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叫明珠茶!」李素的態度很堅決,其實對他來說,茶取什麼名字無所謂,重要的是,炒茶的面世或許會改變許多生活里的東西,比如他自己,可以整天端個大瓷杯躺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抽冷子灌口茶,也不必學權貴們喝茶那樣正襟危坐惺惺作態,茶就是茶,是給人喝的,提精神的東西,強行賦予它任何的禮儀和文化都是矯情。
將灶里的旺火撤掉一半,火勢漸漸變小,李素將大鐵鍋里的茶葉撈出來扔掉,重新倒了一籃進去,一邊翻炒一邊揉搓。
有了許明珠的提醒,這次翻炒出來的茶葉明顯好了許多,直到最後烘烤出熟悉的焦黑色,出鍋後帶著悠悠的清香,不濃不淡,恰到好處,李素閉上眼深深聞了一陣,心情有些激動。
果真是熟悉的味道,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前世的痕跡,實在很不容易了,聞著聞著,心裡便泛起一陣鄉愁
「夫君,成了麼?」許明珠看著李素沉默的樣子,不悲不喜地閉著眼,不由小心地問道。
「成了」李素睜開眼,神情悲喜交加:「夫人,我以後有茶喝了。」
許明珠不解地眨著眼,她很不明白,喝茶而已,為何夫君如此激動?
「情懷懂嗎?情懷!」
情懷不是請客吃飯,情懷是捧著大瓷杯子蹲在人來人往的大路邊,以一種市井小民迷一樣豁然的笑容,笑看世人的營營碌碌。
「夫人明日叫小人去長安城跑一趟,找叫窯口定製一批新瓷。」
許明珠點頭,認真記下:「夫君需要怎樣的新瓷?」
「呃,需要一種很大很大的瓷杯,它的口有那麼大。」李素比劃了一下,又劃出一個弧度:「還要配一個蓋子,杯子邊要一個把手,記得囑咐窯口一定要燒得精細。敢偷工減料明我就帶人砸了他的窯。」
許明珠自動忽略了他的威脅,道:「上面需要刻花嗎?」
李素想了想,搖頭道:「不刻花了,刻幾個字吧。紅色的草,『為人民服務』,嗯,就這樣。」
茶葉炒好了,最後還需要攤曬。兩天後,李素將茶葉收攏起來,滿滿裝了一籃,抓一把均勻地攤在手心裡,深深聞著濃濃的摻雜著幾許煙火味的茶香,滿意地點點頭。
又過了幾天,許明珠定製的一批特大號瓷杯也運到李家,李素迫不及待迎了出來,拎出一個瓷杯里里外外清洗乾淨,燒上一壺沸水。抓起一大把茶葉扔進杯中,沸水沖入杯里泛起一圈細細的白色泡沫,一陣淡淡的清香頓時滿室縈繞。
李素吹拂著茶水,小心地淺啜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入腹,微微的苦澀過後滿口留香。
「這才是情懷啊」李素滿足地嘆了口氣。
許明珠好奇地看著古古怪怪的夫君,一時捺不住好奇心,也湊上前小心地啜了一口,然後俏麗的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夫君,苦的」許明珠吐出了****。
「喝的就是這味兒。懂啥。」李素瞥了她一眼。
許明珠咂咂嘴,遲疑地道:「苦過以後確實口齒留香,這東西還是有點意思」
「是嗎?」李素如同找到了知己,馬上直起身子。期許地看著她:「來,再試一口,慢慢的,你會體會到裡面更多的味道。」
「呃」許明珠看看天色:「哎呀,快晌午了,咱家地里今日收鐮呢。妾身催催薛管家趕緊將秋糧入庫,晚了怕潮。」
說完許明珠果斷地離開,那一杯所謂「口齒留香」的茶她再沒看過一眼。
「女人每天要多補水,夫人來我再給你泡一杯,不喝完不准睡覺!」李素雙手喇叭狀朝她背影喊道。
端莊的誥命夫人腳步頓顯踉蹌。
中秋已過了半月,不知不覺已是深秋,天地間籠罩著濃濃的蕭瑟之意。
月初的一個下午,太陽懶洋洋地爬在半空裡,出微弱的暖意,秋風帶著輕輕的嘯聲,捲起院子裡的落葉,葉子在秋風裡無力地打著旋,被帶到不知名的遠方。
李素這幾日去了一趟尚省,將旨意和調動文遞到了房玄齡的案頭,房玄齡很客氣地接待了他,以長輩的姿態話里話外充分讚揚了這位少年英傑為大唐社稷做出的貢獻,並且無比期許地希望李素為大唐再立新功,順便咬牙切齒罵幾句自家老二房遺愛是個怕老婆的慫貨,希望子正賢侄沒事多來房家走動,與我家那不爭氣的房老二多來往,好好教誨一下他,至少被公主老婆毆打時能夠堂堂正正站著挨打,而不是跪著,丟盡了房家的臉面
這話不好接,千古名相房玄齡說這話時怕是忘了自己被老婆毆打時是怎生的慫樣了,基因遺傳這個東西很強大,不是交個不慫的朋友就能改變的。
最後房玄齡非常體貼地告訴李素,不必急著來尚省入職,若是覺得不適應,不妨在家裡歇息幾日再來尚省應差。
李素笑著點頭答應了。
房玄齡說的或許是客氣話,但李素絕不會跟他客氣的。
所以李素到家後果然開始歇息,這一歇息便是十來天,期間再沒去尚省露過面。
房玄齡以往與李素的交道並不多,顯然,這位青史留名的名相深深低估了李素的無恥程度,大唐英傑當仁不讓地把別人的客氣當成了福氣,二話不說給自己放了個長假。
不適應嘛,當然要多休息幾天調適一下心理,不會休息的人怎能幹好革命工作呢?畢竟將來要在尚省跑腿的
這天下午,李家來了一位客人。
準確的說,這位不是客人,而是門客,齊王府的門客。
拜訪依足了禮數,先遞帖,隨帖還送上一份冗長的禮單,李素接過禮單,從上至下仔細看了一遍,越看臉色越凝重。
禮送得很貴重,從紅珊瑚到鴿蛋大小的東海珍珠,從毫州絲絹到東漢古玉,出手闊綽得一塌糊塗。
「今過啥節?」李素抬頭冷不丁朝許明珠問道。
許明珠滿頭霧水想了想,搖頭道:「啥節都不過呀,中秋早已過了,寒食和元旦還早,前後都沒挨著。」
李素垂頭看著禮單,曲指彈了彈,苦笑道:「不年不節的,送這麼重的禮,而且還是王爺屈尊給縣侯送禮,這位王爺難道已經反省過自己人緣太差,所以不惜一擲千金到處交朋友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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