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幹了!」
有人領頭鬧事,剩餘府兵也不再忍受自己平日裡所受的委屈,將手中工具往地上一扔,紛紛向著蘭州參軍錢志的方向靠攏。
眾多河工聽到這些府兵們才幹了十幾天的活就自覺委屈,還稱呼他們為泥腿子,一時群情激憤,也非常不服氣地將這些府兵攔住。
「你們這些府兵高貴些什麼,沒有我們河工,黃河水沖向蘭州,你以為你們能過上安生日子?說起來你還得謝謝我們才是。」
「我謝你大爺!」
就在這時,有名府兵怒火中燒:「就是他,說我們府兵都是大爺,還說府兵干不過他們河工,給我打!」
「打就打,誰怕誰!」
兩人一言不合就開打,也不顧邊上奔涌的黃河水,以及一直未停下的大雨。
隨著越來越多人的加入,整個蘭州大堤打成了亂仗,到處都是在泥水裡廝打的人,有河工見狀不妙,匆匆跑到敬芝一那裡通報。
得知消息的敬芝一匆忙跑到事發地點,此時雙方已然大打出手,不少人已經負了傷。
「都給我住手!」
他的心在滴血,眼看黃河大患就在眼前,這些傢伙竟然還有心思鬧矛盾?萬一潰壩,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可惜,亂仗之下,根本不會有人聽到他在喊什麼,沒有辦法,敬芝一隻能一個一個攔住眾人,等這些人看清是敬大人時,已然過去了半個時辰。
為首的參軍錢志已然持彩,他大怒道:「敬大人,我敬您是一州別駕給您面子,可弟兄們好歹是府軍,你問問這些弟兄,他們有誰沒受過這些河工的委屈?」
「就是,這些河工身份低微,還敢借著敬大人的勢對我們吆五喝六,這誰能忍?而且恕我直言,河工這些微末伎倆,我等早已經學會了,就算不用河工,兄弟們也能守住堤壩!」
聽到這,敬芝一已然怒不可遏。
「放肆!」
一聲放肆震懾在場所有人,眾人感受到了敬芝一的怒意。
「大患在前,你等不思團結進取,反而在此亂作一團,若是蘭州堤壩潰壩,你等有何臉面去見蘭州的父老鄉親?」
「尤其是你,錢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身為朝廷官員,你應該知道陛下早在十里國宴之時,就提出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你聚眾鬧事不說,還敢大言不慚貶低河工?在我看來,河工兢兢業業守護黃河多年,為蘭州百姓的安生日子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而你等既享受著河工帶來的安寧,還看不起他們?我且問你,你居心何在?」
「我居心何在?」錢志氣極反笑:「敬大人你摸著良心說話,這十幾天來,弟兄們哪個不是日夜奮戰?若是沒有我們,這蘭州堤壩他就守不住!可你和陳大人卻行事偏頗,處處以河工為首,早已失了朝廷的臉面,我等不服!」
「不服?」敬芝一道:「治河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爾等孤陋寡聞,還敢膽口出狂言,這些河工在黃河邊上浸淫數十年,早已對黃河了如指掌,只有聽從他們的安排,黃河才能最大限度無恙,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錢志一不做二不休,要鬧就鬧個乾脆:「不就是編個大掃搬些石條嗎,這些簡單的活計,兄弟幾個比他們幹得更好,不信大人可讓我等單獨守一段河堤,要是潰壩我等提頭來見。」
「這……」
敬芝一知道此時光靠官員品級威壓是鎮不住這些府兵了,他將目光投向河工王橫處,王橫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他拱手道:「回大人,各位府兵兄弟隨弟兄們幹了半個多月,已然掌握了不少河工本領,草民以為錢大人所說單獨守一段河堤也無不可。」
說完之後,他悄悄附耳上去:「大人,府兵之怒不可不平,且先讓他們守一段河堤,草民多盯著點就是了。」
「只好如此。」
敬芝一見王橫給出方案,他盯向錢志冷然喝道:「那便給你一段河堤單獨鎮守,若是出了意外,你錢志給我提頭來見。」
「有何不可。」錢志自信帶著府兵守堤完全沒有問題,滿口答應敬芝一的要求。
好在王橫機靈,知道這些府兵雖然能幫忙打打下手,但對河堤之事一竅不通,因此給他們選擇了一個最安穩的地段,只要他們稍稍認真一點,基本上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等府兵走遠之後,敬芝一又拜向眾多河工。
「抱歉,是蘭州府帶兵無方,讓大家受委屈了,還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繼續守護蘭州堤壩,待洪水過去,我自會上請朝廷給各位嘉獎。」
河工此時的情緒也緩和下來,他們連連擺手:「敬大人說笑了,府兵心氣高那怎麼會是敬大人的錯?我等也不需要嘉獎,只願黃河安瀾便再無所求。」
敬芝一:「既然如此,那本官便與大家一同動手,挺過難關!」
「願與大人一道,共渡難關!」
一道凜冽的風吹過眾人,河童姜雨生感受到風中的異樣氣息,不顧大雨下道路泥濘,來到黃河邊上將繩索綁在身上,一步步向著黃河邁步而去。
奔涌的河水激起巨大浪濤,如同一隻隨時會把人吃掉的老虎,咆哮著襲向每一寸河堤,河童小心翼翼地靠近這隻猛虎,發現水流與泥沙變得更多時,有些激動。
就在這時,一道巨浪打了過來,姜雨生躲閃不及被大浪擊中,他雙腳一滑,被大浪捲入黃河之中,若不是還有繩索拉著,恐怕已經葬身於河底。
「小心。」
王橫反應最快,巨浪剛來之時,他就帶人往姜雨生的位置跑,眾人三兩下便將他從黃河中拉出,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重新站上堤壩。
敬芝一面上責怪,實則有些心疼:「你幹什麼,黃河這麼危險還敢下去,不要命了嗎?」
姜雨生的臉色,卻變得比眾人想像中的更加糟糕。
「它要來了。」
河工們都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只有敬芝一瞬間秒懂。
那個他們堅守了這麼久,一直在準備應對的超級洪峰,很快就會到來。