇帝又說,上次東征時,水師雖少,但發揮了奇效。所以這次出征,當仍水陸兩路齊進,尤其是要征討平壤,道路遙遠,陸路運輸糧草騾馬困難,所以這次準備用舟船海上運輸。
而征遼主要是調動北方的兵馬,所以這次各出其力。
北方諸州調兵馬,南方諸州則出錢糧和舟船。皇帝命令在劍南、雲南、嶺南等地伐木造船,然後順長江、西江、紅河而下揚州、廣州、交州。
上游諸州負責伐木造船,下游負責出糧,而沿海諸地負責出水手。
等船、糧、水手齊備後,將船駛往登州港集結。
朝廷也給呂宋降旨。
詔令造大船十艘,出水手兩千,並糧食萬石。
舊金山城,牙城都督府內。
都督府一眾秦家家臣們對於這道旨意,都很不滿。
「我們兩稅、商稅從不少一分,如今朝廷為何卻還要如此攤派?十條大海船,兩千水手,萬石糧食,還真是說的輕巧。」
「武安都督府也接到了同樣的任務。」秦琅道。
「那怎麼能一樣,武安都督府那是朝廷的經制府州,造船出糧,用的也是朝廷官府的府庫錢糧,咱們呂宋府可是外世封地。」
又有人道,「武安府一府五州,人口百餘萬,我們呂宋府如何能比?」
秦琅望向不滿的眾人,「十條船,萬石糧還有兩千水手我們還是出的起的。」
「問題是出之無名啊。」
「就當是為國出力吧。」
皇帝想在他死前,把高句麗滅掉,秦琅能夠理解,在休整了幾年後,現在發起征遼,倒也可以說時機成熟。
朝廷派下來的這個任務,確實有點不講道理,畢竟秦家該交的稅也都交了,朝廷一下子攤這麼重的任務來,這就是額外的剝削啊。
「要是答應了,這個頭一開,以後朝廷征東討西,我們是不是都要接受攤派?甚至朝廷隨便找個名目,我們也得出錢出人?這不就又跟過去的瑤役一樣了?」
兩稅法下,早就折錢代役了。
朝廷已經沒有權力隨便徵發百姓服役,要徵發,也得給工錢。
畢竟百姓們已經把該給朝廷服的役,折錢上繳過了,總不能交了錢又再做次役吧。
秦琅笑了笑。
「大家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不過朝廷有些詔令給我們呂宋,估計也是知曉我們的底子實力,這點負擔我們還是擔的起的。」
秦琅制止了大家繼續發牢騷。
皇帝這道攤派的詔令確實不合理,但秦琅覺得這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或許這是皇帝對呂宋都督府的一個試探,想看下秦琅的態度。
朝廷打一次高句麗,根本不用擔心軍費錢糧的問題,但皇帝還是給他攤派了這個任務,皇帝絕不是那種貪婪或小氣的人,那麼只能說這事有暗藏深意。
特別是剛經歷了鎮撫司三司裁撤時的三司官吏暗中抗拒的事情後,皇帝想要考驗下秦琅的態度,也說的通了。
雖然不能完全證明皇帝就是這種想法,但秦琅不打算對抗。
能出點錢解決的事情,對如今的他來說,從來不是什麼大事情,雖然也有人說此例不可開,要不以後可能沒完沒了。
可秦琅考慮的則是李世民估計活不了兩年了,所以先應付他就好,至於將來的皇帝,會不會也這樣亂來,到時再說。
十條大船,對於別地來說,也許有些困難,但問題是秦家本就擁有很多造船廠,自己也有很強大的船隊,不管是內河船還是近海船還是遠洋船,秦家都不缺。
所以根本不需要臨時船,直接調十條船來就是了,甚至朝廷這波征遼東造船令,秦家還能趁機向那些沒能力造船的州府提供造船業務,爭取多拿些造船訂單,或是帆錨等部件訂單呢。
兩千名水手也不難,一萬石糧食更不是問題。
一萬石糧食那不過一千貫錢就能買到。
「我不想再聽到有人再對此事抱怨,大家馬上把這個任務落實好,要不打折扣,態度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