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中。
薛萬徹、謝叔方、馮詡兄弟率領一千餘宮府兵跪接敕旨。
「快,把崔鄭兩位司馬趕緊請出來。」
薛萬徹接受了招安,記起秦琅的兩位手下還在山上道觀柴房裡關押著呢,連忙叫人去放出來。
謝叔方也由手下親兵包紮了傷口,這位使槊的高手沒料到終日打雁,今日卻還被雁啄了眼,一直羞愧無比。心中幾分不服,卻又羞愧難當,人家秦琅年紀輕輕,可那一招撒手鐧確實制服了他。
崔敦禮和鄭玄禮兩個人在柴房裡餓了一天一夜,頭昏眼花肌腸包包轆轆,幾名軍士進來時,兩人還以為是來殺他們的,嚇的大聲求饒,鄭玄禮甚至是嚇尿了。
兩名兵士此時已經重新歸附,當然不好意思取笑這二人。
「崔司馬、鄭司馬,秦司丞來接二位回長安了。」兵士討好的道。
鄭玄禮兩股戰戰,「回長安?」
「好教二位司馬得知,薛謝幾位將軍已經接受了太子殿下的赦免敕令,如今正要返回長安了。」
崔敦禮長鬆口氣,有些鄙夷的看著鄭玄禮腳下的那一灘黃漬,其實他剛才也差一點點尿了。
「定是我外甥懷良帶了大軍來,薛謝幾個匹夫才畏懼而降的吧?」
軍士笑笑。
「翼國公倒沒帶大軍來,只是帶了十來騎親兵進山,他宣下太子恩旨,我等感恩殿下厚恩,因此皆迷途知返。」
崔敦禮聽的十分意外,心裡又馬上氣了起來。
秦琅既然有這本事,那他幹嘛還要先派他們兩個過來,這定是要借薛謝等匹夫之手來侮辱他們。
一想及起,崔敦禮就氣的面色紫脹,那邊鄭玄禮更是又羞又恨,二人都不約而同的把秦琅給恨上了,絲毫沒有因為得脫困境而感謝秦琅。
「快去給我取件乾淨的衫子來。」鄭玄禮這下倒不急著走了。
崔敦禮也道,「給我們弄點吃的來,最好是下碗湯餅,放點蔥花、羊尾油,加點胡椒粉。」
幾位軍士此時都只能陪著笑,也不敢催促,各般要求也只能儘量滿足。
秦琅在山下都跟薛謝等人聊了大半天了,也不見兩人下來,後來一名軍士下來苦笑稟報,說那二位要求沐浴更衣,用餐飲茶後再下來。
薛謝幾個心裡都不由的大罵這兩個慫貨擺譜,卻也不好明說。
「哦,是嗎?」
秦琅聽了冷哼了一聲,「看來薛謝幾位將軍把我這二位司馬招待的很好啊,他們都樂不思蜀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急著催他們走了,讓他們在這裡多玩會,我就先和幾位將軍回長安了,太子殿下想必也想早點見到幾位呢。」
「要不再等等?」謝叔方道。
「我等待罪之身總不能讓太子殿下等的,走吧。」薛萬徹倒是個急性子,也不想理那二貨。
於是乎,當下大家一起收拾收拾,直往長安而去,拋下那兩個慫貨在山上。
藍田縣。
當地駐軍統軍府統軍聽聞有兵自山中出來,都嚇的趕緊擂鼓吹角,令關起軍府堡門,派當值府兵上城防守。
遠遠的,千餘兵馬緩緩而來。
「是薛萬徹、謝叔方、馮立兄弟的亂兵!」
一名騎兵出城轉了一圈,趕緊奔回來報告。
「快,向長安報警。」
薛謝幾人都是當世一等一猛將,當日長安靖亂,他們率領敗兵一路潰敗入山,軍府試圖攔截,結果被他們連斬殺十餘人而去,余者根本不敢上前。
現在見他們又出來了,還以為是來攻城搶糧呢。
城中一片慌亂,甚至已經有士兵開始燃起烽煙。
秦琅策馬奔馳到城下。
「翼國公?」
城上統軍驚訝的看到不久前經此入山的秦琅出現在城下。
「勿要驚慌,山裡的薛謝諸位將軍士兵們皆已經跪奉太子敕旨了。」
警報解除,原來是虛驚一場。
不過那位統軍挺謹慎,沒敢打開城門。
「你們出來幫忙安置一下這些弟兄們。」秦琅掏出麒麟令來,要求統軍派人出來幫忙搭建營房,派兵警戒。
實則是要把薛萬徹等人的兵都收繳武器鎧甲等,就地暫時看押起來,名義上當然是先在這裡等候敕旨和賞賜之物。
真正能離開此地回長安的,也就是薛萬徹等有品階的軍官們。
「待我們走後,你負責維持這裡秩序,供給所需飯食,記得每天在軍府城堡里做好飯,再送出城到營地中去,一次只做一頓的,不能多送。他們的馬匹等我也全會收起來交給你暫關進城中,明白我的意思嗎?」秦琅道。
那位統軍馬上點頭,安置城外,一次只給一頓糧,收掉馬匹、武器,派兵看守營地維持秩序,其實就是變相的監視這群亂兵,一旦他們敢做亂,就絕不留情,第一時間解決他們。
「很好,就是如此,好好干,處置好了,回頭我給你請功。」秦琅拍了拍這位六品的武將。
武德初,大唐改隋朝的鷹揚府為驃騎府和車騎府,主官為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聽起來很高大上,其實都是統千八百人的軍府府主而已,都是六品武職。武德七年,改驃騎府、車騎府為統軍府,驃騎將軍為統軍,車騎將軍為別將。
統軍持魚府,負責本軍府府兵的日常管理。
「多謝翼國公。」
那位四十多歲的魁梧漢子,聽到秦琅這話不由的大為感激,征戰半生才勉強混到統軍之位,可再想上升,朝里沒有硬實的靠山根本上不去。
如今倒是機緣巧合的跟翼國公搭上關係了,對秦琅的要求自然是十分聽從,反正秦琅也沒要求他調動府兵,那個他不敢,只是負責協助暫時安置這些宮府兵倒不成問題。
等交待清楚了,秦琅才讓秦勇去通知薛萬徹等把兵馬帶過來。
「我已經讓劉統軍準備了一些絹甲,幾位將軍請在此卸甲,然後我們也好輕裝趕回長安面見太子。」
薛萬徹等看著已經捧出來的絹甲,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配合的解下盔甲,換上了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絹甲,這種絹甲顏色鮮亮,十分威武,但只是武將們平時的禮儀裝扮。
卸甲就意味著一旦進了長安,就再無反抗餘地,可既然已經下山了,那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
長安。
藍田縣統軍府燃起的烽煙,很快就一站接一站的傳遞到了長安郊外灞上。
右驍衛的兵士望見,趕緊奏報。
很快,整個長安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長安南郊升起的烽煙,一時之間,長安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就連東宮,都緊急封閉宮門。
程咬金親自率太子右衛率兵把守宮門,本已下值的秦瓊也被緊急叫回太極宮,坐鎮宮中防守。
「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薛萬徹謝叔方等殺回長安來了?」
李世民望著趕到東宮來的一眾官員。
「取我鎧甲來,孤親自去會會他們。」
「殿下,萬萬不可,千金之軀,坐不垂堂,如今只見烽煙,未見兵馬,敵情未明,應當先關閉長安城門,封鎖宮禁,派兵加強防禦,同時派人去打探情況再說。」魏徵馬上站出來高聲反對李世民要出城的打算。
「就算真是有亂兵來犯,以長安數萬禁衛,也足以應對,若是殿下親自披甲出城,只怕會讓整個長安都慌亂起來,萬萬不可。」
君臣正在爭執之間。
右武候將軍侯君集進來。
「稟殿下,剛灞上統軍府傳來消息,說秦琅派親兵傳訊,他親入終南山中,成功勸降薛萬徹等一千餘人盡皆出山。」
「那這烽煙?」
「那烽煙是藍田統軍府一時慌亂誤報軍情。」
········
眾人都沒想到引的長安全城慌亂的烽煙,居然是這麼回事。
李世民終於坐了下來,不再提要披甲出城做戰了。
那邊魏徵卻馬上接著彈劾那位藍田府統軍。
李世民沒心聽這些,這個時候他還是比較在意秦琅那邊的結果。
「之前不是還說薛萬徹等把鎮撫司的兩位勸降司馬給綁起來索要糧草嗎?」
「秦琅出馬,一個頂倆,據說秦琅只帶著十餘親兵,身著獵裝提著獵弓進山,直接找謝叔方陣前對決鬥將,結果秦琅一個回合就把謝叔方打落馬下將其擒住,然後曉說厲害,動情勸說,才終於把薛謝等說服下山來投。」侯君集有些驚嘆的道。
「秦琅一個回合就把謝叔方擊落馬下生擒?」李世民驚訝,完全是不信的語氣。
就連太子左衛率、左武候將軍尉遲恭也直言不可能。
「謝叔方乃是使馬槊的高手,若是對上叔寶估計打不過,可沒理由打不過秦琅,還是一個回合就被生擒啊!」
「聽說翼國公使了把秦家絕技撒手鐧。」
「好小子,這玩命的招都使出來了,怪不得。」李世民當然知道秦家的撒手鐧。
不管怎麼說,總之秦琅成功了,又辦成了一件大事,又立一大功,還乾的十分漂亮。
手撫短須,李世民居然對那個毛腳女婿越來越滿意了。
「殿下,臣請殺薛萬徹謝叔方馮立馮詡等賊,以慰敬呂二將在天英靈,以告祭死在靖亂當日的那些忠貞勇士們!」侯君集要求等秦琅把薛萬徹等一帶回長安立即將他們斬殺。
「殿下,萬萬不可,人不可言而無信!」魏徵馬上跳出來反對。
李世民瞧了眼魏徵,又瞧了眼侯君集,最後道,「孤已經頒下敕令赦免他們,自然說到做到,魏徵,你馬上代表孤出長安城往灞上迎接秦琅與薛萬徹等回長安,告訴秦琅,他再立一功,孤等他回來,當面重賞酬功!」
「臣魏徵領命!」魏徵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